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的遮光性很好。
即便是陽光格外明媚的白天,房間內的光線還是很昏暗。
在這樣靜謐的環境中，手機屏幕散發著的幽幽冷光，打在平若葉沒什麼表情的臉龐,將她的眸子映照得更為冷沉。
眼眸低垂望向屏幕,她保持著靜坐的姿勢,無聲無息。
乍一看,這場景有些詭異。
過了會,“喀拉”一聲推門聲，打破了這空寂的氛圍。
“若葉醬，你在發什麼呆？”
五條悟鬆鬆垮垮地圍著浴巾走出浴室，用毛巾胡亂地擦著濕發,隨口問了句正在出神的平若葉。
沒有得到回複，他略略眯起眼看向平若葉手中的手機。
很眼熟。
沒看錯，是他的。
頓了下,五條悟挑了挑眉梢，嘴角揚起笑意：“什麼啊，原來若葉醬是在偷偷檢查我手機呀。”
“嗯？悟君……”
平若葉回過神,反應迅速地接茬,若無其事道：“怎麼，不可以嗎？”
“是若葉醬的話,當然可以啦。”
五條悟不甚在意地收回視線，大步朝著冰箱走去，然後又彎腰低頭,在冰箱裡扒拉著食物，漫不經心道：“放心隨便看，我可是超級潔身自好又無敵完美的男人哦，才不會做亂七八糟的事情。”
“是麼,悟君沒有隨便把聯絡方式給可愛的小女生？”想起親眼目睹的幾件事，平若葉撇了撇嘴，“嘖，我有看到過哦。”
雖然過去了很久，但她還是很不爽。
停頓幾秒，平若葉繃著臉，小心眼地強調：“很多次！悟君彆想否認！”
“沒有哦，我可是早有家室的人，才不會乾沒品的事情。”五條悟還在扒拉食物，叼著吸吸果凍，聲音含糊不清，“實際上，我每次搪塞不過去，給的是傑的號碼啦。”
“噗嗤——”
平若葉被逗笑出聲，好笑道：“可真有你的。不過，收到那麼多陌生女生的短訊，傑沒生氣？”
“還好，打幾架他就消氣了，很好擺平。”
“哈哈哈，果然。”
說到這裡，五條悟還有些不理解：“不過，搞不懂傑乾嘛要生氣，我也是想讓他早日脫單嘛。不識好人心的小眼睛，活該感情生活貧瘠！”
“……不，傑或許……算了。”平若葉放棄和他講道理。
然後，她按動手機按鈕，合上屏幕後丟開，一字一頓道：“悟君，你以後要一直這麼做哦。”
“嗯？什麼？”
“不要給其他女生聯係方式，要遠離她們。一直一直隻有我一個人，以後也是。好嗎？”
鑽進冰箱的腦袋探出來，五條悟看著凝視自己的平若葉，卡巴卡巴眼睛：“哇哈，若葉醬對我的占有欲……這麼強的嗎？”
“嗯，超乎你想象的強。”
平若葉坦然承認，又執拗地看著對方，尋求一個確切答案：“所
以……悟君的答案呢？”
意外的，
五條悟沉默了。
過了一瞬，
他晃了晃手中的食物，答非所問：“若葉醬，要吃果凍嗎？冰冰涼涼的，喉嚨會很舒服。”
“這個等會再說，悟君先——”
“若葉。”忽地出聲打斷平若葉，五條悟歪了歪腦袋，“是需要我立下束縛嗎？”
“……誒？”平若葉一愣。
“我是說，這件事需要我立下束縛嗎？”五條悟有些煩躁地撓撓頭，“真的不明白，若葉醬是跟我在一起很沒有安全感嗎，居然問出這種蠢問題。”
“所以說，悟君——”
“說實話，我以前從沒想過戀愛這方麵的事情，沒有人能讓我產生這種念頭。”見平若葉這樣執著，五條悟抬眸看向平若葉，“若葉，老子不是什麼人都可以。”
“所以……”
“所以我的答案隻有一個，好。”
【一直一直隻有我一個人，以後也是。好嗎？】
【——好。】
.
見未婚妻眉目開顏，五條悟摳了摳眉毛說：“對了，要立束縛嗎？”
“不用，我相信悟君。”
回顧兩人的對話，平若葉後知後覺，難得遲鈍地看向對方：“悟君，我的問題讓你不高興了？”
“嗯。”
“……誒？！”
“嘛，倒也算不上不高興。”五條悟撅起嘴巴，少見得有點沮喪，“若葉醬這麼執著地要一個答案，我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裡做的不到位。”
平若葉目光微移，小聲咕噥：“不，是我的問題。”
“哼，就說嘛，我明明做得超級到位，果然是若葉自己患得患失。”負麵情緒一掃而空，依舊是那個無比自信的五條悟，“不過也能理解，畢竟若葉醬太愛我了，又剛做完那種事……我記得書上說，女生在此之後會胡思亂想來著。”
原來是真的。
“……”
平若葉失語片刻，木著臉：“不，那倒也不至於，我隻是——”
五條悟裝作聽不見，再次打斷，然後莫名又提起之前的問題：“若葉醬要吃果凍嗎？或者小蛋糕？折騰這麼久，餓了吧？”
“不，我現在不餓。”
“若葉醬不餓？不餓的話，那可就就太好了。”五條悟囫圇吞下果凍，朝平若葉走去，隨手將浴巾丟到椅背，“老實說，剛才你執著地問問題，我除了不爽……還有一件事想對你做。”
“……哈？”
“坦誠表現自己占有欲的若葉醬，真的太少見了——我看得超級興奮，你能理解吧。”
“理解。”平若葉對著近到眼前的某白毛眨眨眼，語氣溫吞卻帶著挑釁，“畢竟距離你讓我……的目標還差得遠呢，悟君。”
聞言，五條悟從胸腔中漫出一聲笑意，語調尾部揚起：“若葉，說出這種話的後果——之後求饒的話，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
哦，
加油。”
“哈啊，
不許使用反轉術刷新哦。”
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還嘗到難以言喻的甜頭，那就沒個完。
——尤其平若葉還不知死活的言語刺激，質疑咒術界現代最強的能力水準。
於是，在激將法的妙效作用下，五條悟再也不顧及對方是首次，隻知道無休無止地反複索取。
不知不覺間，在這種至高無上的愉悅感中，日頭從高懸於空逐漸傾斜下至，最終奔向地平線之下。
很快，橘紅夕陽揮散最後一絲餘暉，夜幕悄然帶著銀霧般的月光降臨，溫柔清淺地銀輝灑在大地，又被緊閉的遮光窗簾攔截。
月光無法進入，隻有零星燭光的房間光線昏暗，無限放大某種聲音。
而這種令人小臉通紅地細碎聲響，一直從白天持續到深夜，經久不息。
“若葉醬，你體力超一流誒！”
“當然，比你這個說不定偷偷使用過反轉術的笨蛋強點——唔啊！混、混蛋……”
那是懲罰。平若葉雙眼驀地瞪圓，眼睫顫了顫，唇瓣翕張幾下，像溺了水一樣地努力大口呼吸，卻還是沒能發出聲音。
迷蒙間，她有氣無力地虛握了下五指，下一秒就被五條悟骨節分明的大掌裹住。
十指緊緊相扣。
“軟木頭，看你還敢不敢胡說八道。”
“我沒……唔……”
意識逐漸混沌，平若葉半眯著眼，很快又陷入新一輪神魂搖曳的恍惚狀態之中。
腦袋暈暈沉沉，神智也無法保持清明，感官節奏完全被對方統禦，連呼吸都是不可抑製的紊亂失序。
甚至……她的精神層麵都產生了錯覺。
平若葉朦朧間覺得自己似乎變成虛無，飄飄蕩蕩地落不到實地，靈魂暢遊在五條悟那宛若宇宙碎星辰的藍色眼眸中。
唯有偶爾觸摸後抓牢對方，她盛滿愛意的心臟因過於滿足而緊縮到隱隱發痛時，才會有一絲絲的真實存在感。
及時捕捉了這一絲真實，她勉強恢複些許清明，微微眯眼望向俯撐在自己上方的五條悟。
睫毛覆蓋著些許水霧，平若葉視線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太清，隻能隱約瞧見對方的頎長身影。
努力聚焦了片刻，她才能看個大概。
洗完澡並未老實吹乾發絲，五條悟沾染汗水的碎發濕乎乎地貼著額際，比起幾年前更加結實優美的肌肉線條也附著著一層薄汗。
稍微挪動視線，平若葉便直直對上了那雙她最喜愛的眼睛。
那雙蒼天之瞳，漂亮瑰麗到有一種非人感。那種藍，高高懸於天空，明亮而鮮活，澄澈而銳利，坦蕩而肆意……
跟從黑泥中生長的她，完全不一樣。
但偏偏那雙眼睛，滿滿都是她。
真好啊。
******
夜幕的那層烏蒙薄紗輕輕揭去，天空逐漸露出魚肚白，開始慢慢泛起橘色光線。
漸漸地，
橘色晨曦轉為了刺目的金芒。
又過了不知凡許，
金芒從當頭而懸偏向稍斜的樹梢，照耀著躲藏在窗下樹木中嘰嘰喳喳的鳥雀身上。
沐浴著的春末陽光之中，它們歡快地唱著午後的歌。
這時，剛歇下不到半個小時的平若葉緩緩掀開眼簾，小心翼翼地挪開攬住自己的胳膊，掀開薄被下床，然後躡手躡腳地去了洗浴室。
片刻後，她從浴室中走出，身上已換好了出門的服飾。
望了一會睡姿狂放沉睡中的五條悟，平若葉緩慢收回視線，靜立了幾秒後轉朝門口走去。
背影帶著一絲不舍和決絕之意。
“喀拉——”
臥室門打開，發出一道不甚大的動靜，卻還是吵醒了頭發淩亂的五條悟。
“若葉？”
五條悟稍微支起身體，揉了揉睡眼惺忪地眼，滿是困頓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含糊：“你要去哪？任務？不用啦，我替你請過假了……”
——他們兩個人的任務，被他全部推給夏油傑了。
平若葉心下一沉，麵上卻保持鎮靜從容：“不，我是出趟門。”
“哦，你要——”剛想問明緣由，五條悟眼角餘光不經意間掃到茶幾，上麵用來補充體力的甜品全部被清空。見此，他恍然大悟，“什麼啊，若葉醬是去買吃的嗎？”
“……嗯。”
“去吧去吧，我要關東煮、杯麵、喜久福……”五條悟念叨著自己的最愛，“這些就可以了，犒勞辛苦的大帥哥。”
聽到他居功甚偉的語氣，平若葉嗤笑一聲，很快又斂起。
頓了頓，她羽睫半垂，溫聲道：“好，我馬上回來。”
“嗯嗯。”
五條悟下巴墊在枕頭上，招財貓似得揮揮爪子，聲音黏糊地咕噥：“若葉醬，早點回來喲。”
“好。”
“務必要快！沒有親親未婚妻在懷裡，我睡不好啦。”
“……嗯。”
平若葉帶著眷戀的目光停留在五條悟身上，然後極為緩慢地合上門，輕聲道：“要等我哦，悟君。”
“好哦。”
困意再次湧上心頭，五條悟應了一聲，見她轉身離開才慢慢闔上眼睛。
意識逐漸陷入睡夢前，他心裡莫名閃過一絲異樣。
好奇怪呐。
他怎麼生出想把若葉醬喊回來的衝動？
所以說……做完那種事，原來不止女生，男生也會胡思亂想嗎？
嘖，好遜啊。
老子才不會。
睡！覺！
.
“嗯，就這些東西。六點左右送到我說的公寓，如果敲兩下沒人開門就放到門口，彆吵醒悟君。”
合上公寓大門，平若葉掛斷電話，又通過手機發出幾條指令。
在這之後，她的手指停在鍵盤很久沒再有所動作。
靜默片刻，平若葉
抬起鳶色眸子，深深地回望了眼大門，似要透過這層木頭看見裡麵的人……
過了一瞬，她定下心，清空雜念，邁著堅定的步伐朝外麵走去。
道路越來越偏，跟齊刷刷奔往市中心的車輛不同，她是逆著這些車輛人流走向東京的郊外。
最終，在徹底荒無人煙的一處遠郊，平若葉停下了腳步。
她的時間觀念很重，駐足的那一刻正好是原定的四點。
一分一秒不差。
呼出一口氣，平若葉並著兩指豎起，念道：“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汙濁殘穢，儘數祓除。”
在咒語結束的刹那，一層昏暗的圓形碗裝結界籠罩住這片區域天空，光線由此黯淡下來。
眯起眼睛確定【帳】已經成功設立，平若葉從空間係儲藏咒具中掏出七樣物品。
然後，她按照身體部位的排列順序，將這些鎧甲連同身體部位擺放好。
接著平若葉催動體內那咒力和怨力混雜的力量，逐一覆蓋住這七樣物品，喚醒沉睡了千年的……祖先怨靈。
“轟——”
一波無形的狂風以平若葉和特級咒物為中心，帶著無與倫比的磅礴氣勢朝四周席卷而去。
飛沙走石，雲煙成雨。
區區幾秒的功夫，這一片地區就變成了圓形的空蕩地帶，沒有任何動植物，連碎石都無。
處於震蕩的中央，平若葉的身形沒有一絲不穩，泰然處之地站定，眼睛眨也不眨地仰頭望著前方，心中分析可戰還是可談。
雲煙散去，她所望之地出現一名身材高大壯碩，身穿鎧甲的蓄髯中年男子，威勢逼人。
他非人，身形隱約呈透明狀，絕不是人類實體。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肆意散發著屬於強者的威壓，居高臨下，想要純靠壓迫感使眼前的人類小丫頭跪下。
但平若葉扛住了這股威壓，不為所動。
甚至，她大著膽子抬頭望去，下一秒，意外地察覺到他眼裡屬於人類的理智仍存。
既然如此，那——
“平氏第五十五代繼承傳人，平氏若葉，拜見祖先。”
平若葉麵色沉穩，態度頗為恭順地朝鎧甲男子行禮，語氣充滿敬重：“一千多年過去，還能望見祖先英姿，若葉非常榮幸。”
——祖先，平將門。
“哼，既繼承了吾的能力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