執事呆立在那兒好一會兒,似乎才消化了這件事。他嘴巴動了動，似乎想尋找語言，半天才感歎地說：“秦五小姐,您當真是給了我一個好大的驚喜啊！”

秦家竟然連能解火毒的丹藥都弄出來了，可先前竟然一點兒風聲都沒露。隻要這位秦五小姐想,她能憑著此丹敲開西嶺任何一座上層世家的大門,並且獲得座上賓的待遇。

執事沒去懷疑丹藥的真假，無論如何，他也是堂堂正正的仙品署執事,仙品世家的人。這位五小姐若敢騙他,哪怕秦家不歸西嶺管，他也能好好讓他們喝一壺。

謹慎起見，執事還是多問了一句：“真能解火毒？”

他如今在正經發問，若是秦小姐肯定回答了，以後若有假，他就可以治秦家一個欺瞞仙品署的罪名。哪怕是在南嶺,南嶺那頭的仙品署也是要降下罪罰的。

嘿喲,想套我的話？我這可不上你的當。

秦如清微笑，細細解釋道：“任何丹藥都有限製，受個人體質和環境的影響，不一定能完全發揮效用。誠實地說,此丹應該是能一定程度上緩解火毒,若是將自身狀態調整到最佳，再找到一個沒有火毒侵擾的環境,方可以達到“解毒”的功效。”

“並且，西嶺修士長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火毒積累已深,並非是服用一枚兩枚解毒丹，再過個一個兩日就可以緩解的。需要長期服用，再通過一定外力排出，才能將自身調理到一個相對正常的狀態。”

秦如清這番話可以說是相當坦誠且謹慎了。她一貫的話術大法就是，我不撒謊，隻挑對我有利的東西說，剩下的那些，你們自行理解，自行想象。

可現在，她算是把解毒丹的缺點和限製扒了個乾乾淨淨，要是一般人聽了這麼多的使用限製，恐怕會心生退意，產生“這跟我想的有些不一樣嘛，感覺也沒那麼好”的想法。

可執事卻滿意地點點頭。他就喜歡這樣的態度，不藏著掖著，大大方方地把優缺點告訴你。

身為仙品署的執事，他常年免不了要跟一些世家打交道，這些世家的通病就是喜歡耍滑頭，儘愛說些漂亮話包裝自己。可我管著你們世家的名冊，還不知道你們家有幾斤幾兩嘛，當著他的麵兒都敢耍滑頭，可見這些世家們有時候是虛偽成了習慣。

“那五小姐拿出解毒丹，可是想通過解毒丹與仙品署合作？”執事也不兜圈子，開始直接問了。

哪知這位漂亮丫頭又開始搖頭了，她臉上的表情十分豐富，揚眉蹙眉，一會兒變一個神采，當真是靈動。執事的目光也不由得被吸引過去，聽著她講話。

秦如清擔憂地說：“執事，此事事關重大，秦家自然是萬萬情願和仙品署合作的，隻是，秦家出自南嶺，現在乍然來到西嶺，就越過西嶺的本土世家，貿貿然和仙品署合作，怕是會招惹來許多非議，甚至會受到西嶺本土世家的攻訐啊！”

執事皺眉，“怎麼，仙品署的決定，還有人敢反對不成。”

“哎”秦如清歎息一

聲，

“他們自然是不會對著仙品署或是執事您議論的，

可我們秦家不過是個小世家，又是外地來的，若是他們當真合力排擠，秦家便如同風雨中搖曳的燭火，一不小心就被熄滅了，又怎能安生和仙品署合作呢？

風雨中搖曳的燭火……一直在旁邊坐著的啟榮和陸薇下意識地搓了搓胳膊。就是說，起雞皮疙瘩了呀。就連靠在窗邊的唐子鳳下顎都繃了繃，想不通她是怎麼能聲情並茂地念出這句話的。

執事不知秦如清正常的狀態，便以為這就是她的真情實感，此時，順著這話這麼一想，還真覺得，嗯，有些道理啊。

秦如清又道：“還有，執事，西嶺一貫封閉，少有和外界往來的，即便合作，也是幾個世家之間小範圍的合作，還不長遠。也就是說，此前並沒有外域世家和仙品署合作的先例。既沒有先例，又是怎麼個合作法呢？顯然不能空口決斷，還需擬定個細致的章程來……”

“這些事情必須的好好商議，不光是為了秦家，更是為了仙品署！”秦如清伏在桌沿，拳頭半握，看起來略微有些激動，是個實打實為仙品署打算的情態，“仙品署地位超然，站立於世家的巔峰，一貫講究個公平公正，可若是此番越過西嶺本土世家，直接和外嶺世家合作的話，恐會引起西嶺本土的世家不滿，說不定就會對仙品署滋生埋怨，個彆極端的，衝動下來，說不準就會向上一級舉報啊！”

果然，向上一級舉報這句話一出來，執事就下意識地抖了抖。

秦如清總結，“所以，仙品署此番，還需為自己找尋一個能夠服眾的理由來。如此，才能以保萬全啊！”

秦如清嗓音清亮，擲地有聲，她說完，整個包廂都安靜了許久。這位仙品署執事，很有些震撼地望著秦如清，差點沒脫口而出：

你小子，有前途啊！

這方方麵麵，思慮周到的，要是來仙品署乾，怕是幾年就能做到他的位置，再過個十年就能掌卷當個筆錄官了。

而且她說的這些話，都很有些道理啊，拿過來包裝一下，他就能整理成一個報告，跟上司彙報去了。屆時，上司說不定還會褒獎他。

執事咽下心裡的想頭，還是有些忍不住地問秦如清：“你這在家裡，恐怕是經常管事吧？我記得你還拿到了長老席位，已經在南嶺仙品署登記過了？”

就這不在大世家裡乾個五年長老，能練出來這麼一手嘴皮子功夫？

秦如清似有些羞赧，“承蒙家裡抬愛，在爹爹和長老們議事時能搬個小凳兒坐在一旁旁聽，略略說得上兩句話。”

旁邊，啟榮忍不住挪了挪屁股，感覺嗓子發癢。悄然看了旁邊的三姐一眼，見三姐神情不變，不由得反思是不是自己不夠淡定。

其實陸薇隻是在出神地想，家裡議事堂那座梨木纏花的大靠椅，究竟與小五口中的“搬個小凳兒”出入有多大。

這頭，執事哦了一聲，已經自動將這話翻譯了過來，能在爹爹和長老議事的時候略說得上兩句話，這不就是有族內議事權的意思。

嗯，這很河狸。

他歎息一聲，站了起來：“今日五小姐所談，收獲甚多，待我整理一番，回稟仙品署，商議個章程出來，再做決斷。”

秦如清也站了起來，嘴上恭敬道是，手上卻抄起桌上一開始擺著的，裝著解毒丹的小玉瓶，塞到了執事手中。

“此物，還請執事收下。”

執事以為她要送東西給自己，下意識想推拒，他們仙品署的人可是有明令規定不許收世家的東西的。

秦如清卻道：“哎，執事莫要推拒了，我也曉得規矩，執事與仙品署回稟之後，還需要驗證解毒丹的效果，這玉瓶裡麵的解毒丹不多，想來隻能夠實驗得個大概數據，如若不夠，執事再與我說，必不會叫他人誤了執事的清白。”

執事眼珠轉了轉，確實得需要驗證丹藥的效果，但是嘛，一般小半瓶的也就夠了，那剩下的那些……

執事當即笑了出來，伸手接過玉瓶，隻不過，手觸到瓶底時，突然觸到一絲古怪的花紋。

嗯？這是……

執事不動聲色，將玉瓶收起，拱了拱手，離去了。

他離開後，啟榮和陸薇一下子放鬆了架勢。

啟榮：“這個執事板起臉來的樣子還有些嚇人咧！仙品署的人都是這樣嗎？”

陸薇反而更關注這位執事講的內容，細眉微微攏在一塊兒，有些擔憂道：“小五，若剛才執事所言是真，那可是關係到整個南嶺的大事。咱們家真要跟仙品署合作嗎？”

“為什麼不呢？仙品署能是一般家族夠得上的嗎？現下他們主動找來，這不是送上門的好處，往外推才傻呢。”秦如清把桌上那盞被熱氣熏熱的茶水倒掉，重新給自己倒了盞溫涼的。是滴，在西嶺喝茶要喝涼的，茶壺下麵的控溫靈器是用來製冷的，這大概就是一地一個特色。

“可你方才不是說，若仙品署真越過西嶺本土世家和咱家合作，咱家會受到外域世家的攻訐麼？”

“是啊。”

“那你還……”

秦如清用冰茶盞冰自己熱乎的臉蛋，“所以我剛才不是在跟仙品署要保證書麼，他不給咱家保障咱家就不乾啊。”

這下子連一貫懵懂的啟榮都能想到問題了，“拒絕仙品署，他們會不會惱了咱們啊！”

唐子鳳看秦如清不停地拿茶盞捂手和臉蛋，便走過去，摁下圓桌上的一個按鈕，圓桌放著茶壺的位置自動升高，底下竟安置著一個冰槽。唐子鳳伸手進去撿了兩塊冰遞給秦如清，坐下來回答了啟榮的問題：“他們非但不會惱，反而會想方設法要秦家答應他們的合作。”

秦如清目光露出驚喜。小唐好貼心！轉而笑眯眯看著他回答啟榮的問題。

“沒聽方才執事說麼，西嶺仙品署已經決心改變當前形式了。打通西嶺與外界隔絕的壁壘是其一，改善西嶺修士修煉速度緩慢的問題是其二。其一自然是要招募下頭的本地世家解決，但是其二……西嶺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沒有丹修，仙品署想要解決這個問題

便隻能向外求助。”

秦如清輕飄飄地接過了後麵的話，“如果向外求助，先得要發布需求吧，就像小唐之前做的那樣，我想要個什麼什麼樣的丹藥。需求說明白了，外頭的世家才能清楚我到底能不能完成需求，這時候，沒實力煉出這種丹藥的家族自然就被淘汰了，剩下的那些有這個實力的呢，一方麵需要時間去準備，另一方麵還不定願意做這麼麻煩的事，再來仙品署去聯係這些家族還要費時間，這中間一來一回的，哪有撿現成的香啊！”

啟榮光聽這麼一大堆話都感覺頭暈，在腦中消化了一會兒，才轉過來這個彎兒，不由得咂舌道：“好複雜，我還是當我的體修吧！”

“這跟體修啥關係，你那是純粹不願動腦子，人家楊家個個都是人高馬大的體修，腦子不也靈活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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