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冷冷地俯視著她。
言語裡的森冷惡意幾乎不加掩飾地傾瀉而出。
夏連翹不由怔怔地倒退半步,卻不是被這言語裡的偏執與惡意所攝,反而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有你這麼威脅人的嗎?她完全沒有被威脅到嘛。
按理來說淩守夷這一番惡意的言論會嚇到她,但不知道是她太過自戀還是什麼,總讓她聽出來了點兒虛張聲勢的味道。
如果是由她來放狠話,至少也是將對方刀劍加身,屠割刳腹,而不是咒自己……
她是不是該給個反應……
不忍心讓他話砸在地上,她“啊……哦……哦……”了兩聲,隻是因為言辭無措,倒顯得分外冥頑不靈,知錯不改,乾巴巴的。
少年麵色霎時黑如鍋底:“夏連翹……你!”
她認真糾正,抬起一雙清淩淩的杏子眼將他望著:“你若真恨我,此時便不該對我說這麼多,我說對嗎?”
淩守夷渾身一僵。少年闔眸,又睜開眼,吐字又快又冷:“你非要自取其辱嗎?”
夏連翹聞言怔了怔,不自覺地往前踏出一步,“小淩……對不起……我……”
“彆碰我。”淩守夷深吸一口氣,冷冷推開她的手,徑自越過她走遠了。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淩守夷在將她帶回渡霄殿之後,便渾似忘記了她這個人。
那一對青年男女給她安排了住處,這二人中的女修性格活潑一些自道姓葉,叫葉依棠,另一個男修名喚周玉文。
葉依棠與周玉文這師兄妹二人,初時待她十分客氣疏離。
夏連翹很想打探一些李琅嬛的消息,便有意無意吐露出自己是李琅嬛下界的好友,葉依棠這才愣了愣,對她態度顯而易見的親近了不少。
問及李琅嬛的下落,葉依棠也十分為難。
“我隻知曉大師姐被關押在悔過崖下,以待會審,師尊並不讓我們去探望。”
淩守夷回轉仙門之後忙於述職,便是葉依棠這些時日也沒見過他的蹤跡。
仙君素來不近人情,容貌分明是仙門最美,但一心大道,更是從未和哪個女仙走得相近一點。
夏連翹算是淩守夷身邊唯一一個異性,葉依棠也敏銳地覺察到了點兒二人之間暗流湧動的氣氛。
她雖好奇夏連翹的身份,卻也老實恪守著本分,謹遵著弟子的規矩,並不敢隨意窺探。
淩守夷不願再見她,夏連翹也無可奈何。
好在李琅嬛一案會審前的調查準備與扯皮工作耗時甚久,距離李琅嬛被判以極刑,白濟安殺上天門還有一段時日。
也僅有這一段時日。
她必須爭取這一段時日儘快取得淩守夷的信任,帶他去尋回柔姬失落的那封密信。
想來淩守夷這幾日來也是忙於此,而分身乏術。
左右無事可乾,夏連翹翻出紙筆,一點點努力捋清楚自己的思緒
。
唯一讓她感到些許安慰的是,縱使她們與淩守夷針鋒相對,兩敗俱傷,回到仙門之後,淩守夷似乎還在竭力李琅嬛爭取減刑,甚至並未將曲滄風供出。
這也是她從葉依棠那兒打探到的消息。曲滄風這幾日頻頻現身人前,氣色也還算好。
夏連翹很快想通,這一步棋,曲滄風其實遠不至滿盤皆輸。
至少站在飛升派的立場上,淩守夷如今傷重未愈,戰力大減,很難再作為世家派的助力上場。
眾所周知,仙人無詔不得擅自下界。
雖說可以借助分身在下界走動,但這僅僅局限於諸如淩守夷這般出生世家,又地位崇高的仙人。
至於那些出身凡人界的飛升派弟子,仙門名義上為了“避嫌”,基本不準許他們在下界布置分身。
原著中的曲滄風是在暗地裡留下一抹神識相助白濟安重回仙門。
夏連翹運筆如飛,沉下心思。
如今台麵下的各方勢力都準備拿李琅嬛一案作筏子,按照原著劇情推算的話,它們這個時候大概都已經紛紛運作起來。
仙門內戰,一觸即發。
老白在飛升派的幫助下,現今或許正在進行重返仙途的緊急特訓。
這些她暫時不必擔心。
她如今麵臨的問題在於,如何在內戰中保全淩守夷、琅嬛和老白三人的性命。
還有柔姬的秘信與天帝……
她真的能做到嗎?
她如今身處渡霄殿內,雖說淩守夷並未徹底限製她的人身自由,但她可走動的範圍還是太小,信息來源基本來自於對葉依棠和周玉文二人的旁敲側擊。
想要取信淩守夷的話,她總得見上淩守夷一麵吧。
見也不能見,如何破冰?
可不管她如何委婉地向葉周二人釋放出想見淩守夷一麵的要求,葉周二人也俱都是愛莫能助。
“師尊這些時日也鮮少待在渡霄殿內。”
麵對夏連翹不知道第多少次的請求,葉依棠也隻是歉疚地搖搖頭。
值此風雨飄搖,局勢動蕩的多事之秋,她反倒被迫鹹魚起來。好在夏連翹一貫會調整自己的心態。實在無事可乾,她便卯足了勁兒努力修煉,儘量多從葉周二人身上打探出一些有價值的信息,從仙門的地圖,再到人事構成,戰力分布,免得到時候真打起來抓瞎。
幾天下來,她與二人的關係倒是一路突飛猛進。許是自小打在仙門之故,不管是葉依棠還是周玉文都對她口中的凡人界十分好奇。
閒來無事的時候,夏連翹還會儘量多在渡霄殿內走動幾趟,以期碰撞個大運與淩守夷撞個正著。
時間一長,淩守夷沒撞見,反倒是讓她糊裡糊塗撞入了個無人居住的側殿。
淩守夷將她帶回渡霄殿後從不管她,其他人摸不清他的態度,素日裡也不敢攔她。她得以在他的洞府內四下遊晃,直入無人之境。
偌大的渡霄殿內,不論主殿還是配殿,
走的都是極簡主義的裝修風格,四下鑿冰積玉,冷冷清清如重重雪洞。
行走在遊廊中時,夏連翹常常會不自覺地想到幼年的淩守夷。
那個冷傲倔強的小少年,當初是不是也如遊魂一般,一個人獨居在這幽深寥廓到有些過分淒清的洞府之中呢?
無人時,西下傳來的寂靜的足音讓她感到一陣恍惚和膽寒。
眼下這間側殿亦是如此。
它看上去早已荒廢多時,但個中陳設也依然乾淨整潔。
說是陳設,其實也不過一桌一椅,一張書架,一張玉床,一個蒲團。
桌角一盞紙燈似乎已經很久未被人點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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