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新年還剩幾天的時候,江陽和陸時鳴就開始為過年做準備。
跟中秋一樣,陸時鳴本身是不過這個節日的,但是他答應給江陽的獎勵是陪對方一起過年,且附帶了後麵一長串繁瑣的新年活動。
那麼多事,肯定要提前做點準備,正常的家庭一般也是提前好幾天就開始置辦年貨的,否則臨近年關後,各行各業都會開始放假,到時候連快遞都不送了,想買都沒得買。
他們提前買好了需要用到的食材,並且大致都做了初步的處理,但除夕那一天真正來臨時,兩人依然很忙碌。
早上七點,陸時鳴便開始在廚房裡包湯圓,江陽也在旁邊幫忙,跟做月餅一樣,他也不太會,但這回他學乖了,並不盲目自大,老老實實地讓陸時鳴手把手教他,上手後才開始自己包。
因為今天要做的事情多,食物也有好幾種,所以陸時鳴並不準備像做月餅那樣一次做許多,皮備得有限,餡料也隻有兩種,芝麻餡和紫薯餡,兩人忙活一個小時便也差不多好了。
八點的時候,江陽吃了一碗陸時鳴現煮現包的湯圓當早飯,吃完收拾乾淨,兩人又開始炸春卷炸藕盒。
“一刀深一刀淺,淺的那刀不要切斷。”陸時鳴示範了一下如何切藕,他刀工嫻熟,切出來的藕片均勻且整齊,連接處留得也是不多不少,恰到好處。
江陽也試著切了幾刀,不說切出來的藕片有多奇形怪狀,他還因為沒拿穩刀,險些切到了自己的手。
“意外。”江陽尷尬地笑笑。
陸時鳴沒說話,但無情地沒收了他的刀具,隻讓江陽在一旁包餡。
這個倒是簡單很多,隻要把肉餡塞到切好的藕片裡就行,不太講究比例和手法,江陽也可以輕輕鬆鬆上手。
兩人把藕盒做好後先沒有炸,等把春卷也包完後,方才開始起鍋熱油。
翻滾的油鍋中,第一鍋藕盒出爐,還沒到吃飯的點,但江陽已經被香味勾得按捺不住,他像隻偷魚的小貓一樣,趁陸時鳴不注意悄悄伸出罪惡的爪子。
“涼了再吃。”陸時鳴背對著江陽,卻好像總是能知道他一切偷偷摸摸的小動作。
“喔——”江陽乖乖地答應一聲,等藕盒涼了陸時鳴允許後才拿了一個放到嘴裡,他幾口吃完,豎起大拇指誇讚道,“好吃!”
他們家隻有兩個人,而這兩個人中還隻有一個人需要吃飯,所以陸時鳴隻把一部分藕盒炸熟,另一部分隻炸了個八成熟,等要吃的時候再複炸,春卷他也是這麼操作,全部炸完後還多了一點沒用完的肉餡,於是他又炸了一點肉丸。
如此忙活完後,也到中午了,陸時鳴炒了兩盤蔬菜,配著剛炸好的藕盒春卷肉丸,江陽解決了午飯。
下午,陸時鳴在廚房裡擀麵做餃子皮,江陽則搬了個凳子跑到屋外貼春聯,他貼完大門又來貼屋內,拿著一張福字在臥室門口比劃著拿不定主意,從二樓探頭下來問:“老師,你要貼‘福到了’還是正著貼啊
?”
“隨你。”陸時鳴低頭擀皮,語氣隨意。
江陽於是自己拿了主意,想著還是福到了比較喜慶,於是給自己臥室和陸時鳴臥室各貼了一個倒著的福字。
貼完後他又開始收拾屋子,雖然陸時鳴平常就很注意乾淨,家裡並不臟,但因為麵積大,江陽一通忙活下來也累得出了一頭汗。
時間已經到下午五點,江陽去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衣服下樓。
這衣服也是陸時鳴給他新買的,或者說,他衣櫃裡現在大部分衣物都是陸時鳴買的,本來這半年中就斷斷續續買了不少,而臨近新年這段時間,陸時鳴不知從哪知道了過年要買新衣服的習俗,於是猶如找到由頭了一般,開始大買特買,不同款式不同風格,顏色則保持了一以貫之的相同,即便不是主體紅色,也會帶有紅色係的裝飾元素。
明明陸時鳴自己其實更偏愛穿素色係的衣服,但他給江陽打扮時卻總是挑紅色,倒也不是不好看,紅色很搭他,同時還十分應和過年的景象,顯得很喜慶,但江陽看著自己那滿衣櫃的紅色,時而也會感覺自己像隻憤怒的小鳥。
下樓後,江陽打開電視,用春晚的預熱節目當背景音,到廚房跟陸時鳴一起包餃子。
八點的時候,春晚準時開始,江陽急吼吼地吃完餃子,便跑到電視前,觀看春晚的開幕。
他同時衝廚房中正收拾碗筷的陸時鳴喊:“老師,先看春晚吧,明天再收拾!”
“嗯。”陸時鳴應一聲,洗乾淨手出來,來到客廳的沙發旁,坐到江陽旁邊。
忙碌了一天,終於可以坐下來歇會兒,江陽一邊看春晚一邊玩手機,他將自己這一天拍的跟陸時鳴一起做東西的照片整理一番,挑出幾張好看的,做成了一個九宮格圖集,發到朋友圈上。
發完後,他又開始翻其他人發的朋友圈,今天是除夕,不少人都曬了和家人一起聚餐的年夜飯照片,狐狸雖然是孤家寡人,但他似乎也過得很滋潤,曬了個豐盛的海鮮宴,龍蝦扇貝配著紅酒,看起來非常誘人。
江陽挨個點了個讚,又一路往下劃,劃到周宇的朋友圈時,他手指不自覺停了一下,周宇發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在朋友圈裡並不突出,甚至口味也一般般,因為姑姑的廚藝並不好,基本不會用糖鹽醬油之外的調味料,做什麼都是一個步驟。
但……江陽看著照片中那些熟悉的菜色,以及某張照片中不經意入鏡的中年女性背影,無意識失神了片刻,手指懸在點讚的按鈕上,想按,卻似乎又顧忌著什麼,遲遲無法按下。
“怎麼了?”陸時鳴問道,說是一起看春晚,但江陽在分心玩手機,而陸時鳴的心思顯然也沒放在春晚上,他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江陽的異樣。
“沒什麼……”江陽答了一句,將手機息屏,做出一副若無其事專心看春晚的樣子。
可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望一眼手機,打開微信的聯係人界麵,像是在等誰的消息,但至始至終,晚會進行了一半,已經到十點多的時候,都
沒有任何人給他發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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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鳴支著頭看他一會兒,應道:“嗯。”
江陽來到了二樓的露台,他一個人站在露台上,縮著袖子,靠在堆了層積雪的欄杆邊,對著手機發呆。
手機屏幕上是一個微信對話框,對話框主人的頭像是那種中年女性常用的荷花圖片,江陽開著對話框似乎是想跟對方發一句新年問候,但偏偏他發呆了那麼久,都一字未發。
對方同樣沒有發消息給他,不僅是今天,在這半年間,這個荷花頭像的主人都沒有跟江陽發過消息,他們最後一條聊天是則一分半的通話記錄,時間是在半年前,六月十三號,剛剛高考完的暑假。
“在想什麼?”
江陽發著呆時,陸時鳴的聲音突然在他耳旁響起,他愣了一下方才意識到陸時鳴不知何時也上了露台。
“……老師,你怎麼不繼續看春晚了?”江陽說。
“我不看春晚。”陸時鳴說。
江陽想起來了,是哦,陸時鳴根本不過春節,也沒有看春晚的習慣,隻是答應了陪他看才坐在電視機前看那些無聊的節目的。
“這是誰?”陸時鳴看著江陽的手機。
“她是我姑姑……”江陽本來不想跟陸時鳴或是任何人說自己的過去和家庭,就像他從來沒提過他還有個表弟,但此刻,這個有些寒冷的除夕夜,他突然有一種傾訴的衝動。
“老師,我還沒跟你說過我的過去吧,你想聽嗎?”江陽問完似乎是又有些後悔,擠出個笑容說,“其實也挺無聊的,還是不要聽了……”
“嗯。”陸時鳴打斷說,“我想聽。”
江陽停下來,他低頭沉默了會兒,才慢慢開口說:“我跟你說過的,我是在江北邊被人撿到的,撿到我的人姓江,所以給我取名江陽。”
“他叫江凱,算是……唔,我名義上的養父?沒有辦過正規收養手續的那種,那個時候戶籍管得也不嚴嘛,那地方又是個小漁村,都是漁民,不太懂法律,所以他在江邊撿到就直接收養我了,也沒有報案走什麼手續。”
“江凱,我養父……”似乎是太久沒有這樣稱呼過對方,江陽頓了頓才繼續說,“他也是個漁民,沒有結過婚,他比較……好賭,還酗酒,煙癮也很大,一天可以抽一包,家裡到處都是煙頭和空酒瓶,他很少收拾,都堆在屋裡,每次打漁賣了錢他就會拿去買酒買煙,或者去賭。他有一條腿有點跛,聽村裡人說,以前他家家境還不錯,父母小有積蓄,但因為他好賭,家產慢慢都被他敗光了,父母也都被他氣得生了重病,沒錢治直接病死了,他那條腿也是因為還不上賭債被人打斷的,附近的人都知道他賭博成性,所以也沒人願意嫁給他,他撿我回去,是想以後有人給他養
() 老。”
“他虐待過你嗎?”陸時鳴突然問。
“虐待……沒有吧,
他沒有打過我,
我記憶裡沒有。”江陽輕聲說,“就是……他總是想不起來給我吃飯……”
那時候的江陽還是個不會說話不能走路的嬰兒,他餓了隻會大哭,但他哭得再大聲,爛醉如泥的江凱都是聽不到的,有好幾次他都哭到聲嘶力竭,饑餓又脫水,引發高熱,要不是鄰居實在聽不下去過來敲門,他可能早都病死了。
但這也導致江陽幼年時一直很瘦小,五六歲時跟彆人家四歲多的孩子差不多高,而且因為沒人教導,他五六歲時說話還是結結巴巴的,隻會一些簡單的詞組,村裡的孩子常常會以此取笑他。
他同時也沒有上過學,不光是幼兒園,六歲該去上小學的時候他也沒有去上,因為江凱不同意,同村的人來勸,他就罵罵咧咧地說:“學什麼學,都跟江娟一樣,把腦子學壞了,以後跟我學打漁就行了,餓不死。”
那時候江陽還不知道江娟是誰,隻知道是一個經常出現在江凱口中,作為辱罵對象的詞彙。
“其實我對他記憶不深,在我六歲半那年,他就因為喝了太多酒,半夜從賭場回來的路上失足摔進河裡,淹死了。”江陽回憶著說,“村裡的人幫著張羅辦了喪事,在守靈的第三天,從外地趕過來一個女人,村裡人讓我叫她姑姑,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
江凱除了那對被自己氣得重病早亡的父母,其實還有一個姐姐,在守靈的時候,江陽從在葬禮上閒聊八卦的幾個叔嬸口中知道了一點江凱和江娟的事。
跟好賭成性初中輟學的江凱不同,江娟非常上進,一路從村裡的小學考進縣裡的初中,後來又考上了職高,對比城裡的大部分人,當然不夠優秀,但在那樣落後的鄉村裡,她已經是很有出息的了。
她比江凱大兩歲,十八歲那年剛剛職高畢業開始工作,她人上進又努力,打拚幾年,靠著父母的幫襯,慢慢地應該也能在城裡攢點錢,買套小房子,但她十六歲的弟弟江凱在前年初中輟學後染上了賭癮,偷偷摸摸偷家裡的錢去賭,賭輸了就回來讓父母填窟窿,一開始靠著江家的家底還能咬咬牙還上,但後來越欠越多,江家父母也早被掏空了,根本沒有錢還。
江父江母打也打過,罵也罵過,但江凱還是繼續賭,那時候是九幾年,治安不比現在,江凱又一次賭輸欠了一大筆錢後,追債人的直接找上門,在江家一番打砸威脅,二老被又氣又嚇,犯了急病住進醫院,可家裡連住院費都交不起。
江娟那時候人在外地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