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來越深。
暖色調燈光幽幽照亮著這片空間,襯得房間裡的氛圍格外安靜。
很長一段時間內,室內沒有任何的聲響,連細微的呼吸吐氣聲都幾乎不可聞。
從說完這爆炸性的信息後,平若葉就一直保持端坐的姿勢沒再講話,無聲地等待五條悟消化掉信息後的反應。
所以說……悟君會說什麼呢?
平若葉百無聊賴地在腦海裡設想著各種可能,可她唯獨沒想到——
五條悟問出了一個問題。
“十歲?”
“……什麼?”
平若葉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什麼十歲?”
“我說——”五條悟終於抬起了雙眸,神情剝離了往日外放的鮮活,顯得有些少見的沉悶,“是十歲的時候嗎?若葉醬以前說見過我,是十歲嗎?”
訂婚會麵那天,若葉對他說,“好久不見,悟君。”
他當時聽到並不在意,也著實懶得分辨她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意寒暄或者套近乎的話。
見過又怎樣?
嗤,見過他的人太多了,他難道要把每個人的麵孔都記住嗎?
那也太累了,他才不要。
而是隻是一個早晚解除婚約的弱小未婚妻,他更無所謂對方什麼時候見過對方自己。
甚至因為對封建婚約的厭惡,五條悟那天還惡意地嘲笑說平若葉實在太弱,以至於即便真和自己見過麵,她也沒能給他留下印象……
後來,他在日常相處中對平若葉起了心思,也仍然沒有再想起過這個事情。
直到那天,五條悟借著遊戲作弊的方式套話,得知平若葉喜歡一個人很久,才重新思考過這個問題。
可他努力地在腦海中翻找許久,都沒能找到有關她的記憶。
出現了這種情況,隻能有兩種可能——
要麼,平若葉說的是謊言。
要麼,那次見麵的時間太過久遠,久到他完全記不起來的程度。
第一種可能……五條悟連一秒猶豫的時間都沒有,便果斷否決掉了。
在他這裡,根本不存在‘平若葉喜歡的人不是五條悟’這一選項,此事毋庸置疑。
所以隻能是第二種可能,他們見麵的時間太早,大概率是小的時候見過麵。
到底是什麼時候?
這個時間答案,五條悟完全摸不到頭緒,但和平若葉成為戀人後又覺得跑去詢問當事人的行為會讓自己掉麵,所以他一直憋在心裡沒能問出口。
然而這個疑問在今天這種對話場景中,非常適合得到解惑。
“雖然我不記得具體情況,但……是十歲沒錯吧。”
平若葉沒有立刻回答,反而饒有興味地問道:“有點好奇,悟君為什麼會認為是十歲?唔,讓你這樣得到這樣的結論,是有什麼特殊的理由嗎?”
“我回答對了嗎?”
“悟君,先回答我的問題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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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點眼熟,但依然想不起來。
“照片?”
五條悟眼神遊離:“……嗯。”
“拿來我看看。”
平若葉傾斜身子,奪過他手中的相片,看清畫麵後笑了:“阿拉,悟君原來是個小偷呀,偷偷私藏女生照片的癡漢,想用我幼年的照片做些什麼呢~!”
“哈?!若葉醬,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被質疑人品,五條悟的反應很大,“你都說了是幼年……老子對著十歲小鬼的照片能做些什麼啊?!小時候的小木頭,還是乾巴巴的豆芽菜身材呢!”
“那誰知道了?而且——”
平若葉惡劣的笑了笑:“十歲的小鬼不行,十六歲女生的照片呢?”
“……老子沒有!”
“誒~是真話嗎?”
“是真的啦。”
五條悟莫名其妙地有點委屈:“真的,我沒有若葉醬十六歲的紙張相片。”
他隻有保存在手機裡的清晰度不高的電子照片。
萬萬沒想到五條悟說得是這個,平若葉張了張嘴又閉上,過了會無奈道:“嘛嘛,我到時候配合你拍,彆撒嬌。”
“?誰撒嬌了?”
“……我撒嬌行了吧。”
五條悟哼唧一聲,又轉回話題:“若葉醬還沒回答我,是不是十歲?”
“這張照片……”平若葉重新將目光投到照片上,緩慢而輕聲的說,“的確很接近我第一次見悟君的形象。”
照片上右下角刻印著的時間節點,表明她當時的年齡是十歲。
保存得很好的照片,畫麵被相機定格著她十歲的某天——
那天,是蔚藍無雲的一天。
古色古香的日式宅院一角,綠油油的茂密古樹,樹蔭下是碧色人工的山石池水,水中穿梭著幾條正擺尾遊動的錦鯉。
照片背景環境是一片歲月靜好。
可是照片裡正用小腳丫玩水逗魚的主人公,在其中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畫麵中,水池邊的一處光滑石板上,年幼的小若葉正乖乖巧巧地坐在上麵,麵色冷冷淡淡的沒有任何表情,眼底也沒有分毫的情緒波動,渾身上下透不出一絲人氣兒。
大約是察覺到有人在拍自己,小若葉直直望向了鏡頭。
她大大的鳶色雙眸沉沉,瞳孔黑到極致仿佛蘊藏著漩渦黑洞,光線透不進去,物質也會被吸入。
明明頭頂是明亮到刺眼的光線,身上還穿著顏色活潑元氣的和服,小若葉的周身卻縈繞著濃鬱到化成實質的鬱氣,陰沉得宛如置身在一片漆黑之中。
這副模樣的她,完全不像一個活著的人類,反倒像是一個內裡虛無的空心雕像。
() 徒有人類外表,沒有人類情感的生物……
她的這幅樣子被平鎮盛拍了下來,變成了一張記錄孩童成長的紙質照片。
光從照片上看,小若葉像是遊離在整個世界與所有人群之外,對世界萬物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但隻有平若葉知道,不是的。
那個時候,她身上已經有了一根連接著她與世間的絲線,雖然那時還不太堅韌,可卻的的確確地存在著。
“雖然與那時的樣子相似,但是很抱歉——”
平若葉將這張照片‘還’給了五條悟,淡淡一笑:“悟君,你搞錯了,第一次見麵不是十歲。”
“……怎麼會?”五條悟將照片塞進口袋,十分不解,“再大一點的話,即便是隨意碰見過若葉醬,我也不可能忘記。”
“六歲。”
“……什麼?”這次輪到五條悟懵了。
“六歲哦。”平若葉重複了一遍,忍不住笑了笑,“我第一次見悟君,是在六歲——見過悟君後,我產生了‘活下去吧,因為想繼續關注這個混蛋家夥’的念頭。”
“原來若葉醬就這麼早在意老子了呀,等等,不對——”
得意了一秒,五條悟眼睛倏地瞪圓:“什麼啊,什麼叫混蛋家夥?!”
他小時候多乖呀!
舊事重提,平若葉沉默一秒,咬牙道:“你還有臉說?!因為你當時對我說了超級過分的話!”【也是那天起,她愛上了板磚】
.
六歲時,小若葉頑強的打破宿命,奇跡般地跨過了命運給她書寫的死亡節點,覺醒了祖傳術式。
但伴隨強大能力而來的各種負麵影響,小小年紀還不成熟的她根本承受不了。
小若葉的災厄體質,無時不刻給親近的兩個家人帶來的大小禍事、不了解內情的平家小孩子們對她厭惡排斥的言語、平家大人們偶遇她流露出恐慌不敢靠近的眼神、在她耳邊每日叨叨的數百萬柱靈魂私語……
甚至因為特殊的能力,她還被動的感知到人性的矛盾與醜惡。
以上的種種讓小若葉年幼不知事的脆弱心靈堡壘,一點一滴卻又非常快速的崩塌離析。
為了儘量減輕災厄體質帶來的危害,大部分的時間,小若葉隻能獨身一人在一片死寂的庭院生活,孤獨感如噬骨入髓。
尤其每當夜晚來臨,這種孤獨和空寂會被無限放大。
某天夜晚,小若葉抱膝蜷縮在黑暗的牆角,透過那扇小窗戶,呆呆地望著唯一散發出光芒的清冷月亮,逐漸生出了一個念頭。
活著,真的好累啊,好無聊啊。
要不……乾脆死掉好了。
爺爺的話,早就做好了她會死於六歲的心理準備。
他還要繼續支撐平家……肯定沒問題的。
唔,傻瓜表哥,他應該也不會太難過吧?畢竟……他有瑛子姨母和跡部姨夫陪著,還有很多好朋友。
未來,表哥還會擁有更多、更多她
一個也沒有的……朋友們。
失去一個不討喜的表妹而已,應該沒關係的。
至於期待她成長起來,解除家族詛咒的平氏族人們——
哈?管他們呢,讓他們全部去死好了。
隻是可惜,他們到時候表現絕望的精彩表情,她看不見了。
唔,眼睛睜不開了,好困啊……
明天吧,那就明天好了。
明天再吃一塊……不,二塊糕點,她就從這個腐朽無趣的世界解脫吧。
小若葉扛不住幼年身體的本能,在做下這個決定後,保持著蜷縮的姿勢睡著了。
第二天,她難得開心的吃下五塊糕點,避開遠距離監視(守護)自己的平氏族人,學著電視劇上的方式自殺……
未果。
因為平鎮盛及時趕到了。
他很早就察覺到小若葉變得異常的心理,總擔憂年幼的孫女可能會崩潰自毀,所以時不時地就來給她灌點心靈雞湯。
那一天,平鎮盛剛一養好災厄體質造成的身體損傷,就立刻來探望小若葉,沒想到恰好撞見了她的自殺行為。
他攔下了她。
但攔下一次,卻不一定能攔得下第二次、第二次……
於是,平鎮盛想了很多,最後告訴了小若葉自己為什麼能活過六歲,單靠她覺醒【咒力權術】這個事情,不足以抵抗詛咒的宿命。
“惡念是吧?惡念讓爺爺的小若葉痛苦,可這些惡念在某種意義上......救了你。”
小若葉扯了扯手腕上的紗布,眼皮耷拉淡淡道:“哦,不關心。”
嗯,老頭子走了再試試吧。
按下她自虐的小手,平鎮盛自顧自的繼續說道:“禦二家有個孩子從出生便帶著無與倫比的力量,打破了咒術界的平衡——咒術師和咒靈雙方對等的戰力。他的出生使咒術師一派的力量遠高於咒靈,正完全壓過了惡。”
“啊,嗯嗯。”小若葉有一下沒一下的聽著。
“若葉,咒力、惡念和孽力皆是負麵能量。”平鎮盛不顧小若葉的掙紮,將她抱入懷裡,小心翼翼地擦拭她手腕的血跡,聲音沙啞,“咒術界有史以來,世界意識為了保持某種狀態,使得咒術師和詛咒一直保持著微妙的平衡。而那個孩子的誕生改變這種平衡,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不想知道。”
“若葉……”
平鎮盛歎了口氣,然後繼續說起這件事對小若葉的意義:“平衡被打破,世界意識會無形中增強弱勢一方的力量,咒靈會慢慢變強變多,其中也包含……惡念和孽力。”
那個孩子顛覆性的蠻橫力量,會加強咒術師這一方的力量,同時也會導致現代咒靈隨之大幅度增強,以彌補雙方這種差距。
平鎮盛說:“若葉雖然是咒術師,但力量氣息卻屬於咒靈那一方才擁有的氣息。”
小若葉停下扯繃帶的動作,眼睫顫抖了一下。
這是……什麼意思?
很快,平鎮盛又說道:“世界意識是死板的,不會隨機而變——它根據氣息判定若葉是強大的詛咒一方,為了抗衡那個誕生於咒術衰落時代的強大孩子,它本能地將本該摧毀若葉的孽力削弱,最後又被若葉的【咒力權術】成功壓製,轉化為你繼承了卻又不同於祖先的全新力量。”
隻需要一丁點的細微變化,孽力加怨氣和咒力便發生了特異點。
讓小若葉活了下來。
小若葉有些恍惚:“原來……是這樣啊。”
她還以為是奇跡,原來不是啊。
“若葉。”平鎮盛大掌摸了摸小若葉的發頂,“那個孩子出身禦二家,叫五條悟。你想見一見嗎?”
沉默了很久。
小若葉搖了搖頭:“不想,沒興趣,也沒意義。”
“若葉。”
重重歎口氣,平鎮盛緩緩道:“五條家那孩子的存在,對你有著絕對的特殊意義。他比你早生了二個月,這代表——小若葉從一出生就不該被當成祭品而存在,你是你父母和我的珍寶,是平家等待了數百年的寶貝繼承人。”
“……哦。”
不是祭品嗎?原來她不是……命中注定要被獻祭啊。
平鎮盛的聲音有些哽咽:“是祖父錯了,是平家搞錯了。若葉……對不起,為了所謂的家族責任,爺爺真的對不起。”
他的歉意很誠懇,但小若葉聽了卻沒什麼反應。
傷害已經鑄成,她要怎麼輕飄地說出原諒啊。
不知過了多久,平鎮盛說:“所以說,若葉要去見一見那孩子嗎?如果想見的話,爺爺會想辦法。”
小若葉沒說話。
直到平鎮盛離開很久後,她默默扭頭看向虛空的某個位置。
“五·條·悟·麼?”
“他的誕生,改變了我原本荒謬的命運麼……”
“特殊的存在啊。”
他是奇跡嗎?
不是。
“要見他嗎?”
好像……她想見。
她要去見。
.
“……以上,就是爺爺跟我說起悟君存在的特殊性,然後勸我去見你。”
平若葉沒有很詳細地講述自己和平鎮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