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到家的時候已經夜幕了,本應冷清的門口卻出乎意料的熱鬨。
暖色燈籠高高掛起,一眾人提著燈籠說說笑笑,而宋澤蘭被簇擁著在最前麵,一身白衣皎皎若明月,腰間卻束著一抹分外惹眼的紅,眉目溫婉,清冷之中又揉捏著幾分溫柔恣意,與往日有些不同,卻依舊將祁幼安迷的神魂顛倒。
歡喜湧上心頭,溢於眼底,祁幼安克製著去擁抱她的衝動,將馬韁遞給旁人,轉身攙扶著寧芳走下馬車,“娘親,宋姐姐在門口迎接呢。”
寧芳自也瞧見了,笑容滿麵推開了她,“我還沒到那種老胳膊老腿的地步,扶你媳婦兒去。”
遭到了嫌棄的祁幼安默默鬆手:“……我還求之不得呢。”
寧芳笑容微滯,眼眸眯了眯,在她歡快邁向宋澤蘭的時候,抬腳踹向了她的屁股,毫無防備的祁幼安一個趔趄,差點兒撲到了宋澤蘭懷裡。
她堪堪穩住身形,回身一臉譴責,“娘親你……”
“我怎麼了?就算你媳婦兒在眼前也不能這麼急啊,摔出個好歹來疼的還是你自己,”寧芳一點兒不心虛,還煞有介事對著宋澤蘭道:“蘭兒,你覺得娘說的對嗎?”
眾人哄堂大笑,宋澤蘭模模糊糊的視線加之猜測,也跟著淺淺笑了起來,隻耳尖微微泛著不易察覺的薄紅,微微頷首,“娘說的對,是該小心些。”
“……”
媳婦兒都這麼說了,她能怎麼辦?祁幼安認命的閉上了嘴巴,上前挽住了宋澤蘭的胳膊,另一隻手接過燈籠,“媳婦兒,咱們進去吧。”
寧芳看她吃癟就想笑,正隱忍著,忽而聽到了毫不掩飾的笑聲,視線順著看過去,不由驚訝,“這位姑娘是?”
裘嫋嫋連忙收住幸災樂禍,從人群中走出來,“伯母好,我叫裘嫋嫋,我妻主病重特來求醫,宋大夫將我二人安置在貴府,多有打擾還請見諒。若不方便的話,我二人這就離開。”
“娘,我……”宋澤蘭剛張口,寧芳便連忙擺手,“方便方便,儘管在府裡住下吧,娘還以為是祁幼安這小兔崽子帶回來的呢,原來是你的貴客。”
她說罷,又對裘嫋嫋溫和一笑,“看你年紀似乎和蘭兒差不多,伯母叫你嫋嫋可好?你與妻主就把這裡當自己的家,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找伯母。”
裘嫋嫋一口答應下來,“謝謝伯母。”
宋澤蘭也跟著道:“謝謝娘。”
寧芳笑的滿麵春風,“跟娘還客氣什麼?快進去吧。”
她走在最前麵,祁幼安攙扶著宋澤蘭,與裘嫋嫋三人並行走在後麵,還跟著梨兒她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入內。
宋澤蘭原本以為寧芳近期不會回來,而祁幼安也不會駁她麵子,故而對裘嫋嫋二人行個方便讓她們住在府裡。
傍晚那會兒得知她的婆婆突然回來,便有些擔心。
而此刻得到了準許,她心情便極好,微微掙脫了祁幼安的攙扶,又順勢摸索著牽起祁幼安
的手,溫柔清麗的眉眼透著絲絲狡黠,“安安,你應該也沒有意見吧?”
“我敢嗎?”祁幼安故作委屈,“但凡裘嫋嫋遲一息解釋,娘親的巴掌就甩到我臉上了。”
她敢說,這種事兒她娘親絕對做的出來,畢竟沒成親前就已經警告她不準拋棄宋姐姐了。
裘嫋嫋瞬間就樂了,眼神亮晶晶看著她二人,看熱鬨的意思很明顯。
到底是誰的人誰心疼,饒是寧芳都笑了起來,宋澤蘭卻微微搖著頭,溫柔似水的聲音夾雜著些許自責歉意,“安安,是我的錯,以後再有這種事情,我一定先跟娘和你商量。”
無論是偷著笑的,還是光明正大笑的,都讓祁幼安受到了不大不小的傷害。
反觀她媳婦兒的嗬護,就讓她很是受用,也見好就收不再裝可憐了,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握著宋澤蘭的手孩子氣地晃了晃,“宋姐姐,不用商量,咱家都你說了算。”
這下,似乎更坐實了她的妻管嚴,一個個都笑了起來,宋澤蘭被臊得不輕,尤其在聽到寧芳笑聲……且似乎笑的最為開懷時,便克製不住心底羞窘,臉頰熱意泛濫,連耳朵都發燙了。
她低著頭,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祁幼安便把她往懷裡帶了帶,又衝著她娘道:“娘親,我先回去換身衣服再過來找你們。”
不等寧芳說什麼,她便攬著宋澤蘭拐進一條彎曲小徑,抄小路回到臥房。
小月將房間裡的燭火點上便要離開,擦肩而過時祁幼安叫住了她,“幫我送些水到浴室,待會兒我要沐浴更衣,若是雪生過來了,就讓她等我一會兒。”
在小月出去後,宋澤蘭有些好奇,“安安,這麼晚了還要雪生過來,可以發生什麼事了?”
祁幼安沒有回答,反倒在聽到腳步聲遠去後隨手關上門,然後一把將毫無防備的宋澤蘭抵在門後,吧唧一口親在她的側臉上,“媳婦兒,你今晚實在太美了,這就是給我的獎勵嗎?”
宋澤蘭模模糊糊看到比自己高小半個頭的登徒子歪著頭打量自己,一點兒沒有放開自己的意思,再想到她蠢蠢欲動想要對自己做的事,便有些受不住彆過了頭,“安安,待會兒還要陪娘用膳……”
“我知道,”祁幼安雙手捧著她的臉,又將她麵對自己,眼睛裡滿是歡喜笑意,“宋姐姐,我好喜歡你的小心思。”
幾乎在瞬間,宋澤蘭就明白了,溫婉清麗的眉眼罕見心虛,推搡著便要把她趕去浴室,“安安你快去沐浴吧,莫讓雪生久等了。”
祁幼安由著她的勁兒被推著走,臉上笑容也愈加燦爛,“媳婦兒,我換洗的衣裳還沒拿呢。”
“我給你拿……”
……
祁幼安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趙雪生已經在房裡等著了。
她性子靦腆不愛多話,宋澤蘭在治病救人以外也非健談之人,兩人隻默默飲著茶,見到祁幼安進來,宋澤蘭摸索著扶手站了起來,“安安,可要我回避?”
“不用,”祁幼
安快走兩步,又將她按回去,“雪生不是外人,她是我好朋友。”
趙雪生惶惶站著,聞言愣愣抬起了頭,祁幼安注意到她的目光,好笑道:“坐啊,我從一開始就跟你說了,我拿你當朋友,隻是這段時間忙,沒顧上你,不過趙嬤嬤應該待你不錯吧?”
趙雪生依言坐下,拘謹的神色放鬆了些,“謝謝小將軍關心,阿娘待我極好。”
“趙嬤嬤隻有一個女兒遠嫁他鄉,她是真心實意拿你當親生女兒……”
時候也不早了,祁幼安估摸著她娘應該也沐浴更衣完畢,與趙雪生簡單寒暄幾句便直奔主題道:“今日我在五皇女的府上恰巧遇到趙小烏,她說你也喜歡五皇女,可是真的?”
趙雪生麵上閃過一抹遲疑,而後搖了搖頭,有些艱難開口:“五皇女說我像極了一位故人,極有可能是承平候府裡流落在外的嫡長孫,阿娘懷著我孤身一人流落邊陲必有隱情……即便是龍潭虎穴,我也要去闖一闖。”
瞬間,祁幼安就明白了她的意圖,“雪生,我帶你入軍中建功立業如何?雖然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權利是真真切切握在你自己手裡的,總比依附他人強。”
趙雪生垂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握緊放鬆,又握緊,神色淒楚,“我這樣的人在軍中又怎會有立身之地?”
“雪生,你何必妄自菲薄?軍中講究實力,人頭換軍功,隻要你夠勇敢,沒人敢看輕你。”
祁幼安說完,宋澤蘭之前聽她娘說這個乾元君貌美勝似坤澤,隨即也附和道:“雪生,你可以戴上麵具,以你乾元君的資質,未來必定能有一番作為。”
“我……我隻是個下等乾元,真的可以嗎?”
趙雪生動心了,但還是有些猶豫,見此,祁幼安便肯定道:“肯定可以的,你看我還沒有分化也憑本事在軍隊站穩腳步了。我手底下有一支祁家軍前段時間折損了不少人,不出意外的話年底應該會大比招人,你若是有意願打明日起我便教你騎射……在祁家軍裡晉升很快的。”
而此刻的趙雪生不過年方十五,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等得及,思索片刻,她抬起頭,眉眼堅定道:“好。”
祁幼安的喜悅溢於眼底,她起身拍了拍趙雪生的肩膀,“我就知道沒有看錯你。”
趙雪生愣了半晌,終於放下了一直以來的戒備和不解,“所以小將軍您是一開始就想讓我隨你入伍從軍嗎?”
祁幼安將她的神色變化悉數納入眼底,不禁扶額,“對,你一看就是個當兵的好苗子。”
語氣裡夾雜著的無奈,宋澤蘭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趙雪生卻一本正經,“多謝小將軍看得起,以後雪生入了軍隊,定不會給小將軍丟人。”
祁幼安聞言,倒是也跟著正經起來,“好,我相信你,用飯了嗎?去我娘那裡一塊吃吧。”
趙雪生倒是想拒絕,但宋澤蘭也告訴她自己的病人也在,受不住兩人輪番相勸,便跟在她倆後麵一塊兒去了。
她們去的時候,寧芳也已沐浴更衣完
畢,正與提前過來的裘嫋嫋聊天,兩人雖有年齡差距,但二人皆是性子豪爽不拘小節很聊得來,笑聲就沒斷過,熟絡的像老熟人似的。
瞥見祁幼安進來,兩人忽地噤聲,尤其是寧芳,直勾勾盯著著她,卻是一臉和善,而且和善過了頭,全然不像她娘親的作風,怎麼看怎麼違和。
祁幼安下意識頭皮一緊,總覺得她娘親有點兒不安好心,還是專門針對她的。
她握著宋澤蘭的手緊了緊,停下腳步不進屋了,“娘親,你們怎麼了?怎麼看起來怪怪的?”
“沒什麼沒什麼,”裘嫋嫋先回過神,假笑著眼神亂飄,一不小心落在她身後的趙雪生身上,眸色亮了亮,“好生漂亮的小乾元,我該不會是看錯了吧?”
趙雪生臉色瞬間漲紅,頭往下低了低沒有出聲。
祁幼安也沒有理會她,看著寧芳道:“娘親,你真的很反常。”
“怎麼反常了?”
寧芳收起和善,沒好氣道:“快點兒滾進來吃飯,彆磨嘰了,老娘顛簸一路累死了,還要老娘等你,老娘反常?老娘是看在蘭兒麵子上才沒揍你!”
“這下正常了。”
祁幼安煞有介事點了點頭,牽著她媳婦兒剛在餐桌房坐下,寧芳便抬手賞了她一個爆栗,“還正常嗎?”
“……”
祁幼安委屈巴巴點了點頭,看到麵前放著的酒杯,端起來準備緩解自己的尷尬,卻在看到渾濁的裡麵愣住了,“這是什麼?”
“彆管是什麼,能喝不就行了,老娘還能給你下毒不成?”
寧芳語氣雖凶,但細聽卻是外強中乾,她還心虛地撇開眼,招呼仍站著的趙雪生坐下吃飯,“放心吧,你嫋嫋姐已經有乾元了,她再怎麼喜歡也隻是過過嘴癮罷了,還能真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