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手指隻是些微的彈動,猶如某種神經的反射,但隨著主人的眼睛緩緩睜開,修長的指節用上了點力道,眼睫眨動了幾下,在慢慢恢複對身體的控製後,他有一個下意識抬手的動作,但在意識到手臂中壓著的重量時,又驀然停住。
陸時鳴低下頭,便看到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埋在自己胸前,對方似乎已經睡熟了,呼吸很平緩,但手卻緊緊抓著他的衣襟,身體也蜷縮著,顯出了幾分主人睡夢中深藏的不安。
他同時還感覺到了點未乾的濕意,就在自己的胸口處,那顆腦袋埋的位置,一切似乎不言而喻。
陸時鳴借著月光靜靜地看著江陽,這一刻,他的目光似乎變得無比的柔軟。
他沒有抬起被壓住的手臂,隻微微調整了下位置,摟住江陽的肩膀,將其往懷裡再帶了帶。
他本該到此為止,江陽已經睡熟了,深更半夜,實在不該再吵醒對方,但他安靜地看了一陣,因為江陽睡覺的姿勢,大半張臉都埋著,他這個角度隻能看到點隱約的側臉,像是不太滿足於此,他的手指幾次抬起,卻又因著可能會吵醒對方的顧慮而停住,最終,他隻是將手伸進江陽柔軟的發頂,輕輕揉了兩下。
但不知道是意外,還是某種有意而為的不小心,他揉的力道似乎略大了一些,江陽也因此被吵醒。
江陽迷迷蒙蒙地睜開眼,抬頭對上一雙正安靜注視自己的深色眸子時,愣了愣。
他似乎是不太確定,抬起手伸向陸時鳴的臉,想摸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但伸到半途,他不知為何又有些猶豫,在離這張臉隻有最後幾寸距離的時候,江陽又停住了。
“老師……?”他輕輕地喚道,仿佛聲音稍大點,便會不小心戳破驚走什麼。
“嗯。”陸時鳴微微低頭,將臉頰貼上江陽的掌心,用聲音,也用溫熱真實的觸感,一起給江陽回應。
“老師……”江陽又喚了一聲,這回他的聲音恢複了正常的音量,卻同時也帶上了點醞釀中的哭腔。
“嗯。”
在陸時鳴又一次應聲時,仿佛有什麼閘門驟然鬆懈下來,江陽猛撲進陸時鳴懷裡,大哭說:“你騙人!你又騙我!”
他沒頭沒尾來上這麼一句,陸時鳴都不知道這個“又”指的是什麼,但這個時候,他也沒有再去詢問解釋,隻是擁住江陽,輕拍背脊說:“老師錯了。”
“你又在糊弄我!”江陽還在哭,但這似乎並不妨礙他做出準確的判斷,一下就辨彆出,陸時鳴並不是真正意識到錯誤在認錯,隻是在哄他。
“沒有。”陸時鳴無奈道。
“那你說你錯在哪裡!”江陽立刻說。
這一下還真把陸時鳴問住了,他停頓了一下才說:“錯在鳳凰塚裡,跟你說一定會回到你身邊?這句並不是騙你……”
“不對!”江陽並不聽他解釋,隻打斷說,“我指的不是這件事!”
“那是哪件?”陸時鳴還真的一時想不起來,他到
底有哪件事答應了江陽沒做到。
“你說你會在中秋前回來的!中秋昨天都過了,你現在才回來!”江陽哭腔剛剛好一點,此刻又愈演愈烈起來,他大哭著指控說,“你都沒有給我做月餅!”
陸時鳴屬實沒想到竟然是這件事,而且這件事上,他確實無可辯駁,隻得哄著江陽說:“回去補給你,做很多不同餡的。”
“不夠!”
“那我現在去做?”陸時鳴看了眼窗外的月色,“月亮還圓,還來得及……”
“不要!”江陽又打斷他,並且將他緊緊抱住,不讓他走。
“那……”陸時鳴伸手輕輕抹去江陽眼角的淚水,可淚水不斷流下,就好像決口的堤壩一般,止也止不住。
他捧起江陽的臉,用對旁人從未有過的溫柔嗓音說:“你想要老師做什麼,老師都答應你,隻要你不再哭了,好嗎?”
“不好!”江陽仍然是大哭不止,他似乎也不是真的要陸時鳴做出什麼實際的補償,而僅僅是找了個由頭,發泄自己這些天所有被強憋回去的眼淚和難過。
陸時鳴是真的徹底沒有辦法了,隻能抱著江陽不停地哄,江陽就這麼哭了一個多小時,陸時鳴都未見半點不耐,等江陽哭累了又一次睡著時,他仍然輕拍江陽的脊背,哄著對方遠離擾人的夢魘。
這是江陽這幾天睡得最安穩的一覺,等他終於睡醒起來時,天已經大亮。
他沒有剛醒時困倦朦朧的過程,在剛剛恢複意識的一刻,他便立即睜開眼,翻身坐起,猶如要確認什麼一般,望向身旁。
陸時鳴躺在枕頭上,仰頭看著江陽,因著主人動作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