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劫秋意泊見識得多了,但真正落在自己身上的沒幾次,大多還是他的法寶渡劫,今日渡的是叩問煉神還虛的大劫,秋意泊難免還是有些緊張。

他問過他爹和三叔渡雷劫難不難,他們回答說對比起雷劫之前的心魔劫,雷劫反而是簡單的。秋意泊一尋思,感覺這劫數就等同於後世考公,心魔劫考的是政考,考你思想品德過不過關,雷劫是體檢,查你身體狀態行不行,彆進了編製就三天兩頭生病宛若一個林妹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

他自覺身體素質還行,沒道理過不去。

重雲疊蓋,滾滾欲摧,秋意泊仔細想著還有什麼未完成的事情——實際上應該都很完滿了,特意挑的今天渡劫,黃道吉日,諸事可行。丹藥帶足了,法寶帶足了,符籙也帶足了,嚴格來說他現在就是站著給雷劈,隻要劫雷不超過一百道,他完全可以無傷通關。

眼見著電龍在雲中奔流穿行,秋意泊突然有點想笑——以前誰誰被雷劈了都當新聞來看,沒想到現在能空手接劫雷了,甚至還挺習慣的。

秋意泊將萬寶爐放了出來,萬寶爐是他的本命法寶,今日渡劫,自然是要帶它一道的,順道它也該升級了……草草草,他知道為什麼方才為什麼心神不寧了,他萬寶爐材料沒湊齊!而齊晚舟帶來的那張單子裡有萬寶爐要的材料!

秋意泊狂呼:“齊晚舟,把納戒扔過來!”

秋臨淮本就緊繃的神經霎時讓他反應過來,立刻反問道:“怎麼?”

他遠遠不如外表所展現的一樣冷淡,按照計劃,他早就應該離開淩霄宗踏上曆練之旅了,不想秋意泊三不五時回來就說要渡劫,他次次擔憂,隻不過不好浮於眉眼,便留在了宗門中——這一留,就是快四百年。

否則以他的資質,怎麼會如今還在合體中期?

四百年不到的時間,都足夠讓秋意泊修到與他一般的境界了。

“萬寶爐的材料我沒帶!”秋意泊高聲道。太D

萬寶爐是秋意泊的本命法寶——這事兒親近一點的人都知道。譬如劍修渡劫的時候也會帶本命劍,一是本命劍就是劍修最強的武器,二是渡劫的時候劫雷蘊含天地之力,剛好借劫雷之力錘煉本命劍,有沒有經過雷劫那可是兩種威力!

一眾真君都傻眼了,這都是算好了日子渡的劫,這還能忘記本命法寶要的天材地寶?!

弟子們也傻眼了,來圍觀的都是元嬰、化神期的弟子,這不想多看看學習學習點渡劫經驗嗎?哪想到真能遇上現場教學。

原來秋師叔渡劫也能忘記東西啊?

齊晚舟知道厲害,秋意泊喊第一句的時候就忙不迭地掏出幾個納戒,淩霄真君一把搶過就扔了過去,現在劫雷已經蓄勢待發,無論是什麼人都最好不要過去——過去就是九死一生。

秋意泊隻見幾道流光飛來,天空忽地傳來了一聲雷吼之聲,一道劫雷突如其來直劈而下,正中那幾道流光,霎時間納戒碎裂,無數天材地寶如雨落下,一時間整座山都靜了下來。

天地一片晦暗,唯有小鶴山是亮著的,無他,寶物太多,寶光把整座山穀都映亮了。

有一說一,虧得是同門師叔渡劫,一旁還有不下六位真君看著,掌門真君也在呢,不然這誰不眼紅?

淩霄真君見狀就往後退去,他方才插了一手,那一道雷就是被天道警告了,還是再退遠一點安全。

秋意泊倒沒覺得財露白了怎麼,換作平日他肯定覺得這樣很彆扭,但今日雷劫之下看見這真·滿坑滿穀的天材地寶和靈石,內心是無比安寧,甚至還有一點奇怪的勇氣冒了出來——他要是今日死在這裡,他的靈石沒了,法寶也沒了,這輩子第一次親手拎大錘一錘子一錘子敲出來的萬寶爐沒了,指不定被按得沒頭沒影的秋傲天又冒出來了,那可真是拿著他的錢,還要殺二號親爹(泊意秋)、害死爺爺(秋臨淮)、三爺爺(秋臨與)……總而言之,一家子全給禍害了!

他能嗎?!他不能!

秋意泊揚起了眉峰,不可能,隻要他還活著,秋傲天這輩子都彆想出來!

萬寶爐開始瘋狂吸納它所需的材料,刹那間穀中的各種礦物消失了一半,它缺的材料並不多,主要是一些基礎材料,否則秋意泊也不會忘記這回事兒——製作各種幻境耗了他的大半身家。

秋意泊心念微動,另外一半材料就被芥子空間收了進去,隨即第一道劫雷終於落下,秋意泊不知該如何描述它,它占領了秋意泊所有的視野,它猶如星辰墜落,在烏黑的天地之中劃出了一條筆直而亮眼的白光,將天空一分為二,秋意泊不閃不避,硬接了這一道劫雷。

巨大的雷柱幾乎將整個小鶴山的範圍都囊括了進去,就連遠處圍觀的弟子們都感覺到了撲麵而來的森寒之氣,不由都泛出了絲絲涼意,從脊椎的末端升起直衝頭顱,讓他們情不自禁地打著冷顫。

秋意泊也是如此,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這般的劫雷。

雷電在他心中向來是至剛至烈至陽,從科學的角度來講這麼多電離子劇烈摩擦那也是生熱,他第一次知道原來雷電也可以是涼的。

涼得凍入骨髓。

劫雷之力裹挾著狂暴的靈氣在體內奔流,本就已經充盈到極致的經脈刹那間膨脹,可又在被寸寸凍結,秋意泊的經脈就像是一條被冰凍住的水管,靈氣不斷地被凝固,後來的靈氣被堵在此處,還來不及如何就又再度被凍結,最後啪得一聲,經脈碎了。

可經脈碎裂後,劫雷帶來的靈氣又迅速修複著他的經脈,這樣生長的速度已經遠遠超出常人,可還沒來得及長好,就再度被靈氣給撐碎了,經脈之後便是臟器,它們因為比經脈更廣闊,更柔韌,碎裂的速度比經脈慢一點——也沒慢多少就是了。

如此循環往複,痛苦自然非比尋常,秋意泊咬著牙受著,還有心思想著要是現在有人把他開個膛再扔回現代,他絕對能喜提一個終身製的公職,絕對帶編製,說不定還帶編號,大概就是‘實驗對象001號’這種,說不定還能用他的名字或者代號命名藥物或者實驗成果——前提是抓他的人沒有被不斷蠕動生長的器官和經脈嚇死。

噫,不能再想了,怪惡心的。

所有人靜靜地看著秋意泊,其實第一套劫雷已經過去了,但所有人都知道對於秋意泊而言還沒有過去,秋臨與不禁握住了秋臨淮的手:“哥,你說……”

心境圓滿,但肉身還不足以應對劫雷。

“彆胡說。”秋臨淮淡淡地道:“泊兒一定可以。”

話是這麼說,實際上他也緊緊地握住了秋臨與的手,如玉如竹的手指根根發白,手背青筋爆起。秋意泊渡劫的日子可以自己定,秋臨淮也早有準備,可真到了這一天,他突然就後悔了。

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①。

他不敢想秋意泊若是當真死於這次劫難,他該怎麼麵對自己……當年,要是不叫泊兒修仙就好了。

“是,泊兒他一定行。”秋臨與撞了撞秋臨淮的肩頭:“哥,彆想了,臭小子是天靈根,我們兩個地靈根替他操什麼心?掌門還特意派流宵師叔去歸元山要了歸元真君的符籙,泊兒的性子我們都知道,他要是受不了了必然會用的——他就不是那種硬抗的人。”

秋臨與神色凝重,這話是說給秋臨淮聽的,何嘗又不是說給自己聽的?

當年自己渡劫都沒這麼緊張過。

“是。”秋臨淮頷首,隨即又搖頭道:“不過是關心則亂罷了。”

秋意泊痛到了極致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人在這個時候耳朵是聾的,嚴格來說他懷疑自己耳朵還在不在,他的軀體在劫雷之威下不斷重鑄,損毀、重鑄……他心道這是最簡單也是最容易的一道劫雷,他總不能連第一步都踏不出去吧?

他發現了,原來自己政審可能是過關的,但體檢八成是在及格的邊緣徘徊,否則也不至於如此。

秋意泊也不知道這樣的痛苦何時才能結束,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或許就是這樣一點一點的熬下去,或許下一秒就能結束了呢?

望梅止渴原來是這樣用的。

要不是這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秋意泊恐怕就放棄了——其實也可以放棄,大不了就是肉身不要了,借著萬寶爐再修一回肉身唄……到了這個地步嗎?

秋意泊自問道。

有到了他寧願自毀境界自毀肉身也不願意承受的地步嗎?

沒有,還遠遠沒有到這個地步。

鮮血從他口中溢出,還未滴落便已經被劫雷凍結成了冰晶,不過一個眨眼又化作了齏粉消散於天地間。秋意泊皺著眉頭,想象自己並不在肉身中,痛苦的是他的肉身,而非他的靈魂,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在秋意泊感知中卻像是過了一生一世,再有一炷香,秋意泊的的身形總算是穩定了下來。

神奇的是衣服沒事。

秋意泊眼前的世界變得清晰了起來,眼角餘光瞟見小鶴山外滿滿當當的人,在心中情不自禁的感謝了一下老天爺沒讓他當眾裸-奔。

不然那可太丟人了。

他側目看向萬寶爐,萬寶爐如今已是布滿了黑灰,秋意泊感知到它也正在不斷凝萃煉化天材地寶用以修複,心中大定,他抬眼看向天空,等待著第二道劫雷。

第二道劫雷彌漫著濃厚的紫氣奔來,將世界都籠罩上了一層深邃的顏色,這一道劫雷隻有光,卻沒有一絲半點的聲響,輕飄飄地落在了秋意泊的身上,秋意泊早已準備就緒,卻沒有想到這一道劫雷於他而言幾乎無感,或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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