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一大早兩人便來到醫館,勤勞的宋母已經在灑掃院子了。
幾日不見,她看到二人又驚又喜,緊緊拉著女兒的手問長問短,直到宋澤蘭在診桌前坐下才鬆了手,“你倆先坐著,我去給你們沏壺茶水。”
無論兩人昨晚心情如何沉重,現在都壓在心底不再去憂慮,宋澤蘭更是一如既往掛著淺笑,她點點頭,“娘,這些天可有病人上門?”
宋母腳步頓住,認真想了想,“有,四五個呢,聽說你不在就走了。不過還有兩個女子說她們會在酒樓住下,等你回來了再過來。”
宋澤蘭頷首,回想著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她大抵知道那二人是誰了。
不出所料,應該是江湖上有名的魔女裘嫋嫋和名門山莊的少莊主明韶華,她們正邪兩道,卻暗生情愫私底下在一起了。
上一世明韶華身中慢性毒藥,等發現已經晚了,四處求醫問藥也沒能讓她身體有所好轉,裘嫋嫋在絕望之下,奔著小醫聖的名頭找到了眼盲的自己……
宋母走了,祁幼安瞧著她還在出神,忽然就有了逗逗她的想法。
悄無聲息移開凳子,祁幼安躡手躡腳走了出去,而後匆匆去城南那家賣糕的鋪子裡買了一包她媳婦兒最愛吃的糕點,又馬不停蹄回來。
來回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宋澤蘭已經在接診病患了。
溫婉清麗的坤澤君眉眼低垂,徐徐吐出的話語輕且柔和,在炎熱的夏日裡猶如拂麵的涼風,沁人心脾的井水,不經意間便安撫了人心。
祁幼安頗有耐心聽著她絮語溫吞交待病患,直到她起身抓藥時才出聲:“媳婦兒,我幫你吧?”
宋澤蘭聽覺敏銳,順著她的聲音,倒是看到一片模糊的黑影,唇邊笑意愈加柔和了些,“好,按著藥方吧,不懂的問我即可。”
藥方上的字跡秀麗工整,寫的清清楚楚,祁幼安讀書不行,但字基本上都認得,接過藥方看了眼便去櫃台裡麵了。
這病人是佑寧城的,倒也認識祁幼安,病殃殃的臉上扯出些許笑容,“宋大夫,您可真厲害,居然把小將軍治得服服帖帖這般聽話,就跟那如來佛祖似的,任她孫猴子怎麼鬨騰都翻不過你的五指山。”
宋澤蘭微微搖了搖頭,輕笑起來,“非也,小將軍她本就體貼入微待我極好。”
“也是,這人成親了性子就該穩重下來了……”
祁幼安全神貫注在稱重,倒是沒有注意這邊的情況,等人拿著藥走了才壞笑著拿出糕點撚起一塊放在宋澤蘭唇邊,“媳婦兒,張嘴,啊……”
鼻翼間傳來糕點獨有的香甜,宋澤蘭神色間溢出歡喜,下意識伸手卻被祁幼安躲了過去,“媳婦兒,我喂你啊。”
宋澤蘭後知後覺紅了臉,那雙纖柔若羽翼的眼睫輕輕顫了顫,隨即便彆過了頭,“莫胡鬨,讓人看見了不好。”
“我身體擋著呢,不會有人看見。”
如之前那般,祁幼安隻要
說沒人會看見,宋澤蘭便信了,猶猶豫豫,“就一次……”
她忍著羞意張開了嘴,祁幼安盯著她紅得幾欲滴血的耳垂,也不忍再過分捉弄她,將糕點遞到她手裡,“媳婦兒,你跟我一塊去吧。”
宋澤蘭知道她在說什麼,難得嗔怪,“不去,我去像什麼樣子?你才入軍中,萬一我的身份被認出來,帶頭違反軍規……大將軍可不會對你法外留情。”
祁幼安也怕挨軍棍,訕訕笑了笑,“媳婦兒,不若我再給你找套男裝,你扮作宋軍師跟我去,應該不會有人發現的。”
宋澤蘭還是堅定搖了搖頭,卻又似安撫般取出一塊糕點,悠悠遞給祁幼安,“安安,你去吧,我等你散席後過來接我。”
這可是第一塊……儘管隻是普普通通的糕點,祁幼安還是被深深感動了,她回頭看了眼空空蕩蕩的外麵,就著她媳婦兒的手咬了一小口,剩下的又推到她媳婦兒唇邊,宋澤蘭含入口中,臉已經紅得像煮熟的蝦了。
祁幼安又磨磨蹭蹭好一會兒,才去找自己手底下那些人。
剛到客棧外,裡麵就飛出一人,重重跌落在自己腳下,她眼眸微眯,看著腳下熟悉的衣著冷了臉,“怎麼回事?”
那人從地上撐起身子,神色有些慌亂,“隊……隊長……”
沒等祁幼安再詢問,裡麵已經打起來了,接連幾個人或門或窗戶被踹出來,摔倒在大街上。
全都是祁幼安手底下的祁家軍,氣得祁幼安臉都快綠了。
她壓著火,再次問道:“怎麼回事?”
佑寧城雖為邊陲小鎮,但前有平崖山關,後麵有南山關皆是重兵把守,一向安穩太平,也極少有尋釁滋事之類的鬥毆。
究竟是何人敢揍她的人?
眾人從地上爬起來,低著頭皆不敢吭聲,祁幼安掃了他們一圈,頓時明了,“你們惹的事?”
話音剛落,裡麵便走出一紅一白兩位女子,白衣女子被紅衣女子攙扶著,臉色蒼白眉眼間儘是疲態沒什麼精神,倒是那紅衣女子一臉怒容,對著祁幼安憤然道:“他們惹到姑奶奶了,既然是你的兵,就由你給姑奶奶我一個滿意的答複,不然這事兒沒完。”
因著西越公主,祁幼安對穿紅衣的沒什麼好感,又見她這般囂張,沒理她直接彆過了頭,看向那個之前被蛇咬的人,“說!再支支吾吾軍法處置。”
“報告隊長,是王喜開口調戲姑娘被打,她們要求王喜跪下道歉,兄弟們覺得過分說了兩句,她連我們也打。”
說著,他抬手指著紅衣女子道:“就是她,我們剛從戰場上下來,若沒有兄弟們的犧牲,說不定蠻人現在已經攻進城池將她捉去了。”
“你們這些敗類也好意思冒充祁家軍?”
白衣女子拉了拉那紅衣女子的衣袖,那女子卻依舊不依不饒,“一群廢物,連我都打不過,蠻人若是當真攻進來,你們怕是比奴家這等弱女子還逃得快。”
剛被祁幼安鎮住的眾人聞言又躁動起來,一個個握
著大刀,表情屈辱看向祁幼安,“隊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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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她的話音落,一個個都彎腰將武器放在地上,祁幼安大致數了下,參與的約莫有十四五個人,她冷冷笑了下,“你們都好樣的,昨晚剛將你們安置在城裡,你們今日就敢鬨事,還有沒有將我放在眼裡?”
彆人倒還好些,王喜已經羞愧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提劍自刎,嘴唇翕張半晌才下定決心,“屬下知罪,請隊長責罰,屬下絕無怨言。”
不遠處,又一人也噗通跪了下去,“是屬下跟王喜打賭,讓他輸了去要這位姑娘的生辰八字,屬下也有罪,甘受懲罰。”
祁幼安實在沒忍住,狠狠踢了王喜一腳,“蠢貨,你沒長眼睛嗎?要什麼生辰八字,人家是一對你看不見嗎?”
而且,祁幼安很懷疑這紅衣女子就是魔女裘嫋嫋,而那看起來身體抱恙的就是明韶華。
王喜被她踢倒在地,又倔強撐起身子繼續跪著,可憐又可恨,祁幼安深吸了好幾口氣,神色才恢複如常,她朝裘嫋嫋客氣道:“此事確實是我的人不對,你想如何處置他,我都不攔著。”
“我要你親手殺了他……”裘嫋嫋臉色依舊不好,卻是話未說完就被明韶華叫住了,“嫋嫋!”
語氣有些嚴肅低沉,裘嫋嫋眉頭一蹙立馬就不高興了,明韶華連忙緩和臉色,溫聲低道:“嫋嫋,你莫生氣,得饒人處且饒人,且祁家軍素有威名,他既已認錯,便饒他一次吧。”
強撐著說完這番話,明韶華呼吸便又急促起來,裘嫋嫋心疼又無奈,撫著她起伏不定的胸口妥協道:“華姐姐,我聽你的就是了。”
明韶華露出一抹笑,轉而又對著祁幼安道:“我家夫人並非斤斤計較之人,是這位軍爺被拒惱羞成怒,說了許多侮辱我二人的話,才惹得我夫人動怒,還請隊長之後約束好自己的人,若有下次,在下也不會放過他。”
“請兩位放心,絕無下次。”
祁朝燕治軍嚴明,祁幼安也不遑多讓,無規矩不成方圓,今日若輕易放過王喜,他日這種欺淩百姓的事隻會隻多不少,且也不是所有被調戲的坤澤君都有裘嫋嫋這般有自保能力。
若是遇上這事的是無力反抗弱女子,或者如她媳婦兒那般眼盲有疾的,後果不堪設想。
王喜聽她的話心中一寒,來不及求饒,祁幼安已經撿起一把刀遞到了他跟前,“王喜,你自裁吧,祁家軍眾將士多年積攢的聲望,不能毀於一旦,念在你出生入死的份上,我會讓人送一筆撫恤金給你的家人。”
“隊長,王喜罪不至死啊……”
眾人紛紛跪下求情,祁幼安不予理會,她注視著王喜,王喜顫抖著伸出手,將刀刃橫在頸間,“隊長……屬下認罪,還請照顧好我的家人……”
祁幼安點點頭,揚聲道:“爾等引以為戒,不論
() 任何原因,無視軍規欺淩我東啟百姓,皆與王喜一樣的下場。”
王喜臉上的悲戚再度被羞愧淹沒,毫不猶豫引頸自殺,刀脫手的一瞬,他整個人也轟然倒在地上。
一時靜悄悄的,誰也不敢再說什麼,祁幼安壓下心底那點兒情緒,擺擺手,“帶下去厚葬吧,有誰知道王喜家在何處,將撫恤金送過去。”
那慫恿王喜的士兵站出來,兩眼通紅,“隊長,屬下與王喜是老鄉……”
他還想再說什麼,祁幼安直接打斷了他,“那便你去,罰你兩年月奉,一並交由他的家人。”
平崖山大捷,活捉南蠻王,大家興奮過了頭,眼下闖禍,頭腦才終於冷靜下來,一個個拘謹跟著祁幼安離開。
祁幼安把身上所有銀子給了王喜的老鄉,到了酒樓點菜讓他們先吃著,自己回府取銀子。
正巧寧芳在家,還撞上了送信的管家,那管家跟她打了聲招呼,便匆匆走了。
瞧著跟身後有狼追似的。
祁幼安不禁詫異,上前探頭看她娘親手裡的信,寧芳臉色很差,索性把信遞給了她,“幼安,你看看娘是不是看錯了,祁朝燕遇刺了讓我回府照顧她,她哪來這麼大的臉?怎麼不讓秦氏……哦,不對,是秦夫人照顧她?”
“計劃開始了……”祁幼安喃喃了聲,寧芳眼睛一眯,“什麼意思?小兔崽子,你是不是跟祁朝燕合夥算計老娘?”
方才還是幼安,這會兒就是小兔崽子,祁幼安連忙搖頭,湊她耳邊低聲道:“娘親,還是那回事,我讓她佯裝遇刺逃避皇帝召她回京。”
寧芳若有所思,半晌,“老娘要儘快把自己嫁出去,跟你們祁家脫離關係,一絲一毫的關係都不要有。”
“……那還伺候她嗎?”
“不是假的嗎?還伺候個屁……”
寧芳一甩袖,恨恨回房了。
“……”
祁幼安去賬房那裡支了些銀子,便又出去了。
席上祁幼安不打算讓他們碰酒,但想想,還是把酒上了。
眾人卻不敢再喝,吃過飯祁幼安便讓他們連夜回軍營了。
祁幼安自己去醫館接她媳婦兒回家,她來的晚,醫館已經關了。
宋澤蘭人在後院,手裡握著一把穀子正在逗弄她娘養的小雞。
看著她悠閒愜意從容淡然的模樣,祁幼安都要誤以為她複明了,三兩步走到她跟前,“媳婦兒,你眼睛什麼時候才會好啊?”
宋澤蘭聽著腳步聲便認出她了,唇角輕勾站了起來,“快了,我們回去吧。”
兩人同宋母道彆,月亮星稀的夜裡,祁幼安背著她往府裡方向走,順道問起明韶華,“媳婦兒,我今日在客棧裡看見她倆了,她們可有來找你?”
宋澤蘭搖搖頭,不自覺嗅著她身上的氣息,“她們應該還不知道我回來了,不過安安你今日在客棧門口所行之事,倒是有人告訴我了。”
祁幼安心驀然一緊,“媳婦兒,你會不會覺得
我冷血無情?”
“不會,”宋澤蘭微抿唇角,隔了一會兒又道:“幾位大娘也很喜歡這樣剛正不阿不縱容手底下人作惡的小將軍,下午的時候在我麵前說了你很多好話。”
“是嗎?”
祁幼安鬆了口氣,“他們說了什麼?”
伏在她肩頭的人兒卻是低低笑了起來,過分溫柔的聲音聽得她心口悸動,“媳婦兒,你笑什麼?”
“大娘們都說我馭妻有術,嫁過去不過月餘就讓小將軍浪子回頭,脫胎換骨像變了個人似的。我向她們解釋與我無關,小將軍本就很好,但她們死活不聽,功勞皆在我身上,安安不會生氣吧?”
宋澤蘭忍著笑,身子卻止不住抖,祁幼安如何察覺不到?
她雙手又抱緊了些,卻是故作氣惱道:“宋姐姐你真壞,肯定是沒有用心幫我解釋,我要把你丟下去不管你了。”
宋澤蘭曉得她在開玩笑,還是下意識摟緊了她的脖頸,“安安莫冤枉我,我怎會不用心解釋?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
“薄了嗎?快讓我瞧瞧。”
祁幼安將她從背上換到懷裡,借著夜色遮掩,低頭吻在她嗬氣如蘭的唇上,觸感傳來的一瞬,宋澤蘭不禁紅了臉,好看的臉龐爬滿羞意,“你……你真是色胚,什麼話都能聯想到那種事情上。”
“哪種事情?”
祁幼安故作無辜,再次俯低了身子,作勢還要親她,宋澤蘭看到模糊的一大片黑影壓過來,忙不迭否認,“沒什麼,安安快回去吧,我有些餓了。”
“媳婦兒,我忘了回來的時候給你帶些吃食了。”
祁幼安懊惱地抬頭看了眼天色,加快腳步回到府裡,直奔她娘親的院子裡。
不料,寧芳的院子裡冷冷清清,連個熟悉的麵孔都沒有,更彆提準備好的飯菜了。
她隨便問了一個丫鬟,“我娘親呢?”
“夫人午後便收拾細軟去青城了,說是要回娘家居住些日子,讓您照顧好少夫人。”
“還來真的啊……”
祁幼安傻眼了,看向她媳婦兒,宋澤蘭微微凝眉,“可是出了什麼事?”
“還是那回事,今日將軍府送信過來,說是她遇刺,讓娘去伺候,”祁幼安說到這裡,聲音又低了些,“娘說她要儘快找個人嫁了,不跟祁家有任何關係。”
宋澤蘭也哭笑不得了,“不若我去照顧大將軍?”
祁幼安把聲音壓得更低,“假的,演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