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東返被氣走了。
此時此刻,正在悉心喂周念吃早餐的鶴遂,眉目不動地發問:“我想知道,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話無疑是在問餐廳裡的第三個人。
鬱成表情稍顯尷尬,吞吐了幾句,才老實說:“生導逼著我說你在哪裡,我被逼問得實在沒辦法,隻能告訴生導。”
見鶴遂臉色陰沉,鬱成立馬滑跪認錯:“我的問題,遂哥,我下次不敢了。”
“……”
鶴遂沒再說什麼,淡聲道:“出去。”
“哦。”
鬱成往外走了幾步,又倒回來,小心翼翼地說:“遂哥,總得給粉絲們一個說法吧?大家都在等你,要不你發條微博說要休息一段時間?”
“隨你。”
男人語氣寡淡至極,一副毫不掛心的模樣,“我手機在臥室,你自己去拿。”
鬱成應了一聲,然後去臥室拿鶴遂的手機。
餐廳裡隻剩下周念和鶴遂。
周念微微偏頭,躲開他喂過來的東西,鶴遂挪開勺子問:“怎麼了?”
她沒回答。
沉默了一會兒,周念輕聲開口:“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鶴遂平靜反問:“什麼話?”
“你說你不是他們要找的人。”周念完整地複述著他說的話,“這是什麼意思?”
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對他發問。
鶴遂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惆悵。
高興她終於不再對他不聞不問,不再對他漠視;惆悵她的第一次發問就如此尖銳,像一根錘進靈魂深處的釘子。
“你要是不說,那我們之前就再無話可說。”周念說著近乎威脅的話語。
她刻意放緩呼吸,堅定眼神,以此來增加這句話的份量。
鶴遂的呼吸與她同頻,變得又緩又輕,因此兩人的氣息同時減弱。
彼此的存在感在加重。
他和她都在凝神注意著對方動靜,區彆在於一個看得見,一個看不見。
周念靠聽,也許是錯覺,她總覺得今天的聽覺靈敏不少,有點回到剛失明時的狀態。
那時候,她的聽覺是最靈敏的,是普通人的好多倍。
她可以聽見一聲極其微弱的蛐蛐叫,聽見身邊人清晰的心跳聲,也能聽見一陣從曠野吹來的涼風。
比如現在,她完全能聽清鶴遂的呼吸聲,他的呼吸越來越慢。
最後,他的呼吸慢到令她快要聽不見。
她聽見他屏住了呼吸。
周念的周遭陷進一片詭譎沉默裡,她沒有反應,在等待。
等待他的坦白亦或是逃避。
他的呼吸消失了足足一分鐘。
等周念重新聽到他的呼吸聲時,察覺到他的呼吸變得急而短促,像是情緒動蕩得厲害的表現。
旋即,她又聽見他竭力控製自己恢複
到正常的呼吸。
空氣重新流動起來。
鶴遂伸出指尖泛著蒼白的手,輕輕握住周念放在腿上的手。
周念想要抽出手時,反而被握得更緊。
她放棄了掙紮。
男人陰鬱英俊的臉孔上呈出落敗之勢,他說:“念念,我是真的怕你不肯和我說話,所以——”
他頓住。
周念把他的話接下去:“所以?”
“所以我要告訴你。”他的語氣聽上去掙紮又悲傷,握著她的手也越來越緊,“那的確不是我。”
周念眸光一凝,睫毛微微輕顫。
“不是你?”她問,“什麼不是你。”
“……”
“說清楚。”她又說。
鶴遂抬起臉,目光落向落地窗外,看著外麵陰沉沉的天空。
他再次陷入沉默。
一團厚重的積雨雲正好飄到落地窗的正對方位,鶴遂盯著那團迷霧般的雲,盯了好久,也不知道從當中看出個什麼玄機來。
就在周念以為他再不會回答她時,她突然聽見他低低說:“那個風光的影帝不是我。”
“……”
“在京佛精神病院傷害你的人,也不是我。”
這下,輪到周念沉默,輪到周念的呼吸快要消失不見。
留給鶴遂的是無儘煎熬。
他把目光從雲上移到周念臉上,意圖從她臉上找到一丁點的情緒變化,可是他什麼也找不到。
他在她眼中,看見錯綜盤結的空洞。
空洞除外,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不剩。
周念突然笑了起來,一種覺得事物荒誕不經的諷笑,她終於舍得開口:“鶴遂,你覺得生活也是在拍電影嗎?”
——她不信他。
男人漆黑瞳孔裡的微光凝住,一點一點地堙滅,他張了張薄唇,卻什麼都沒能說出。
他被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吞噬著。
他思緒混亂地想著,她被重傷時,是不是也有這樣深的無力感。
周念從櫻桃木的椅子上站起來,他便跟著站起來。
她用手摸著桌沿,緩慢地移動,他便跟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