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輕笑了一聲,那畫麵太美,他不敢想,他怕想多了笑出鵝叫,又不是在拍電視劇。
太上忘情道究竟要怎麼修,也沒有人知道。他以前一直覺得修了太上忘情道就會和修了無情道一樣,變成孤舟、溫夷光這樣沉默寡言千年冰山,可後來一想覺得這可能是一些人為的巧合——比如孤舟道君他不說笑,是因為天生就不愛說笑,並不為彆的。他收弟子自然也更偏向選和自己同一個性格的,可要是遇上真適合的,雖然性格不與自己相似,但那也能收入門中。
他爹和三叔應該就是這麼拜入洗劍峰的。
可要是有性格相近又適合的,就類似於溫夷光這樣的和孤舟道君性格相像,哪怕最開始是拜入離安真君門下,沒多久就自然而然被孤舟道君指點,雖然明麵上沒有轉拜入孤舟道君門下,但私下裡大家都默認他是洗劍峰的弟子。
再往前一推,或許各位前輩都是這麼收徒弟的,久而久之就叫外人分不清到底是修了道統才會如此,還是天生就是如此。
反正他自己修太上忘情,和無情道一脈同源,除了被封鎖那一段時間顯得有些冷漠外,其他時間都挺正常,他沒上山前是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
秋意泊思及此處,不禁微微一笑,指尖在眼下撫了撫——道統說到底也是人參悟出來的,是人想修什麼樣的道,才有了什麼樣的道統,而非他學了什麼道統,最後就得參悟什麼道。
他依舊不明白他想追求的到底是什麼道,此時卻已經不在他心中了。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修仙講究的是一個緣分,他現在想不明白,就說明緣分未到,待緣分到了,他大概就能想明白了。
秋意泊撥弄著麻袋中的玉簡,隨意又從裡麵挑了一支來看,方才他或許還有些不耐煩,此刻卻是耐下性子來——哪怕找不到合適的功法,那也沒什麼太大的問題,就這樣看看各種各樣的奇葩功法,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也算是開闊了眼界,不算是浪費了時間。
秋意泊就一直從天亮坐到了天黑,又從天黑坐到了天亮,那守閣的小老太太也沒有上來催他離去,到了太陽落山的時間,小老太太就自己去後頭休息了,等到天亮,她又起來掃撒。等到了第五天,她上了二樓來打掃,這才發現整個二樓已經煥然一新了。
本來淩亂不堪的堆滿了各色玉簡密集二樓被收拾得乾淨整潔,玉簡秘籍都被整齊的歸納在了書架上,按功法的內容分為幾個大類,書架上還掛了銘牌,寫明了這一架上都是什麼類型的功法。
小老太太的表情第一次有了變化,她微微有些訝異,抬頭望去,便見一個青衣白發的修士斜坐在窗沿上,一腿曲起,膝上是一個灰撲撲的麻袋,裡頭裝滿了玉簡。隻見他隨手取了一支,略略一看,便將玉簡擲入了相應的書架上。
“你不覺得麻煩嗎?”小老太太問道。
秋意泊微微側臉看去,見是守閣的小老太太,就問道:“也還好,順手罷了。”
他是想著看什麼不都是看,在他不想看之前,總是都要看過一遍的,看完順手就把各色玉簡分了類,二樓原本就有書架,也就是個整理的活罷了,他自己弄了兩塊銘牌掛在了書架上,那也不費什麼事兒。
這樣做還是有好處的,確實讓他找到了幾個有意思的東西。一門是關於如何隱匿氣息境界的,一門是一個劍訣神通,饒是秋意泊這等劍修出身的都覺得精妙無比,還有一個玉簡講的是天材地寶博物誌,秋意泊也不知道上麵寫全乎了沒有,但見其中種類繁多,幾乎囊括了他在杏林齋中見到的那頂天立地藥櫃裡上的所有的靈藥,想來應該是屬於比較齊全的,這個他看不完,就先複刻了一份。此外還有什麼煉器的小妙招,沒見過的禁製,乃至丹方……他都複刻了下來。
這些玉簡原本都是被壓在了最下方,要不是秋意泊有耐心挨個看過來,還真找不到它們。
這些應該也是那位伴月道君留下的,隻不過其中有幾門他這個水平看著都覺得晦澀的,想必城中妖修更是看不懂,既然看不懂,就慢慢地無人問津,自然而然地就到了最底下。
“可是到時間要出去了?”秋意泊又問道。
小老太太慢慢地搖了搖頭:“連我這個老婆子也是借居於此,哪裡能趕道友走?”
秋意泊有些好奇:“您是自願留在此處掃撒的?”
這小老太太可是一位大乘真君,應該是大乘後期,於她而言,生命還有很漫長的一段時光。
“自然。”小老太太目光中帶著一份平和,看著秋意泊時更顯得慈藹:“許久未見道友這般誠心之人了,道君彪炳日月,光前裕後,你我皆受道君恩沐,道友想留在此處,隻管留便是了。”
秋意泊眉間自有一份平寧之態,他由衷道:“道君恩澤,我等望塵莫及。”
“那我便不叨擾道友了。”小老太太向他一頷首,隨即又緩緩地低下頭去,慢吞吞地下樓去了。
秋意泊見人走了,伸了個懶腰,掐指一算居然也有五天了,方才看得入神,被這小老太太一打斷,就沒了那份心思了,他懶洋洋地笑了笑,可見緣分就到這裡了,他該回去了。
唔,也不知道泊意秋丹藥煉出來沒有,萬一沒煉出來他肯定要好好恥笑他一番。
他將靈錢壓在了桌上。剛出天地齋大門,秋意泊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神清氣爽,連腳步都變得輕快了許多,剛走了兩步就聞到了濃鬱的肉香氣,腳步一轉就往那頭去了,那是一個擺在路邊的小攤,賣的就是常見的烤肉串,那一串上麵的肉都能有胳膊粗——彆說,他還看見了一整隻的大肘子。
肘子被烤得外皮都成了焦黃色,還形成了一個個小氣泡,裡麵的肉是深紅色的,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秋意泊上前問道:“店家,這怎麼賣?”
攤主是個中年人,頂著一對羊角,其他倒是看著正常,他熱情地說道:“肉串三個零錢,蹄髈十個零錢,脆骨五個零錢……客官,彆看我這都是凡肉,可好吃得緊呢!客官來兩串?”
秋意泊一聽這個價格也知道不是什麼靈獸肉,他就是想吃個味道,也不是衝著靈氣去的,聽到脆骨他就兩眼放光,要了兩個肘子,十串脆骨,再來四串大肉串,攤主是個實誠人,脆骨取得都是月牙骨,上麵還帶著肉,肥油都被烤得焦脆。秋意泊的舌尖頂了頂上顎,很誠實地咽了口口水,他就是這麼一個俗人,他就是愛吃肉,哪怕是大乘期的真君了,他也愛吃肉。
他辛辛苦苦修煉難道是為了吃素的嗎?笑話!
秋意泊想著自己或許很適合那個吃肉大道,正在心中暗笑,攤主已經利落地用油紙在肉串上一裹一翻,就算是包好了,秋意泊眼疾手快先拎了根脆骨串來,也顧不得這是在大街上,一手拎著脆骨,一手拈了一塊下來送進嘴裡。
單純賣脆骨的少見啊!要是好吃他就多打包點放在納戒裡慢慢吃。
這事兒說起來也挺搞笑的,秋意泊在凡間時好歹也是當宰輔,但也沒有這麼吃過。畢竟言行都要注意著,這脆骨一頭豬上也就那麼點兒,容易被言官告奢靡,雖然無所謂,但多少是個麻煩事兒。回頭上行下效起來問題就大了,所以還是要注意著。
等回了修仙界了倒是吃過幾回,但還是那句話,這一頭豬上就這麼一點兒,想吃得暢快,隻能在大酒樓裡添錢讓人去采買,這修仙界倒是能保鮮,但誰不是一整頭豬保鮮的?哪有像現世那樣什麼是什麼都分得清清楚楚?最後,豬肉在淩雲道界不那麼時興,吃的人也少,通常都是一座城就這麼點貨,想囤貨都不能夠。
而且他平時進城市還有這閒工夫的時間少,大多時間是在野外的,他總不能為了吃一盤脆骨,特意在野林子裡找十幾頭豬殺來吃吧?這也能找到才行啊!芥子空間倒是可以養,但秋意泊嫌臭。
這樣一算起來,秋意泊幾乎就沒怎麼痛痛快快吃過這種大塊的脆骨。這麼一想,前麵五百年修得簡直是委屈得要命。
脆骨送入口中,先是濃鬱的肉香,緊接著是焦脆的油渣,最後是烤得酥爛的肉和脆骨。這攤主手上確實有幾把刷子,脆骨一般都是越烤越硬,這脆骨確實酥的,輕輕一咬就斷開了,但嚼著還保留著微妙的脆爽口感,越嚼越香。
秋意泊沒忍住又拈了一塊兒送入口中,一邊說著:“店家可真有你的!確實好吃,還有多少脆骨?我全包了。”
攤主一愣,有些為難地說:“這……今天脆骨就這些了,剩下的在家裡,要不您等一等?我叫家裡送來。”
妖修和人修不同,人修幾乎是人手一個納戒,納戒確實不便宜,但也談不上貴破天際,但幾乎所有的宗門都會給門下弟子免費發放一個,這些納戒再流入二手市場,所以最低級的納戒基本上是人人都能買得起的。
但妖修這裡不同了,他們這兒會搞這些外道的就是少,而且妖修不同於人修的聚居,而是更傾向於個體獨立,再加上納戒的源頭在人修那裡,同樣是最低級的納戒,妖修要比人修那兒貴五倍以上,故而也不是人人都能有一個納戒。
“好,那我先吃著。”秋意泊乾脆拎著脆骨串進了攤主搭的小棚,裡頭擺了桌椅,他隨便挑了個坐下下來,既然是坐在這兒吃了,那乾脆都嘗一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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