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月的夜色濃重而沉寂。
神社周圍萬籟俱靜。
神社中的兩人沒有再說話,似乎都在等對方先開口說話或是做出舉動,從而打破這片詭異的安靜氛圍。
恰在此時,疾風忽起。
一陣陣呼嘯而過的凜冽冷風,像綿針一樣輕而易舉地穿透了平若葉稍顯單薄的衣物。
風中夾雜著煙火硝煙味的寒意,不容拒絕地緩緩滲入她的骨頭縫隙中,從脊梁骨開始一點一滴變得冰涼麻木。
隨著時間的流逝,平若葉的心因對方的沉默漸漸冷卻,一點溫度都沒有了。
她的麵容隱在黑暗中,眼神幽暗地凝望著五條悟,鳶色雙眸透露出的淩厲凝成了實質,接著抬起早已冷到發僵的手指緩緩朝著他的方向。
“悟君,其他的事情都無所謂,獨有這件事——絕對不行!”
無論平氏族人出於什麼目的為她而死,但她的確實實在在地享受了眾人的保護和優待。
所以……她作為既得利益者,背負了平氏全族期待和責任,再自私,再任性也該有個限度。
抱歉,沒辦法了,悟君。
今天,她有著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一定要完成的使命!
在平若葉說完那句話,又做出防備意義十足的作戰姿態後,空氣仿佛有瞬間的凝滯。
一股微妙而危險的氣氛,在這寂靜的神社中顯得越發濃鬱。
“……喂喂喂,對著老子做術式手勢?若葉醬……你來真的?!”
仗著超強的夜視能力,平若葉遠遠地看見,五條悟說這話時蹙了一下眉毛,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胸膛起伏不定,情緒波動很大。
接著,他放下捏著咒符的手,大步朝自己走了過來。
見狀,平若葉的心臟驟然一縮。
她眼睫輕顫地看著五條悟一步步逼近,完全無視她箭在弦上的咒術威脅,掐著術式手訣的指尖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真的,下不去手……
對自己完全不設防的悟君,她下不去手!
這樣下去……可不行。
平若葉抿了抿唇,目光沉沉猶如深潭空寂:“悟君,彆過來了,不然我真的會——”
“會怎樣?若葉醬真的會動手麼?”
“我……會!所以,悟君不要再過來了。”
五條悟聽見平若葉的話,煩躁又火大地撓了撓頭,卻聽話地停了下來。
然後,他看清對方此刻的表情,眼神有一點困惑,又有一點懊惱和委屈:“什麼啊,明明是若葉醬要對老子動手,乾嘛先做出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啊?!”
一邊莫名其妙地要對老子動手,一邊又做出難過得要死的樣子……
明明老子才是那個該感到委屈的人好不好?!
五條悟的目光停留在平若葉的臉上,細細觀察她瞬間變換的表情。
平若葉今日特地把頭發全部束起,梳成
了高高的蓬鬆馬尾,沒有了姬發式劉海的遮擋,她精致的五官完全暴露出來,緊蹙著的細長眉毛,微微眯起的上挑眼尾,唇角拉平掛帶一絲冷意。
冷風拂過,她的發尾微微揚起,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動人。
可是——
五條悟卻隻注意到一點,平若葉此刻散發著的抗拒和極為強烈的疏離感。
對他的。
眼皮子跳了跳,一股倏然升起的慍惱湧上他的心頭。
然後,五條悟再次抬起腳,直接朝著平若葉走了過去:“啊啊真是,老子還沒生氣,若葉醬倒好意思對老子耍脾氣。”
他走到平若葉的麵前停下,抬手握住她掐訣的手,另一隻手則捏住了她的下巴。
“哼,老子過來了,怎麼沒動手,不是說絕對會——等一下!”
被平若葉的這種冷漠態度激到,五條悟心底非常的惱火,本想著對她說一些嘲諷的話。
可是等他感受到手心和指尖的冰涼觸感,心中聚起的火氣忽地又散了……
“嘖,手怎麼這麼涼啊?冬天穿得這麼少,若葉醬的感知已經遲鈍到退化了嗎?!”
五條悟收回手,拉開棉衣拉鏈,然後脫下保暖的衣服裹在呆愣的平若葉身上,口中還在絮叨著數落話:“臭美少穿衣服也就罷了,若葉醬的術式明明可以隔絕空氣,也不記得用,果然是笨蛋~!”
“悟君,我——”
“先彆跟老子講話!”五條悟惡聲惡氣地打斷,替她拉上拉鏈,“老子現在超級、超級生氣,要跟若葉醬冷戰五……啊不,一分鐘!冷戰一分鐘!”
“好。”
“好——哈?!”
五條悟瞪大眼睛,不可思議道:“你居然答應?!難道不是應該先哄一哄老子嘛,做錯事不誠懇道歉還說‘好’。若葉醬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是悟君說要冷戰啊。”平若葉垂下眸子,對方這一通忽如其來的舉動,她的大腦變得混亂極了,“而且是悟君先說我在壞事,你要阻止來著。我、我隻不過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
頓了一下,她抬眸直視五條悟,語氣堅定:“總之,我沒錯。”
雖然不知道事情的發展,怎麼變成了如今這副奇怪的樣子。
但——
平若葉已經隱約察覺到,五條悟似乎沒有要再阻止她的意思。
不得不承認,她意識到這件事後鬆了口氣。
不用站在悟君的對立麵,真是太好了。
哪知,五條悟聽了平若葉的話,卻不高興了。
“事到如今,若葉醬居然還不承認自己的錯誤?!”
平若葉身體微僵:“對神社出手,我有我的理由,這不是——”
“神社什麼的關老子屁事,誰跟你說這個事情了?!”五條悟眼皮耷拉著,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搞清楚,老子不關心你在這裡乾什麼。”
他把咒符塞到了平若葉手裡:“三天前,若葉醬說下次
見麵有話對老子說——結果,老子興巴巴地提前回來,卻發現某個小騙子根本沒回高專,電話不接,短信也不回。”
.
今年,東京咒術高專給學生們放了三天新年假。
夜蛾正道考慮到一年組的學生們去年很辛苦,所以查看任務計劃表後大手一揮,額外給四人放了一天假,讓他們一月四日返校即可。
今天,平若葉在群裡說自己已經返校,而其餘三人則說好明天回高專。
另一邊,五條悟想著臨行前平若葉的‘臨彆吻’和說等他回來有話要說,根本按耐不住急切又期待的心情。
他趕上最後一班京都——東京的新乾線,興衝衝地回到高專卻發現平若葉不在……
“那一次老子聞到若葉醬身上的血腥味,根本不是生理期的緣故吧。”
五條悟十分關注平若葉,早就發現了她的生理周期規律。
他看破了她那次是謊言,隻是沒有揭穿而已。
“雖然不知道若葉醬為什麼要撒謊,但其中一定有老子不知道,而你又不想說的秘密。”
所以他沒問,裝作不知。
五條悟低下頭,俯視著平若葉有些凍紅的鼻尖:“而那一次,你接的任務就是千代田區附近。所以找不到你,老子就來到這附近碰碰運氣,很快又察覺到神社外圍設下了一重特殊的帳……”
來這裡找人,純靠著他的直覺。
說到後麵發生的事情,五條悟的臉色變臭,不爽的哼唧一聲後,語氣也開始帶上小抱怨:“老子一進來就撿到了一張咒符。誰知,千辛萬苦找到了某個壞木頭後,她居然凶老子,凶老子還不道歉?!”
他表情十分委屈:“那麼長時間不見,若葉醬見到老子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凶老子?!”
明明說好了再見麵要對老子表白的,可惡!!!
看得出來,某白毛貓咪很在乎這件事情。
“……額,不是。”平若葉萬萬沒想到,五條悟所謂的她做錯事是指這個,“是因為悟君說要阻止我做壞事,我才——”
五條悟詫異道:“哈?老子什麼時候說過?”
“你怎麼沒說過?”停頓了下,平若葉指指點點,“突然闖進來,然後說我在做壞事,這可不行之類的。”
“原來如此。話說,若葉醬,你的閱讀理解是真的差勁誒!”
終於發現問題所在,五條悟揚了揚眉毛,雙手插兜耍帥,故意拖著長長的腔調:“老子說那句話的意思明明是——若葉醬一個人做壞事可不行,除非帶上老子。”
話音落下的瞬間,平若葉的表情空空。
她垂下了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麼,心情複雜而鼓噪。
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