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現在圍坐在一個圓桌上,秦如清他們正目光炯炯地望著唐子鳳。
唐子鳳被他們望得有些無措,卻還是依照秦如清所言的,“展開說說。”
“那個能傷到金丹期的靈器,是我16歲那年得到的靈感,當時初步設計出了圖紙,因為還未完善,一直沒有示人。”
聽到16歲,秦如清他們都驚了驚,小唐在器道上的天賦當真是沒話說,16歲竟然就能設計出如此級彆的靈器了。
不過秦如清轉而一想,像這種吃天賦的職業,有時候越是年少才越有蓬勃的靈感,長大有可能就被限製住了。
唐子鳳的講述仍在繼續:“結果,那個還未示人的靈器卻無意中被唐飆看見,他當即就起了貪婪之心,隻是我並未注意到,便導致了後麵的禍事。他偷走了我的圖紙,暗中照著圖紙上的說明煉製出了一個粗版靈器,結果在實驗的時候……”
唐子鳳頓了頓,沉聲說出了後麵的話,“——炸死了人!”
“那個圖紙本身就是初步設計,並未完善,並且我當時也並未發覺那個設計是有問題的,結果還沒來得及糾正錯誤,圖紙就被唐飆偷走。他在實驗那個靈器效果的時候,不小心炸死了我們族長的小兒子。”
唐子鳳說著眉頭蹙了蹙,“是不是不小心我也不敢確定,但族長的小兒子確實是因那個靈器而死。”
講到這裡秦如清他們已經知道,這事已經鬨大了,幾乎要捅到天上去。無論哪個世家,大還是小,絕對都是禁止同族相殘的,哪怕是意外也不行。
“所以,他就把責任推給了你?說是你實驗靈器的時候炸死了族長之子?”秦如清推測。
唐子鳳竟然搖頭,看向秦如清,目光深沉,“還少了一點,他先是指控我偷走了他的設計圖紙,然後才有了後麵實驗靈器炸死族長之子的事。”
蛙去,這人得貪婪成什麼樣啊,都鬨出人命了,這圖紙還死扒著不放手呢。
啟榮這年紀,正是中二熱血的時候,當即就握拳,狠狠一個捶桌,憤懣道:“可惡!偷圖紙也就罷了,偷完之後還要栽贓!這都什麼人啊,唐大哥,他不是你的二舅舅嗎,怎會如此對你!”
唐子鳳搖頭,目光中帶著一絲平靜的茫然,正是這絲平靜,讓人看得心痛。
“我也不知……甚至一度,我以為他是秦家最照顧我的人。”
秦如清不屑地嗤一聲,“最照顧?隻偷圖紙還可以說是貪婪,那這事還算能理解,偷了圖紙又栽贓陷害,生生將一條人命按在你頭上,這是世家大忌啊,死的人還是族長之子。這都不能說是貪婪了,是歹毒!你家指不定以前是哪裡得罪過他,他心裡恐怕充滿了怨恨,不然,但凡對你有那麼一絲絲的真情,這事都不能做出來。”
陸薇也跟著點頭,看向唐子鳳,溫聲道:“是啊,唐大哥,你的爹娘呢,這麼大的事,他們都沒想辦法為你證明清白嗎?”
唐子鳳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收攏,腔調卻依然克製
,
“他們,
都已經不在了。”
圓桌上肅然一靜。陸薇啟榮麵麵相覷,陸薇更是後悔自己方才不該多嘴問那一句。
接下來,秦如清他們就聽到了一段說離奇又不算離奇,說正常又不算正常的……嗯,狗血愛情故事。
小唐的娘是西嶺城中相當出名的大美女,聽說性格也不同於一般西嶺女修的潑辣,很是柔順和美。名氣傳出去後,就有了很多追求者,更是有許多世家發來了聯姻請求。
當時唐家還不是銀品,在西嶺世家中也就中不溜的樣子,迫切想要尋求改變但卻無門路。小唐娘親的受歡迎讓他們在這事上看到了轉機,當時西嶺最強盛的世家發來了聯姻請求,條件開得也很豐厚,隻要唐家能允許他們迎女,就送一枚築基丹。
唐家人當時聽到可不得高興壞了。築基丹呐!當即就答應了那個大世家的請求,甚至已經把築基丹的名額分配給商議好了,就是給唐家二爺唐飆。這過程中甚至都沒人隻會當事人,也就是小唐娘一聲。
她還完全被蒙在鼓裡!因為唐家人覺得小唐娘性格一貫和順,從來就沒叛逆過,從來就沒跟家裡唱過反調。所以,就算這事說了,小唐娘肯定也會同意的。
結果偏偏意外就發生了。小唐娘墜入了愛河,她是個頂級顏控,看上了西嶺城中另一個頗負盛名的俊俏小夥。那小夥有多俊俏也形容不來,隻說是西嶺城中少見的白麵郎君,臉不黑哎!小唐娘當即就一見傾心了。
兩個美貌的年輕男女看對了眼,互相在一起,這本來很正常。可偏偏女方家裡給暗中定下了婚姻,說給小唐娘知道後,她當即就鬨開,死活不同意聯姻。
當時的族長就開始曉知以情動之以禮了啊,說你不能不為家族考慮,這樁婚姻半點不委屈你,人家是西嶺城最大的世家,給的迎親禮都是一枚築基丹了,你要是反悔,咱們就把人家給得罪死了啊。
族長曉得妹妹顏控,用家族給她說動搖了之後,轉而就開始誇她聯姻對象好看。豐神俊朗,身姿魁梧。小唐娘就去暗中偷看她的聯姻對象了,結果看完當即一個仰倒。
回來哭著說,壯得像頭牛!臉黢黑!根本沒法兒一起睡覺!
本來還有些動搖,這下子是徹底堅定下來,咬死了口不同意,當時家裡簡直被鬨翻了天。
後麵事情是怎麼解決的呢,以唐家當時的能量,根本吃罪不起那個大世家。後麵還是小唐的姨媽,跟小唐娘關係好,又不怎麼在意婚姻這件事,搞個了姐姐替嫁。
聽到這段的時候,啟榮當場把下巴驚掉了,一貫端莊沉穩的陸薇也露出驚異之色。隻有秦如清,麵色平平,少見多怪的樣子。
哈,姐妹替嫁,這不就是小綠江上古言頻道的狗血爛俗梗麼。這橋段老套到讀者現在都不稀得看了,說不定還是個大雷點。
說回正題,姐妹替嫁。說給了那個大世家聽,也勉強同意了,但是先前的條件卻打了對折,你家跟一開始說好的不一樣,那約定的築基丹,自然也就不作數了。
築基丹沒了,好在兩家沒結仇。便姐妹倆都辦了婚禮,姨媽迎女,小唐娘招子,將那個白麵郎君招到了唐家,生下了小唐。
結果白麵郎君身形削瘦,命也是個不長久的,在一起抵禦獸潮的活動中身死了。小唐娘悲痛欲絕,帶著對家族的愧疚,叮囑當時還不到十歲的小唐要好好為家族效力之後,自己就殉情了,留下小唐,給二舅舅唐飆照顧。
這實在是個冗長又聽得人心裡憋屈的故事。自然是為唐子鳳憋屈。
啟榮又是一個捶桌,憤憤道:“怎能如此,怎能將你丟下,將你丟給那個勞什子的舅舅,他原本能得到一顆築基丹,現在婚事作毀,心裡怨恨都來不及,怎可能誠心待你!”
對,連最憨厚的啟榮都瞧得出來,那唐飆心裡能平下這口氣,都已經算他寬宏大量,可瞧他那模樣就曉得不是個心大的。小唐到了他手上,可不是等著被吃死磋磨的狀態。如此這般,有了後麵偷圖紙又栽贓的事,也不算奇怪了。
陸薇深深歎息:“說起來也不知該怨恨誰……”
如果說小唐娘做得不對,怎麼說,這也是她身為大人自己做出的選擇,隻能說苦了孩子,“說來說去,還是那個舅舅不當人。”
陸薇想了想,又道:“那後麵你們族長也就完全聽信了唐飆的話嗎?按理說,族長之子是被那個靈器殺死,靈器如唐飆所言又是他發明的,是你剽竊了他的創意,那你們兩個也該都有嫌疑才對。”
這確實是個正常的推理邏輯。可是這世間事,有很多是不按正常邏輯來發展的。
看著唐子鳳抿唇不說話,秦如清也知道這定然是他不願回首的記憶,便替他解釋道:
“沒有什麼用,他沒法兒證明自己的清白。依照唐子鳳剛剛說的,他當時在唐家完全就是個勢單力孤的狀態,本身竟然就是被舅舅照顧的,他自己還是個孩子,唐飆隻要給他身邊的侍從下人操作一下,就能可以給自己捏造一個不在場證明,又能給唐子鳳捏造一個在場證明。”
“還是那句話——人要如何證明自己沒做過的事呢?”
清白者要如何證明清白。
我要如何證明,我是我自己。
這般吊詭的事情,有時候不是依靠正常的邏輯,而是憑借聲量,誰的聲音大,話語權大,真理就在誰的手中。
啟榮和陸薇也被說得沉默下來,他們從小順風順水的長大,還從未遇見過如此叫人憋屈的事情。掌握了拳頭,掌握了話語權,就能將黑的說成白的了嗎!有時候這世間事,著實可恨!
而唐子鳳卻沒什麼也沒說,他黝黑沉靜的眼眸靜靜落在秦如清身上,雙眸完整地倒映出秦如清擰眉沉思的場景。
她在梳理這件事,自顧自道:“也就是說,唐飆將你趕出家門之後,用你的設計圖紙,給自己捏造了一個天才人設。雖然圖紙還有缺陷,雖然他是借用你的才華,但他還是憑著這個圖紙,造出了一個閹割版的靈器,奪得煉器大賽的頭籌,從此揚名。”
秦如清突然抬頭,看向唐子鳳,問出了個
無比重要的問題。
“唐子鳳,你那個壞舅舅用有缺陷的圖紙都搞出了個閹割版的靈器,那你呢?當初圖紙上的問題現今找到解決方法了嗎?你……現在能真正把那個圖紙上所設計的靈器造出來了嗎?”
&nb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