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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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這天方燃知在拍一場夜戲。
男女主從歡喜冤家,到眉目傳情,期間種種,男二溫似涼都看在眼裡。
他很失意,平日的溫和笑意幾乎要維持不住,但麵上還必須要佯裝祝福。溫似涼在河宴清與沐月的暗送秋波中黯然離去。
出城途中烏雲掩月,天降大雨,溫似涼身上的月白長袍,未消片刻便儘然全濕,袂擺處濺了許多泥點子。
往昔之日,誰人在路上瞧見一襲月白,便都會道一句光風霽月溫似涼下山啦,他又要懲惡揚善啦,百姓崇敬他、愛戴他。
那是他們沒看見溫似涼此時的模樣。
衣衫儘濕,長發束冠,鬢邊發須隨雨水貼在臉側,眉梢,唇色殷紅。他立於正降天雨的人間道路之上,斜斜側過身來,一雙似點墨的眼睛靜望去路。
宵禁已至,街巷空曠,偶有人家門前掛有燈籠,被豆大的雨水打得東倒西歪,詭異之景仿似地獄。
“成功了。”溫似涼低言。
唇瓣輕微啟闔,飄蕩出的那縷輕快音色很快散在街口。
如若此時周邊有人,他們定會因看到這樣的溫似涼而覺毛骨悚然。能不能活著見明天的太陽都不得而知。
光風霽月,從來都與暗處的溫似涼——毫無乾係。
不過明處裡,他想讓彆人看見什麼樣子,彆人就隻能看見什麼樣子。
比如今晚,沐月情竇初開般地前來詢問他的好友溫似涼,看見一個人便心生歡喜,是為何?
她問這話時,杏眸隱晦地看了眼河宴清,又迅速收回。溫似涼了然,想笑,但他要從不在乎中硬生生表現抹失意出來。
這抹失意不能多不能少,沐月不能看出,河宴清不可瞧明,但旁人要唏噓,要同情,要可憐溫似涼竹籃打水隻餘一場空。
“哢嚓——”
腳踩沉葉的動靜在大雨的掩護下極其微弱,溫似涼是習武之人,內息尤為深厚,螞蟻從洞口搬家他似都能辯明方位幾何,這道聲音聽在他耳朵裡,就像誰家娶親報喪時的敲鑼打鼓。
他緩緩轉過頭來。
來人瞧清溫似涼的麵容,表情從“原來是似涼仙君啊”的放鬆,到“不你不是似涼仙君不要過來”的驚恐。
嚎叫著轉身就跑。
溫似涼慢慢走了過去,並不急切。
有人看見了他不同往日的一麵,那怎麼可以呢。
今夜還很長,可以慢點來。
“過——!”成任飛激動地大喊,一鏡到底的感覺,任誰都會喜歡且愛上,“燃知狀態非常棒啊。”
大雨隨即停止,天上的星星比地上熬夜的人眼睛亮多了。
導演等了好幾天的雨,就是為了拍好這場戲,天氣預報也說了有大雨,但就是下不來,老捉弄人。心急的成任飛不管了,直接來了場人工製雨。
陰沉的燈光都多打了幾個。
後期還得找陰天拍空中黑雲避月的實景,
等剪輯時加到今天這場戲中。
淩晨兩點,
今天的夜戲終於結束收工。
吳至拿兩米長的毛巾給方燃知擦臉擦脖子,然後趕緊讓他把身上的濕服裝換下來,省得黏著難受,戕得皮膚疼。
匆匆擦了擦身,換了便裝再卸妝,十幾分鐘之後,方燃知和大家互道辛苦,這才些許疲累地坐保姆車回酒店。
明天上午男二沒戲,等再出現就是下午,男女主發現城裡死了人,男二和他們一起調查。
所以上午方燃知不用起早趕往片場,可以多睡會兒。
“我手機有新消息嗎?”車子剛啟動,方燃知就開口問道。
不過他並不是非要得到吳至的回答,自主垂首按開屏幕。
在看到有微信消息時,他眼睛很亮,與二十分鐘前還持著想刀人的眼神截然不同。
離陸霽行當時說“過兩天去找你”已經過去了三天,先生應該會來找他了吧。
隻不過下一秒那光就陡然暗淡了下去。
微信置頂給他發了消息,但並不是說要過來找他。
先生[愛心]:【隻隻,這兩天有事,需要出國一趟,等我回來再去找你。】
先生[愛心]:【你晚上有夜戲,先工作,等你忙完說。】
眼下是淩晨兩點十八分,陸霽行的消息是昨晚十點十四分發來的。
方燃知從晚九點就在拍與男女主的對手戲,自己的獨戲,一整套下來好幾個小時消耗沒了。
怎麼又要出國,是又要去哪裡啊......
保姆車裡沒開閱讀燈,隻有手機的屏幕光幽熒,將方燃知的臉照得清晰,卻失真。
與白天不同,他不再期待愉悅,還似乎被難過憂傷覆蓋了。
吳至道:“我的知啊,你怎麼了?”
垂首看手機的方燃知並不知道他周圍的氣息已發生變化,但吳至感受得很明顯,驚訝出聲。
同時已經在心中盤算,他要告訴陸總,燃知現在不開心!
方燃知聽見詢問:“沒。”
回答很小聲,完全就是下意識的應,低落喪氣的模樣更加惹人注目了。
我是知知:【先生,是有工作嗎?那你要去哪裡出差啊?】
等發完消息方燃知才意識到已經淩晨兩點,陸霽行肯定早就休息了。他懊惱著按撤回,陸霽行的回複卻跟著來臨。
先生[愛心]:【怎麼結束這麼晚?】
我是知知:【先生你怎麼還沒睡呀?】
我是知知:【對,我今天有夜戲,所以收工就比較晚了。】
保姆車拐了個彎,朝右打方向盤時,駕駛座的人順便往身後看。後視鏡裡的方燃知似是得到了什麼很重要之人的回應,不那麼低落了。
吳至不太懂,談戀愛的小情侶,情緒都轉變得這麼快嗎?
果然是愛。
陸霽行今天難得沒加班,五點就離開了公司,有時間去劇組做探望。
但考慮到方燃知有夜戲,去了也是打擾他,張程發來的行程中,方燃知明天中午休息,陸霽行便想明早再過去。
這幾天他把所有主要工作都處理了一番,就為了留出明、後兩天的時間去陪方燃知,躲在酒店等他從片場結束,回來一起吃飯睡覺——單純的睡覺。
方燃知拍戲時會忙,身體狀態要儘量滿分,而陸霽行一旦動起手便沒輕沒重,很難控製,所以每次就從根源杜絕。
除非時間充足,不然往常陸霽行探班,他們都不會做曖。
沒想到現在連單純的吃個飯睡個覺都要受限製,令人煩躁。
陸霽行:【上次在德國結婚的朋友,我跟你說過的。後天他弟弟也要結婚,我不好不去。】
看來是很重要的朋友,方燃知想。
和自己見麵什麼時候都可以見,朋友結婚一生隻有一次——大多數。當然要過去祝福,方燃知不失落了,馬上打字。
我是知知:【我知道啦,先生。那我等你回來。】
陸霽行:【好。隻隻乖。】
車子拐進車庫,酒店到了。
進電梯前,方燃知問:【先生你幾點的機票呀?怎麼都這麼晚了還不睡?】
陸霽行:【六點的航班。】
這麼早就走,怎麼還熬這麼晚,方燃知輕輕蹙起眉頭,剛進酒店房間便發語音:“好早,先生你趕緊睡吧。”
陸霽行:【到酒店了?】
我是知知:【到了。】
陸霽行撥了語音電話,方燃知立馬接聽。
“答應了要去找你,臨時有事,當然要等你從片場結束,跟你說。”
夾雜微弱電流的磁性音色無孔不入地在方燃知耳邊漾開,哄人似的。
方燃知打開浴室門,花灑左擰放水,想讓它淌一會兒變成溫的,位置站得太近,傻不愣登地被兜頭澆下的涼水潑了滿臉。
他“呀”了一聲,連忙後退跳開。
“怎麼了?”陸霽行連忙出聲問道,“隻隻?”
“沒事的,我放熱水想一會兒洗澡,被涼水濺到了,”方燃知笑起來,“先生......的聲音太好聽了,我就走神......”
淋浴中的水流“嘩啦啦”地澆向地板,混合方燃知羞於啟齒的話,模糊得猶如清淺夜風。
以為他出什麼事,陸霽行全神貫注捕捉著他的一字一句,才將話聽去全麵,笑了聲。
好像更勾人了。
方燃知沒跟他說太久,也沒視頻。六點的航班,離現在隻剩三個多小時,方燃知讓陸霽行趕緊睡覺,省得不精神。
掛斷電話前,已經半個月沒能見到陸霽行的方燃知終是忍不住,問了可以讓自己期待它到來的時間:“先生,你大概什麼時候回來呀?”
陸霽行說:“最多三天。”
去德國來回都比較費時,三天
已經很短了。
“好,
”方燃知說,
“我等著你。”
他又有了可以期待的事情。
從現在開始,可以重新數時間了。
房間裡很快歸於安靜,隻有熱水氤出水蒸氣。沒了陸霽行的聲音,方燃知竟突然覺得周圍有種難捱的空曠沉寂。
他仔細地在手心搓打沐浴露的泡沫,打算清洗身體。得到陸霽行的解釋與承諾,他很開心。
可本應該一直持續愉悅的思緒,卻在水流的衝洗下,逐漸變得不對勁起來。
他開始發散思維地想,從沒有哪個時候,陸霽行能這麼頻繁地出國。
短短一個月,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出差,先生身邊坐了個男生,他說他不認識。
可到底是不是真不認識,方燃知不知道。他對陸霽行的過往並不了解,隻是簡單地知曉他有個喜歡的男生,在德國。
第二次是朋友結婚,這是陸霽行主動解釋的話。
可到底是不是真的是朋友結婚,方燃知也不知道。他沒見過陸霽行的朋友,關於傅文也隻是隨口提起,之前不曾碰麵。
除了陸啟,方燃知也沒見過陸霽行的任何家人。
“禮尚往來”,陸霽行自然也不知道他的過往他的朋友......
他們兩個隻靠著還算合拍的身體,走了兩年多。
其餘互不了解。
手心搓打出的濃鬱的白色泡沫在燈光下顯出彩色,又因為和空氣接觸太久而漸漸炸開,變少了,方燃知卻沒想起往身上抹。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