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治, 男,15歲, 患有先天性腎衰竭。
一年前從小笠原群島來到東京都治病, 治療隻持續了兩個月就因昂貴的費用而不得不離開醫院。半年前,有人在池袋撥打急救電話,醫院在池袋運回了因出車禍而陷入昏迷的天宮治。
四個月前, 天宮治出院,買了回小笠原的船票, 消失在了東京都。
“他現在在小笠原啊……”
川上還是有兩把刷子的,靠著術式查出來的身份, 然後稍微打電話拜托了彆人, 很快就拿到了有關第三個人的詳細情報。
泉鯉生隻聽說過小笠原,從來沒去過。
那兒雖然在行政區劃屬上歸東京都小笠原村管轄,但離日本本土有一千多公裡,離亞歐大陸有近兩千公裡,從某種程度上也能說是與世隔絕了。
而且因為一係列曆史因素, 島上沒有任何民航客機,要去到那裡隻能從東京的竹芝港乘坐每周一班的渡輪,在海上漂泊24小時才能到。
拿到了想要的情報,五條悟很快把川上拋之腦後,很乾脆地推著泉鯉生就往樓下走。
“誒, 五條君不是想要現在就出發吧?”鯉生一邊回頭一邊說。
因為角度問題, 他隻能看見對方一頭被風吹得四揚的飄逸白發, 在沾上雨霧後才乖巧了那麼一點。
“不然呢?”
“可是一周隻有一班船啊。”
五條悟不以為意:“我們自己過去。”
鯉生一開始還以為他是掌握了什麼咒術上的移動手段,畢竟連川上這樣聽起來像是瞎扯的能力都能存在, 那麼遠距離移動或許也不是不可能。
但五條悟的行為是那樣質樸無華——他很有錢。
雖然年齡還小, 但有錢。
這個很有錢還不能足以說明財力的豐沃, 放在具體事件上就是:「打電話找人扒來了一艘私人渡輪,趁著夜色集齊了船長大副和水手,連夜出航。」
看五條悟的態度,似乎對此非常習以為常,甚至沒感覺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
有錢人的快樂還真是完全意想不到啊。鯉生想起自己出海實習的複雜流程,深深感歎道。
登上船,並不年輕的船長先生在大半夜也儘職儘責地講述著航行須知事項。
在雨天出海的風險不用贅述,但沒人對五條悟的決定提出任何質疑,大副笑嗬嗬地遞給他們雨衣,轉身和船長溝通航線的問題,再次回過頭看見鯉生的時候愣了一下。
“您還帶了彆的朋友嗎?”大副問五條悟。
五條悟:“什麼時候能走?”
柴油機發動的轟響就是船長的答案,船舶漸漸遠離海岸,以遠超普通渡輪的航速像海中疾馳。
螺旋槳掀翻黑海,浪花白得晃眼,被卷起的細霧混進雨水中濺上甲板。
雨水順著臉側滴進脖子,鯉生合攏了雨衣:“再怎麼也需要航行一整天吧,你不休息一下嗎?”
五條悟棱了他一眼:“天宮治的情況很詭異,像是斷斷續續忘了又記起來,這種情況下你想讓我睡覺?”
“現在是深夜了,你不一定撐得下去的。”
“哈,小瞧誰啊泉鯉生!”
然後在半小時後,五條悟已經開始有一下沒一下的開始小雞啄米,恍惚中還記得要把視線投到鯉生身上。
這讓算著時間打算回學校起床的泉鯉生有些心虛起來。
——我現在睡覺離開的話,好像挺對不起他的。
而且鯉生發現了,五條悟真的是個很固執的小孩。
以往「無所不能」的情況會削弱這種固執,但遇到必須要付出一些東西才能實現的事後,這種特質就一點一點顯現。
其實睡覺也沒關係,如果你還會為了被遺忘的事情而作出某些努力,那麼泉鯉生也就還會繼續呆在這裡。
就像是一個隻屬於你的玩伴,直到你厭倦的時候,他才會離開,隨後徹底在你的記憶中淡化,記憶的水麵再次恢複平靜,連曾經出現過波紋的痕跡也不會有。
不過想也知道五條悟不會接受這樣的說法,於是鯉生也隻是看著五條悟在那裡與睡意做抗爭,打算等他真的睡著之後再離開。
在發現自己很難克服席卷上來的困意後,五條悟開始生悶氣。
他平時的睡眠質量就一般,大量的信息從眼睛湧進來,處理這些信息和讓自己不受信息乾擾都是耗費心神的事情,睡眠顯得尤為重要。
但他不想輸,不要輸給人類的基本需求——五條悟什麼都能做到,他一直這麼堅信著。
於是五條悟乾脆地從位置上跳起來,拽著鯉生就往甲板上跑。
稍微活動四肢後再被迎麵的冷風一吹,那股睡意減少了很多。
海麵的雨已經變得很小,抬頭就能看見那團泛白的烏雲雖然還在頭頂,但隨著船舶的遠行逐漸離他們越來越遠。再這樣繼續前行的話,能把烏雲徹底甩開也說不定。
等雨停了再睡覺就沒關係了,五條悟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泉鯉生到底是誰。”他開始沒話找話,剛一開口就被迎麵來的雨海混合霧噴了一嘴,開始“呸呸呸”個沒完。
鯉生稍微站側,他的小身板完全算不得可靠,隻能靠著拉近的距離來勉強遮擋住亂刮的海風。
“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類,看不見咒靈也沒有所謂的咒力,隻是恰好能穿梭在彌留之際的人身體中而已。按理說我是無法操控彆人的,活人或是屍體都不行。”
五條悟捂著嘴:“那不就是單純的感知死亡嗎?怎麼會有這種虐待自己的能力啊。”
“能有這樣的體會,又不必真的死亡,這也不錯吧?”
“大家不都是想要體會好的感情嗎?誰會想要感知死亡啊!”
“或許人在死亡的時候,才能公正又不帶偏見地審視自己的一生是什麼樣的呢。”
五條悟直覺性的沒有接話。
泉鯉生現在的表情是他從來沒見過的,不隻是沒在他臉上見過,在其他人臉上也未曾出現過。
那是一種充盈。
因為理解了他人無法理解的事情而歡喜,因為接受了他人無法接受的結局而滿足。
就和他此刻說的內容一樣,在廣義上不含任何美好和未來,讓自己充當人生的句點而充盈。
等意識過來的時候,五條悟已經抓住了泉鯉生的手,仿佛不這麼做的話,他就會變成童話中消散在海洋中的泡泡一樣。
尤其本人還是完全不抗拒這種結局的。
“怎麼了?”鯉生問。
五條悟描述不出此刻的感受,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