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距離佑寧城不過四十裡地,若是清晨出發,最慢中午也該到了。
卻是臨近傍晚,守衛才在城樓上看到他們的身影,一路快馬將消息傳到將軍府。
眾將等待已久,這一刻終於來了,他們當中有些脾氣急躁的已經沉不住氣,嚷嚷著要出去。
祁朝燕不愧是坐擁二十萬大軍的大將軍,下屬在耳邊吵鬨著,她冷漠肅穆的臉上卻未有任何變化,端坐在上首紋絲不動,隻目光平靜注視著下麵的報信之人,“去通知少將軍吧。”
那報信之人應了聲是,恭恭敬敬退出去,又在下人的帶領下一路小跑來到芳蘭院。
芳蘭院裡,祁幼安正笑眯眯給媳婦兒L剝瓜子,聽到消息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來了啊,我還以為過了正午他們沒有出現就是不來了。”
“瞧你那點兒L出息,慫死你算了!”寧芳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把手中瓜子往桌上一丟,拍拍手站了起來,“走,老娘跟你一塊兒L。”
她根本不給祁幼安拒絕的機會,轉過頭又對宋澤蘭和顏悅色道:“蘭兒L,你陪你娘說說話,我跟幼安去去就回。”
計劃中,是沒有寧芳參與的。
“不不不,娘親你彆去……”
祁幼安連忙擺手,宋澤蘭也欲言又止,寧芳卻不再看她們,自顧自又對一臉不解擔憂的宋母道:“親家,失陪一下,你和蘭兒L多日未見,想必也有許多體己話要說。”
宋母遲疑了下,“夫人有事便去忙吧,這裡有蘭兒L就好。”
寧芳笑著點了點頭,拽著祁幼安胳膊便將她出屋子,“祁幼安你不孝順啊,有熱鬨看,居然不叫上你娘。”
祁幼安扶額,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這種熱鬨有什麼好湊上去的?而且……我還是當事人。”
“這你就不懂了,隻要是熱鬨,老娘都願意湊上去瞧瞧。”
看著她娘親笑的沒心沒肺,祁幼安便忍不住低聲抱怨,“像個猴子一樣被圍觀,有什麼好高興的?”
“誰像猴子?”
寧芳抬手便衝她胳膊上呼了一巴掌,一點兒L不帶客氣的。
“我我我……”
說話間,祁朝燕便迎麵走了過來,看著寧芳眉頭緊皺,“夫人,你不是不答應嗎?怎麼又過來了?”
“什麼?
祁幼安茫然,看向她娘,“祁朝燕什麼意思?”
寧芳沒吭聲,祁朝燕卻在她們麵前停下腳步,“我讓你娘與將士們一起出麵哭攔,你娘說她丟不起這人。“
祁幼安頓時明白了,無視寧芳那想要刀人的目光,一臉感動地抱住了她娘,“娘親,我就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疼我……”
寧芳那殺氣騰騰的目光本是看向祁朝燕的,被她突然一個熊抱打斷施法,不由氣笑了,“祁幼安,你把嘴巴閉上,彆逼我扇你。”
“娘親……”
祁幼安熱臉貼了個冷屁股,悻悻鬆了手。
祁朝燕的目光在妻女身上流連片刻,轉過身邊走邊道:“既然都準備好了,那便出去吧。”
府門外,兩旁跪滿了烏泱泱的將士,中間紅毯鋪設,透著莫名的喜氣。
祁幼安頗有些一言難儘看了眼祁朝燕,祁朝燕恍若不覺,目光直直注視著遠處緩緩而來的馬車隊伍。
祁幼安又把目光轉向她娘,寧芳抬袖擦著擦眼角不存在的淚痕,儼然是已經開始演上了。
她見狀,也肅斂神情,靜等著王忠的到來。
王忠身為皇帝的親信太監,身邊無數人巴結,不過他自身察言觀色能力也不差,不然絕無可能在伴君如伴虎的皇帝身邊有一席之地。
他在驛站裡大發雷霆怒罵祁朝燕,恨不得將人生吞活剝了。
下了馬車,來到祁朝燕跟前,那皺巴巴的老臉笑容卻極儘諂媚,腰也彎得不能再彎了。
他先是給祁朝燕問安,然後一雙透著精明奸詐的目光搜尋一圈,垮下臉為難道:“大將軍您也不能讓奴才難做啊,聖上那裡還等著老奴回去複命呢。”
祁朝燕沉著臉點頭,“幼安,跟公公去吧,母親便不送你了。”
她話音一落,王忠頓顯迷茫,卻還沒來得詢問祁朝燕這是什麼意思,就被寧芳的哭聲吸引了。
約莫三十出頭,風韻猶存的美婦人正抱著唇紅齒白英姿颯爽的乾元少女哭的梨花帶雨。
他臉上笑容凝了凝,陰陽怪氣說道:“祁大將軍這是何意?莫不是戲耍咱家?”
祁朝燕緩和語氣十分謙卑地拱了拱手,“公公多慮了,乃是賤內舍不得小女,本將軍這便令賤內離開。”
“原來是夫人和府中小姐……”
王忠正說著,忽然意識到不對勁兒L,祁大將軍庶子身死,不是隻剩下一個未分化的女兒L了嗎?
眼下這乾元女子是……?
他眼中俱是震驚與不可置信,‘欺君’二字已到嘴邊,下一刻卻又將自己的猜測推翻了。
五殿下絕無可能娶一個乾元為妻,眼下這乾元不應是將軍府的小姐,可也不是那頗有名望的宋家小醫聖啊,那位可是東啟出了名的坤澤大夫……
王忠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時半會兒L理不清,恰好又瞥見拿著各種農具的男女老少三三兩兩走近看熱鬨,便計上心頭道:“祁大將軍,這天色已是不早,再往回趕也已是來不及,勞煩將軍留我等住宿一晚,咱入府再細談此事?”
不等祁朝燕應聲,便聽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祁朝燕你要逼死我嗎?”
寧芳從丫鬟仆婦手下奮力掙脫,衝上來便抱住了祁朝燕大腿,“妻主,幼安是您唯一的孩子啊,您怎能忍心看著她入宮為妃,她是乾元君啊,您這般羞辱一個乾元君,您還不如親手殺了她……”
祁幼安朝人群中的席景盛使了個眼色,便作漠然姿態走上紅毯,她腳踏上去的一瞬,武將們便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大將軍三思啊……”
也有些人跪到了祁幼安跟
前(),“少將軍萬萬不可啊……”
一群扮作百姓的人也義憤填膺⑸()⑸[()]『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大罵當今皇帝是個好色昏君,搶奪乾元君入宮為妃,也不怕寒了戍邊將軍們的心。
整個場麵亂作一團,祁朝燕被寧芳抱著大腿搖晃,隻得彎下腰安撫,一副自顧不暇的樣子。
王忠氣得臉都要綠了,指著一眾武將,又指著竊竊私語的布衣百姓,顫抖著手指,聲音陰柔尖銳,“你們……你們這些刁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罵聖上是昏君,一個個腦袋不想要了?”
他帶來的那夥人手握刀柄,麵麵相覷,猶豫著不敢動手。
原因無他,無論是那些手持鐵鋤的百姓,還是身著鎧甲腰配長劍的武將,都不是好惹的。
尤其是他們正情緒上頭,萬一發生衝突,他們人多勢眾,自己這一方定然是要吃虧的。
王忠話音落下,卻遲遲不見自己人動手,他還是第一次受此輕視受此侮辱,臉色已經不能用難堪來形容了。
他捂著胸口,一副要被氣暈過去的樣子。
身邊兩個小太監連忙攙扶著他,順便衝宮衛們喊道:“你們還愣著乾什麼?快把那些刁民抓起來啊!藐視皇威,當誅九族!”
首領見狀,咬咬牙拔出了刀,與此同時,寧芳也將跪地武將腰間的長劍拔了起來,“祁朝燕,你要逼死我兒L,便先殺了我!”
她說著便要把劍往脖頸上橫,可是嚇壞了一眾人,饒是深知演戲,祁朝燕也神色驟變,“夫人,你快把劍放下,我……我答應你就是……”
寧芳不會武,手裡拿著武器著實嚇人,祁幼安也擔心她傷到自己,連忙伸手去奪,卻也不敢使蠻力。
兩人拉扯之間,席景盛舉起手中鐵楸,振臂一呼:“鄉親們,如果沒有大將軍威懾南蠻,我們這些人早就死在蠻人的鐵蹄之下了。做人要有良心,大將軍舉家戍邊保我等平安,如今大將軍有難,我們豈能袖手旁觀?”
人群中有人率先衝了出去,“衝啊,保護少將軍,殺了奸賊……”
一切不過電光石火之間,離王忠最近的一個絡腮胡將軍直起腰身,抽出腰間佩劍乾脆利索斬下了王忠的頭顱。
寒光一閃,鮮血四濺,祁幼安迅速轉身將她娘護在懷裡,“娘親,彆看……”
寧芳的劍幾乎是與王忠的頭顱同一瞬掉在地上,當啷一聲,發出清脆的聲音。
她的身子也不由一抖,顫聲說道:“老娘……才不怕。”
祁朝燕似堪堪回過神,對著殺王忠的將軍怒斥道:“劉翼,你大膽!”
那叫劉翼的大將似被震怒的祁朝燕嚇了一跳,縮了縮肩膀,很快又梗著脖子道:“屬下沒錯,大將軍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百姓’跟宮衛打成一團,太監們四處逃竄,武將們則紛紛為劉翼求情,“大將軍!反了吧,昏君無義,便休怪我等無情……”
祁朝燕一臉沉痛,似被逼狠了,終於點頭,在她點頭的那一瞬,武將們紛紛起身,手握長劍與宮衛們展
() 開廝殺。()
不過,說是單方麵的屠殺也不為過,他們對上身經百戰的武將們,毫無還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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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混亂,祁幼安擁著她娘親回府,踏進門檻的時候,寧芳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幼安,這事成了?”
“成了,”祁幼安神色如常,眸裡帶著些許關切,“娘親,有祁朝燕在,你彆擔心了,回去好好休息,等忙完了我跟媳婦兒L說一聲,讓她給你開些安神藥。”
“幼安你看不起為娘?”寧芳回過味兒L來,不淡定了,“我不喝,你少管閒事……”
宋澤蘭過來的時候恰巧看到她的婆母一把推開祁幼安,愣了片刻,“娘,安安,你們這麼快就回來了?”
祁幼安瞧見她過來,眼睛一亮,“媳婦兒L你來的正好,娘親交給你了,那啥……娘親嚇住了,你幫我給娘親弄點安神藥,我怕她夜裡做噩夢。”
寧芳尷尬笑著,“彆聽幼安胡說八道,她才是那個慫貨。”
宋澤蘭微微頷首,上前攙扶她,祁幼安見狀,便道:“辛苦媳婦兒L,我先去忙了。”
“去吧,小心些。”
宋澤蘭回以笑顏,淺淡溫柔,注視著她重新走出府門。
慘叫聲,刀劍碰撞聲交織一片,即便沒有親眼看到,單憑想象,也能猜出戰況是何等的激烈了。
王忠帶了五百號人,其中百人乃是精挑細選的宮中禁軍,雖不如身經百戰的武將們,卻也比普通士卒強上三分。
雙方打的不可開交,祁幼安目光巡視全場,發現東南角處十幾個宮衛護著一名小太監奮力突圍妄圖逃跑,當即提劍衝了過去。
祁朝燕看了眼,便收回視線,目光肅然覽儘整個小戰場,也順勢將宮衛們的勢力猜個七七八八。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王忠帶來的人已經全都倒下,鮮血染紅了門前的青石台階,早已習慣了的眾人沒有絲毫畏懼,一個個興高采烈,猶如打了勝仗一般。
祁幼安眉間倒無多少喜色,在眾人清掃屍體時,便悄然進了府。
她先派人去芳蘭院報信,而後便匆匆回平安院沐浴更衣,洗去一身血腥味兒L。
等她從浴室裡出來,宋澤蘭已經回來了,在梳妝鏡前向她招手,“過來安安,我幫你擦頭發。”
祁幼安樂意至極,屁顛屁顛跑過去乖乖坐下,“媳婦兒L,你這麼快就回來了,我還說收拾好便去找你呢。”
“沒什麼事便回來了,”宋澤蘭唇角微揚,淺笑著又說道:“娘確實受了驚嚇,醫館裡有我先前準備的安神香,效果絕佳,待會兒L我便去醫館將它取來。”
門外尚在清理血跡,必定慘不忍睹,雖說她比婆母膽子大些,但亦是怵的,若能避開,自是最好不過了。
“咱倆一塊兒L吧,從後門走。”祁幼安看穿了她的心思,嘿嘿一笑,又說道:“宋姐姐,想回去住嗎?想回去的話待會兒L便帶你回去。”
她說罷,指了指自己的臉頰,宋澤蘭瞬間會意,臉不由一熱,
() 強烈的回家念頭促使她忍著羞意,慢慢俯身在祁幼安臉頰落下一吻,“安安,娘那裡你去說可好?”
祁幼安眉眼帶笑,痛快答應,“好,一切包在我身上。”
約莫小半個時辰,祁幼安收拾妥當,牽著她媳婦兒L的手來到芳蘭院。
寧芳捧著茶杯,出神地飲著,祁幼安拉住宋澤蘭在她身邊坐下,“娘親,我們打算回去住,你要是怕了,咱一塊兒L走,今夜就走。”
“回去住?”
寧芳頓時提起了精神,卻又在認慫和嘴犟之中搖擺不定,摩挲著杯沿半晌,啪的放下,人也站了起來,“走,隻是突然回去,屋子一時半會兒L收拾不出來,就委屈親家跟我同住了。”
宋母連忙道:“哪裡哪裡,我怎會覺得委屈?隻要夫人不覺麻煩就好了。”
寧芳連肉眼可見的恢複了之前的精神勁兒L,連連搖頭,“不麻煩不麻煩,我們這就收拾收拾回去吧。”
祁幼安不動聲色緊了緊宋澤蘭的手,笑道:“娘親,你們慢慢收拾,我和媳婦兒L先去醫館取安神香,有了它,您晚上就能睡個好覺了。”
“……”
寧芳眼神威脅,涼涼瞥了她一眼,便徑自走進內室。
宋母恍然大悟,她方才還在疑惑為什麼偌大的府邸整理不出一間屋子呢,原來如此……
她嗬嗬笑了起來,隨即又壓低聲音關切道:“幼安,你娘怎麼了?”
祁幼安還沒來得及回答呢,裡麵便傳來一聲重重的咳嗽,警告之意明顯,她聽話地閉上嘴,訕訕笑了笑,“娘,你快回去收拾東西吧,時候不早了。”
宋母見此也不好再追問下去,應了聲好,便取下脖子裡掛著的鑰匙,遞給宋澤蘭,“你們快去吧,路上小心些。”
“嗯……”
宋澤蘭接在手中,還能感受到鑰匙上傳來的溫度。
她微微頷首,牽著祁幼安走出芳蘭院,“安安,我已經多日不曾去醫館了,明日我想開門。”
這是之前就說好的,祁幼安斷然不會反對,“好啊,前陣子下了那麼久的雨,是不是該翻曬藥材了?”
“嗯,有些藥材需要,比如陳皮……”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來到馬廄,祁幼安將埋頭乾飯的黑鷺拉出來,扶著宋澤蘭上馬,自己隨後也翻身上去,將人攬在懷裡,直奔後門而去。
夜幕已然降臨,涼風颯颯,宋澤蘭依偎在她懷裡,感受著拂麵的風,仰望著天空漸漸升起的繁星,心情說不出的愜意自由。
祁幼安雖看不見她唇邊漾起的微笑,但明顯察覺到了她的放鬆,心道這些天可把人兒L憋壞了……
到了醫館,已經伸手不見五指了。
不過對宋澤蘭來說,並無影響,她對自己的醫館很熟悉,很快便拿到了安神香和一套趁手的銀針。
兩人並未多作停留,鎖上門之後,便慢悠悠趕往城南。
許是她們太慢了,到家的時候寧芳已經在飯桌上等著她
們了。
桌上皆是清淡的小菜清粥,非常合宋母和宋澤蘭的胃口。
四人用過晚飯,又在庭院裡活動了一會兒L才回房歇息。
次日,祁幼安又是天蒙蒙亮就醒了,她剛把自己的手從宋澤蘭腰間拿開,宋澤蘭便醒了,揉著惺忪睡眼問道:“安安,幾時了?”
“……”
祁幼安自覺動作很輕,沒想到還是把她吵醒了,壓低的聲音帶著自責,“差不多是寅正四刻,還早呢,媳婦兒L你繼續睡吧,我動作慢些不吵你了。”
“不睡了,我要去明小姐那裡幫她排出體內餘毒,往後調理身子……便有勞嫋嫋了。”
秋日的清晨頗有些寒意,宋澤蘭剛撐起身子坐起來,便不禁瑟縮了下,祁幼安忙用被子將她裹住,“乖,彆動,我把衣裳給你拿過來。”
宋澤蘭耳尖微紅,擁著暖意融融的被子輕輕嗯了聲,看起來分外柔順可愛。
祁幼安眼眸彎彎,下床前忍不住親了她一口,宋澤蘭沒有閃躲,臉頰也悄悄紅了。
她倒是不懼冷,一身單薄中衣先去桌前點亮蠟燭,找到宋澤蘭今日要穿的衣衫放在床邊,才慢悠悠去穿自己的衣裳。
宋澤蘭將自己的衣衫放在被窩暖了一會兒L才去穿,這個時候祁幼安已經在庭院裡練武了。
趙雪生不在,她一人也不覺枯燥乏味,一直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才收起長槍結束今日的晨練。
回到房裡,梨兒L告訴她少夫人去了明小姐那裡還未回來,她便匆匆洗漱,也追了過去。
剛來到明韶華的住處,她便嗅到了濃濃的血腥味,隱隱還聽到了她媳婦兒L的聲音。
她輕輕扣了扣敞開的房門,“我能進去嗎?”
裡麵安靜一瞬,便傳來了裘嫋嫋似笑非笑的聲音,“又找來了?我就沒見過這麼黏人的乾元君,她怎麼沒把自己掛你腰上?”
宋澤蘭剛落下最後一針,微微舒了口氣,才不緊不慢說道:“許是喚我回去用膳。”
裘嫋嫋本想揶揄她,聞言心頭生出了深深的挫敗感,“好吧,宋大夫你是正經人。”
宋澤蘭不置可否,淺笑道:“明小姐這裡也差不多了。”
她說罷,去一旁的盥盤裡洗了洗手,邊用毛巾擦著邊喚祁幼安進來。
祁幼安在外麵還有些擔心,進來忙上下打量著她,“媳婦兒L你沒事吧?我怎麼聞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因為你狗鼻子唄,”裘嫋嫋沒好氣的說道。
祁幼安還從她聲音裡聽到了幾分怨念,微蹙眉頭看向她,“……我惹你了?”
宋澤蘭為了給明韶華解毒,忙碌了一早上,她才不會說自己在宋澤蘭這裡吃癟了,撇了撇嘴,指了指床上被紮成刺蝟的明韶華,“沒有,我心疼明姐姐。”
明韶華雙眸緊閉,十分痛苦,說不出反駁的話,不過依她的性子,即便能開口,也不會拆穿自己的小夫人。
祁幼安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就看到
了慘兮兮的明少莊主,唇角不自覺勾起,她忙又壓了下去,“咳,確實挺可憐的,不過嫋嫋你也彆擔心,我媳婦兒L說這是最後一次了。”
昨夜宋澤蘭回來便告知她二人今早等著自己過來,那銀針便是為明韶華準備的。
故而祁幼安知道的,裘嫋嫋也隻比她晚了小半個時辰而已,自是不擔心的。
她隻是衝祁幼安翻了個白眼,“混蛋,你少幸災樂禍,兩個月前,你比明姐姐還慘呢,那個誰……你們東啟那個皇女,都穿著孝衣上門了哈哈。”
祁幼安笑不出來了,“如果我說她不是上門吊唁我你信嗎?”
“說實話,我不信……”
裘嫋嫋話音未落,忽然瞧見床上的明韶華身子向前一傾,噗的吐出一大口黑血來。
頓時顧不得跟祁幼安貧嘴了,快步上前扶住她,“明姐姐,你還好嗎?”
明韶華輕輕嗯了聲,睜開眼看著她,“嫋嫋,彆擔心,我沒事。”
她並非說謊,她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由內到外迎來久違的輕鬆,尤其是在這一口毒血吐出後,整個人好像脫去了長久背負在身上壓得她難以喘息的笨重軀殼,也好似回到了年少時精力充沛煥發生機的時候。
她眸光溫潤如玉,點綴著細碎的喜悅。
裘嫋嫋也開心,用手帕細細擦著她嘴角的血跡,看起來是少見的溫柔。
祁幼安從含情脈脈相對的兩人身上移開視線,走出去喚下人進來打掃沾染汙血的地麵。
宋澤蘭則來到桌前坐下,悠然自得斟了兩杯花茶,自己捧起一杯小口品著,待祁幼安進來,便將另一杯推給她,“安安,坐下等我一會兒L。”
“媳婦兒L,你怎麼知道我口渴了?”
祁幼安捧著手中,低頭嗅了嗅撲鼻的清淡花香,而後便一飲而儘。
宋澤蘭抿唇一笑,笑容裡透著不易察覺的促狹,抬起拿起茶壺又給她倒了一杯,“剛知道的。”
媳婦兒L的從容雅致祁幼安深知自己學不來,卻也不覺羞臊,管它什麼茶,在她看來能解渴才是好的。
她端起茶杯又是一飲而儘,然後才嘿嘿笑著舉起空杯伸到宋澤蘭麵前,“媳婦兒L,再來一杯。”
“好。”
宋澤蘭依言又給她倒了一杯,想了想,把茶壺也放到了她跟前,“安安,你慢慢喝,我喝完手裡這杯就該給明小姐取針了。”
取下銀針,也就是意味著折磨明韶華多年的毒祛除乾淨了。
裘嫋嫋聽了這話,比在場所有人都高興。她已經等不及,欣喜地催促,“宋大夫,你快些喝……或者先給明姐姐拔針也行啊,茶涼了我再幫你泡……”
“蠢,”不等宋澤蘭開口,祁幼安就嫌棄道:“這都不懂?現在拔了,說不得明天她還得被我媳婦兒L紮成刺蝟呢。”
正在興頭上的裘嫋嫋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她,自顧自用殷切的眼神注視著宋澤蘭。
宋澤蘭微微搖頭,“再等一會兒L。
”
裘嫋嫋可以把祁幼安的話當放屁,卻不敢不聽她,一瞬就泄氣了,“哦,好吧。”
“嫋嫋,倒也不必急於一時,前麵艱難痛苦已經度過,眼下便算不得什麼了。”
宋澤蘭抿了口茶,神色沉靜,她見過太多比明韶華還要淒慘痛苦數倍的病人,深知自己作為大夫,可以心懷悲憫,但絕不能一時心軟,心軟是行醫大忌,有些時候,反而會害了病人。
下人將地麵收拾乾淨退出去,宋澤蘭同時也飲下最後一口茶,將杯子放下,站起身朝著明韶華走去。
“媳婦兒L,要幫忙嗎?”
祁幼安忙不迭跟上,裘嫋嫋緊隨其後,宋澤蘭微微搖頭,“安安,你出去吧,嫋嫋留下就行。”
“……”
祁幼安默默走出內室,又走到外麵的院子裡,一會兒L仰頭看天,一會兒L蹲在角落裡欺負螞蟻,百般無聊,足足等了小半個時辰,才等到人出來。
她並不上前,眼神幽怨望著宋澤蘭走近自己。
宋澤蘭眉間稍有疲意,笑容卻依舊溫雅淡然,“安安,我們現在可以回去了。”
祁幼安握住她伸過來的手,挑了挑眉,頗有興師問罪的意味,“媳婦兒L,這就是你說的等一會兒L?”
“拔完針又聊了一會兒L,”宋澤蘭神色略帶歉意,牽著她邊走邊壓低聲音道:“因為明小姐和嫋嫋今日便要走……”
她話音未落,察覺到祁幼安要轉身回去,忙將祁幼安的手攥緊了些,“安安,你彆過去了,明小姐她不喜與朝廷中人交往,應當不希望見到你。”
祁幼安怔住了,眸裡的受傷和不可置信讓宋澤蘭心疼又無奈,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可事實就是如此,“這些天與嫋嫋她們相處融洽,不止娘,我亦是喜歡嫋嫋的性子,便覺既是友人,出手救人也是應當的,明小姐卻執意把診金藥費,連同這些日子住在府上的開銷也一並折合銀票給我。嫋嫋說來日我們兩家有了孩子要互相告知,興許可結為親家,我應了,明小姐亦是婉言拒絕……”
一句不喜欠人情,一句江湖人與朝廷中人並非一路人不宜深交,明韶華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即便愚笨之人,也該明白了,聰慧如宋澤蘭,斷然不希望自己捧在心尖兒L上的人傻乎乎去明韶華那裡自討沒趣兒L,即便她知曉明韶華明麵兒L上不會有任何失禮之處。
祁幼安大大咧咧慣了,她心裡確實難受,但也有自己的驕傲,很快就恢複笑容,“不錯不錯,明少莊主可比趙文嫻那個亂攀關係不付診金藥費的混蛋強太多了。”
宋澤蘭聞言舒了口氣,嗯了聲,“安安可以猜猜銀票放在我哪隻衣袖,猜對了分你一半。”
兩人本是並肩前行,祁幼安聽了她的話眼睛一亮,立馬就鬆了她的手,來到正前方細細觀察。
宋澤蘭莞爾,繞過她繼續走,“你動腦筋猜就是了,莫耽誤我回去用飯,待會兒L還要去醫館呢。”
興許是她的衣袖寬大,也興
許是單張大額銀票過於輕薄,祁幼安隻憑眼睛觀察不出來,索性三兩步追上去,一臉壞笑去拉扯她的衣袖,“宋姐姐,我猜不出來,你讓我摸摸……()”
麵對她這般無賴行徑,宋澤蘭自然不肯輕易就範,她們一路避著下人,嘻嘻鬨鬨來到芳蘭院。
宋母向來早起,與她同睡一榻的寧芳自也沒能賴床,早在她們之前就已經坐在餐桌旁等著了。
看到她們進來,便撐起精神笑著招手示意宋澤蘭來自己身邊坐,“蘭兒L餓壞了吧?幼安說你一大早就去忙了,讓我安排廚房多做些你愛吃的,給你補補。?[()]?『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宋澤蘭知曉身邊人貼心,卻從未想過會如此貼心,心下暖意融融,依次向寧芳和她娘行了禮後才說道:“我今日打算去醫館,便趕早先去了明小姐那裡,未曾料到明小姐急於離開,相識一場,多說了會兒L耽擱些時間,這才來遲,還請娘莫怪。”
她說著,又行一禮,卻是剛彎下腰,就被祁幼安攔住了,“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