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埋於四肢百骸之中的靈脈被一寸寸的強行扯離了血肉, 秋意泊眉宇間蕩漾著淡淡的笑意,似乎並未感覺到疼痛一般。他的身形慢慢淡化了去,顯露出一種奇異的光, 仿佛他融於天地之間,又仿佛天地融就了他。
天際星河璀璨,也在這一瞬間散去了。
雨停了。
這一方小天地開始潰散, 天空破碎, 靈霧溢散, 鏡湖流溢,一切都仿佛被在頃刻之間打成了碎片,如煙花一般散落而去。
望舒靈脈若有所覺, 它的枝乾延展開來, 就像是一頭發瘋的巨獸, 傾儘所能的去抓捕這些破碎的東西, 可無論它碰到什麼,抓到什麼,最後都成了一團團閃爍著星光的沙,從它柔韌又美麗的枝丫中流逝而去。
當意識到一切挽回的舉措都是無力的之後, 望舒靈脈開始瘋狂地抽取著秋意泊的靈力,試圖重塑這一方樂土。
秋意泊的身軀緩緩地蒼老了下去,如月如雪的白發失去了往日的光澤,變得乾枯而黯淡, 彌漫淡淡的死氣。光潤飽滿的皮膚隨著血與肉的流失也顯出了一條條的皺紋,他從一個一十四五的青年變成了一個七八十的老朽, 又緩緩乾癟成了一具如同死去了很久很久的屍體。
望舒靈脈所在的那方小天地又仿佛有了一些雛形,細密的靈氣在空氣中盤旋著,滋潤著天地, 生成了清淺的湖水,萬千星辰重現於此,望舒靈脈的動作緩慢了下來,它舒展著所有的枝乾,密密實實地向四方延伸,試圖將這方天地包裹起來。
“開心嗎?”忽地,這方天地間又有了一道聲音,秋意泊的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望舒靈脈的枝乾上,他還是如同之前那般,安靜地坐在它的枝乾上,從容閒適地仿佛對這一切毫無所知。
雨停、星河消散,並非是因為道的潰散,也並非是因為秋意泊自身的潰散,隻是因為這樣的象征著‘道’的象,秋意泊已經不需要了。
他不需要了,所以就無需再現於眼前了。
秋意泊打了個響指,那具代表著‘他’的肉身陡然化作了一捧星輝,隨著一聲微不可見的碎裂聲傳來,這方天地驟然化作了漫天的星輝,溢散於四空之中。
他仰頭注視著望舒靈脈,然後輕輕揚唇一笑,幾乎帶著一點縱容的笑意:“要不要讓你再開心一次?”
秋意泊目光流轉,在他視線所停駐的地方出現了一個‘秋意泊’,望舒靈脈如同瘋魔一般的用枝乾將‘他’纏繞其中,隻聽見呯得一聲,枝乾中炸出無數血霧,那些血霧飄散而下,落在了一把紙傘上,傘麵上的寒梅仿佛在此時開出了點點梅花,清豔難言。
整座天地又被這龐大的靈氣催生而出,望舒靈脈顫抖著肢體,引得上麵掛的萬千道界之果搖搖晃晃。
秋意泊握著傘柄,盈紫的玉將他的手襯托地越發修長瑩潤,他笑著說:“再來一次?”
天地潰散,望舒靈脈的枝乾抽搐著胡亂地拍打著肉眼所及的一切,它幾乎瘋狂地用枝乾去攬那些潰散而去碎片,可每一次都隻能抓到一片虛妄。
秋意泊道:“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
……
望舒靈脈緊緊地蜷縮在了一處,龐大的軀乾此時看上去再無震撼人心之感,它蒼白而扭曲,宛若一團魔物,僅剩的百餘顆道界之果懸於它的身軀之上,被它緊緊地包裹其中,如珍如寶。
秋意泊輕輕地嗤笑了一聲,將那片連接著虛空的縫隙閉合了。
它似乎還沒有發現。
所謂的‘秋意泊’,不過是截取了它本體靈氣所衍化出來的傀儡罷了,它再如何汲取,再如何吸收,也不過是汲取自身的能量而已——它不過是個沒有靈智的、全憑本能的智障玩意兒罷了,有塊肉擺在麵前,也不管是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先吃了再說。
等到發現自己身上疼了,這才晃晃然覺得不對,不敢再吃那塊肉了……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隻能抱緊自己,瑟瑟發抖,連誰打的它都不知道。
“真可憐……”秋意泊笑歎道。
可就是這麼個智障的東西,仗著先天的強橫,不知逼了多少人入它的局——但不論有多少人願意與它共生,願意成為那個‘望舒’,願意成為它生長的沃土與養分……他秋意泊也絕不在其中。
秋意泊隨手將深入軀體的望舒靈脈拔了出來,那團小小的虯結的玩意兒,就是望舒靈脈。
就是這麼簡單。
當在某個境界時出現了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的時候,往往到了下一個境界的時候,這問題就變得輕而易舉了。大乘時以為望舒靈脈供養萬千道界,天生地養,高深莫測,如今卻能知道是萬千道界供養了望舒靈脈,才使它這天生地養的菜逼,看起來那麼高深莫測。
所以,很簡單,剝離它的道界,使它失去倚仗。至於那些道界去了哪裡……本就該生於混沌之中的東西,扔回混沌裡就是了,它們自然會找到它們應該在位置。
雨又重新落下了,綿綿的細雨,如絲如霧,沾衣不濕。秋意泊深吸了一口,細膩柔潤的水汽緩緩湧入他的胸膛,他還是喜歡下雨的日子,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