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是夜。
成江花園小區A棟二十七層,晚上九點半,秦蔻忙完了工作,合上了電腦,站起身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去洗了澡,換了睡衣。
秦蔻今年二十七歲,在X市經營著一家專攻音樂現場的livehouse,家庭條件好,自己名下有房有車,出了大學校園五六年,因貨真價實的白富美身份,身邊追求者如過江之鯽。
不過,她現在倒是沒那個意思。
秦蔻去樓下餐吧熱了杯牛奶,順便把自家的宇宙貓貓大橘給喂了,大橘正揣著爪爪端坐在懶人沙發上——其實它有好幾個很可愛的貓窩,但自從買了懶人沙發,它好像就認為那是自己的東西了一樣,秦蔻每次把它趕下來自己坐上去的時候,它都會發出抗議的叫聲。
秦蔻給大橘開了個罐罐,大橘興奮地尖叫一聲,從懶人沙發上跳下來,哼哧哼哧地吃起了東西,秦蔻有點嫌棄地看了它一眼,坐到落地窗邊喝牛奶。
下雨了。
而且是X市很難得一見的暴雨,往樓下一看,都隻能看見一片汪洋大海,秦蔻媽媽安寧老師剛剛打電話來,意思是水都淹到人小腿往上了,好好在家呆著,彆去地下車庫,更彆坐地鐵,等內澇過去再說。
秦蔻嗯嗯應了兩聲。
她倒是不出門,就是樓上的陽台的那幾盆花沒法搶救了……算了,明天天晴了再說吧,她還怕一開陽台門水直接進屋子裡來呢。
喝完了熱牛奶,她伸了個懶腰,就打算去睡覺了。
變故就是在這時候發生的。
客廳裡的空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起來,迅速形成了一個漩渦狀的東西,白光一現,一個血葫蘆似的人,忽然撲通一聲掉了下來,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大橘正吃著呢,聽到動靜,警惕地抬頭,警惕地用自己圓溜溜的眼睛打量著那個血葫蘆……啊不,那個人。
秦蔻也被忽如其來的變故給嚇了一跳。
不過她自己的被動技能,她自己已經很熟悉了,倒也沒有說是有多麼的震驚,隻不過這個人出現的造型確實有點……
這是個大約十八九歲的蒼白少年,漆黑的長發如墨用一根十分普通的發帶綁起,卻看起來淩亂不堪,這少年沒穿上衣,精赤著上身,身上的皮膚也是慘白慘白的,礙於年齡,他難免有點麵薄腰纖細,但已經能看出塊塊分明流暢的肌肉與精壯的體魄,隻不過……
隻不過他似乎被什麼人給吊起來打了,背上有十幾道皮開肉綻的鞭痕,身上還被潑了水,連黑布的褲子都濕噠噠的貼在身上,上身更是慘得不能看,這水好像還是鹽水,道道猙獰的傷口都綻開了,這少年人痛苦地呼吸著,身上不停地顫抖,但牙齒卻緊緊地咬著,似乎連一聲悶哼都不大願意發出。
啊這……
要……要送醫院麼?
可是現在這麼大的雨,連地下車庫都淹了,根本出不去啊,而且她把一個血葫蘆一樣的人會
拉上電梯,攝像頭記錄了下來,她要如何解釋呢?這又不是她打的!
叫救護車?救護車能開過來麼?
秦蔻犯難了。
大橘:“喵喵喵喵喵?”(我可以吃麼?)
秦蔻一個激靈:“先等等!不慌!”
大橘扭頭繼續吃罐罐。
宇宙大貓貓對讓人類去他肚子裡做極限漂流其實也沒那麼大執念,吃人還得把嘴巴張好大好大,還不如吃罐罐,罐罐還更香一點。
秦蔻決定先觀察一下這個人,先看看他傷的重不重。
她試探性地靠近了他,才看清了這少年人的麵龐。
……很英俊。
不是那種一眼看上去就是美少年的那種英俊,而是那種冷硬的、棱角分明的英俊,他的嘴唇很薄,看上去有一種相當薄情的感覺,不錯此刻嘴唇發白,還有點忍不住的在發抖,就讓人覺得蠻可憐的了。
秦蔻伸出手,要去碰一碰他,電光火石之間,這人忽然雙目暴睜,目光銳利如刀片,雙眼亮得驚人,他的手也在瞬間伸出,一下子就抓住了秦蔻的手腕,力氣大得鐵鉗一樣。
秦蔻一驚:“大橘到我身邊來!”
大橘嗷的一聲就躥過來了,對著地上的血葫蘆少年呲牙,渾身的毛全炸起來了。
少年人的目光冷冰冰的,秦蔻從來也沒見過彆人有這樣的眼神。
然後,他一句話沒說,就暈了過去,手鬆鬆軟軟地落在了地上。
秦蔻鬆了一口氣,看了看這個冰冷又慘白的少年人,忍不住歎了口氣,說:“警惕心好強。”
「02」
一點紅猶在夢中。
在夢裡,他似乎也總是夢不到什麼好事情,不是幼年時在街上亂竄乞食、整日挨餓受凍;要麼就是被師父收養之後練功、殺人,不停地練功、殺人……
他的人生裡好像真的沒有什麼美好的事情值得去夢一夢,他的師兄弟偶爾會說“夢到早死的爹娘了”,但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誰,長什麼樣子,自有記憶起,他就在流浪了。
……非要說他人生之中最美好的一天,那或許就是被師父帶回去的那一天吧。
一點紅睡得不安穩,他身上痛得很,傷口倒都是皮外傷,隻不過鞭子是沾了鹽水的牛皮鞭,抽在身上鑽心的痛。
他出道一年,得了些許名聲,也得了諢名,這一次做事沒做好,把象征著他們組織的銅牌給落了,所以師父要懲罰他,將他吊縛在刑架上,用半套分筋錯骨手將他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歹是養了十多年、才剛剛投入使用的工具,師父沒想著要廢了他,隻不過羞辱是必須的,於是把他吊在院子裡,叫人鞭笞他,讓師兄弟們都看看,犯了錯的人,即便他平時武功在師兄弟裡是第一人,也隻能被人當狗一樣的打。
他隻能硬捱著。
武人身體強健,他習了十年的武,又是個極有天賦的劍客,不可能因為被這麼折磨了一回就一命嗚呼,隻是
他這個人體質不大好,簡單點來說……他不夠皮糙肉厚。
平時就連手指甲在胳膊上劃一道,都會起一道紅痕,被這樣鞭打一遭,鐵定好得慢。
他隻覺得渾身痛極了,渾身一陣熱、一陣冷,血淋淋的背一縮緊就鑽心的疼,不收緊,背上又一陣一陣的泛起顫栗。
在夢中,他好像聞到了一股極其安寧的甜香、又陷入了雲朵兒一般柔軟的地方,這甚至不是他的想象力所能想象到的東西……一點紅驟然驚醒,猛地坐起身來。
出現在眼前的,是十分陌生的屋子和擺設。
沒有房梁,地上鋪的是……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