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丞盯了秋意泊許久,秋意泊翹了個二郎腿,側臉而笑:“師叔這麼看著我,是想和我出去做過一場?”
作為可能是全門派和秋意泊交流次數進入前五的人,婁丞深知彆說他現在還差秋意泊一個境界,就算兩人都是合體,他都是被秋意泊壓著打的那個,不打死他算是看在同門情誼上,哪怕秋意泊是化神,他是合體,他都不覺得自己能贏。
現在和秋意泊打一架?
想,但打不過。
那便不浪費這個時間了。
況且與秋意泊的合作,從來沒有虧過錢的時候。
婁丞伸手觸碰了一下自己的鼻梁,笑道:“讓小師叔見笑了。”
秋意泊眉間微微一動,陡然問道:“師叔,你要不要去蒼霧道界,我將聚金商行交給你如何?”
泊意秋短期內是醒不來了,他那樣的傷勢養個一兩年都算是生物奇跡,再者流宵真君也同樣去不了了,那邊隻有一個銀華真君坐鎮,秋懷黎雖好,可惜修為終究是個硬傷。
離安真君是必然要回去的,他們還缺一個坐鎮聚金商行,心狠手辣奸猾狡詐的商人。如此一看,婁丞正合適。
“哦?”婁丞聽了露出了一點饒有興趣的神色:“小師叔怎麼想到這個?我記得聚金商行不是一直由長安師弟管著嗎?我現在去,恐怕不太妥當吧?”
“婁師叔,自己人,敞開了說話。”秋意泊一手支頤:“我現在也沒有心情與你歪歪繞繞打什麼機鋒,長安渡劫需要閉關,你若去,自然是交到你手上,有什麼妥當不妥當?倒是我哥哥,不過這就要看師叔的本事了。”
婁丞一手微抬,示意秋意泊繼續。
秋意泊也不介意,接著道:“說起來,聚金商行如今一切都上了軌道,蒼霧道界是什麼情況我相信師叔已有耳聞,若去,這因果是逃不掉的。”
婁丞看向了秋意泊,他的眼睛亮得驚人:“不必再說,我去。”
秋意泊撫掌而笑,繼續與婁丞洽談其他。
……
秋懷黎知道這個消息並未顯得很驚訝,甚至可以說他有一種一切儘在掌握的雲淡風輕,他花了半天功夫和婁丞交接了一下聚金商行總賬本,其餘的不急,他總是要留下的,還可以慢慢來。
是夜,院中就秋懷黎與秋意泊兩人,秋意泊問道:“哥,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秋懷黎抬手替秋意泊泡茶:“本就是應當的,我料想著你八成是不願意的,照影真君和璿璣真君必會來一個,可還要補上流宵師叔的空缺,他二人都不善於經營,想來想去也就是這位婁師兄長袖善舞,必是他來無疑。”
秋意泊頷首,這應該也是掌門真君一開始就計劃好了的,畢竟舒照影和婁丞請命來蒼霧道界的時候淩霄真君一口便答應了下來。
就此,淩霄宗替換人員便定了下來,婁丞代替泊意秋坐守聚金商行,舒照影代替流宵真君與離安真君繼續在外收集情報,等流宵真君養好了傷再來時便叫舒照影跟著婁丞留守聚金商行,正式將銀華真君剔除局中。秋意泊算是編外,他另有任務在身,他來來去去不必他人約束。
銀華真君一事也很簡單,他不過是秋露黎的道侶……哦,甚至提不上道侶,相好罷了。不管他與秋露黎如何同舟共濟相濡以沫,他能陪著秋露黎來蒼霧道界鎮守聚金商行已經是宗門欠了他一個人情,接下來的事情萬般因果纏身,那就不是人情二字能揭過的了,故而將他剔除局中是最好的辦法。
秋意泊從袖中掏了點東西出來,他也沒在淩雲道界耽擱太久,這傳送陣一來一回也不是什麼大事了,他急著先過來幫忙把聚金商行的事情辦好,另外還要知道現下蒼霧道界的局勢,自然先過來一趟。不過來之前他帶了點東西:“這是北邊來的茶葉,我喝不習慣,哥你拿著喝吧,另外我看燕京有家書寄來,順道也捎了過來。”
“多謝。”秋懷黎接了家書,也沒有立刻拆開就看,時間已經過去許久了,如今燕京那邊有弟子幫忙盯著,家書大多數是講一下族裡的事情,給幾位老祖問好,提一提家中又多了幾位新生兒,這些其實是沒有斷過的,一年一封,還會附贈個族譜來。往日裡秋意泊常年遊曆在外,秋臨淮、秋臨與也是如此,秋露黎前些年陷入劫數,這些家書一直都是他收的,沒想到秋意泊這樣匆忙回來,卻還記得。
也不說什麼牽掛不牽掛,快五百年了,父母兄弟早已壽終正寢,連後世孫都不知道幾代了,也無甚感情,隻不過習慣如此,便會順手看一看,收起來。
秋懷黎看著秋意泊,陡然問道:“你如今可還好?我見你眉間隱隱有所躁鬱,可有什麼煩心事?”
秋意泊翹著二郎腿往自己嘴裡塞吃的:“還好啊,也沒什麼,這不境界到了瓶頸……你也明白的。”
“嗯。”秋懷黎慢慢地應了一聲,他看著秋意泊,當年一同邁入仙門,如今秋意泊卻已經是渡劫真君了,從修為境界來說,兩人可以算是天差地彆,秋意泊多年在外,按理說也早不該是當年的他,可他卻覺得秋意泊似乎從來都沒有變過。
他還是小時候的他,並不因為境界的提升而有所改變,亦或者改變的地方他看不到罷了。
秋懷黎緩緩地說:“其實我知道說了你大概也是不會聽的,但……泊弟,此處因果,你不擔心嗎?”
此處因果,實在是太重了。
他知道秋意泊在做些什麼,拿著一個不存在的九轉寒髓丹,引得蒼霧道界正魔兩道入局,更是捏造一個存在的假的九轉寒髓丹,引得正魔兩道紛爭愈烈,正道怕魔門再有一位真君,這肯定是會動手的,不管是明著還是暗著……
青蓮劍派與秋意泊相交甚密,可秋意泊算計的時候半點沒有留手,青蓮劍派本就是針對血來宮和大衍宗的絕佳利器,這樣操控一界局勢,他是暗暗驚歎的,可也是擔心的。
飛花秘境中有多少人因秋意泊而死?出來後又有多少人會因為一個莫須有的九轉寒髓丹而死?正魔雙方,乃至普通修士,還有無數凡間百姓,會死多少人呢?
他不是真君,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因果二字有多重要……秋意泊不怕這樣的因果嗎?
秋意泊沒有絲毫遲疑,他反問道:“如果擔心就不做,那我與畜生有什麼區彆?就是養條狗,喂熟了它還朝你搖搖尾巴,更何況我是個人呢?”
有些事情,就是明知不可為但偏要為之。
哪裡有這麼多道理可講?哪裡有這麼多因果可論?
秋懷黎沉默了一瞬,剛想說話,秋意泊卻抬起一手,打斷了他:“哥,你知道為何要急於一時?”
秋懷黎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確實,淩霄宗與血來宮/大衍宗之仇確實不該急於一時,最好的方式是等,等孤舟真君、等掌門真君,乃至等秋意泊,等他們叩問道君之境,大大方方下戰書,一決生死,以報當年血來道君引朔雲道君入魔,害淩霄宗上一代弟子同門相殘,以身殉道之仇。
是,淩霄宗能等,但淩雲道界等得了嗎?
淩雲道界已經不知不覺中被滲透了那麼多年了,前有血霧宗,後有南域秉燭真君,東域和南域都有了血來宮、大衍宗的人,那麼其他兩域呢?
血霧宗之前在做些什麼?以修士精血修行,搜捕天資超凡的弟子送入蒼霧道界修行。秉燭真君在做什麼呢?在動搖低階弟子心神,騙他們當血來宮走狗……那其他地方呢?
十年一屆春宴,且不說天靈根,能有多少地靈根弟子?能有多少玄靈根弟子?
而低級弟子有多少?
很多,多到了一個龐大的地步。
當年與秋意泊同一屆念書的內門弟子如今都不剩多少了,大概隻剩下三分之一的人進入了元嬰期,也就是說以淩霄宗內門弟子選拔標準,百年一開的內門弟子選拔,一屆才四十九人,而其中有至少三分之二的人止步於金丹。
那外門弟子呢?
其實他們當年都很理解秋奇黎,不為何,他遇到一位真君除了答應外根本沒有任何活路,他隻想想活,那就必須答應,所以秋意泊當年第一個想法是保秋奇黎,秋奇黎應該是被迫的之流。不必提秋意泊這種連同階都能在無聲無息之間擊殺的人,一個渡劫真君對上一個元嬰期弟子,這位渡劫真君就是弱得隻剩一口氣,也能在舉手之間把元嬰弟子擊殺。
血霧宗那功法,是連泊意秋短暫修行幾年都導致魔念深種的邪門道統,換作其他人呢?不是那麼天賦異稟的,沒有正統直指大道傍身的,甚至不是那麼聰慧的人呢?甚至都不必弟子是真心歸順,隻要學了,那就逃不脫了。
淩霄宗能等,淩雲道界卻不能等了。
再等下去,淩霄宗就等著淩雲道界淪陷,整個道界淪為血來宮下處,內外皆敵。
淩霄宗拚著流宵、離安、秋意泊、婁丞、舒照影乃至秋懷黎、秋露黎等人因果纏身,極有可能死在這一場血戰中,也要想儘一切辦法擊殺血來道君,是為了宗門,也是為了道界。
就是這麼簡單。
秋意泊是覺得不值得的,他覺得人命最重要,淩雲道界不行了大不了大家換個地方繼續活,滿門十來位真君帶著一幫子劍修,靈石、資源充足,難道還能在新的道界活不下去?就算是尋到了一個靈氣稀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