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中亮起了燭火,四處多出了井然有序的腳步聲。不過才兩刻的功夫,這間小小的客舍已從之前的客雜聲亂變成一片寂靜無聲。
舜音坐在客房中,匕首拿在手裡。
先前在路邊剛聽穆長洲說完那句話,便被他握住手臂,帶回了客舍。直到客房門口,他推門將她送入,才鬆手:“你就在此處休息。”說完他就大步走了,毫不耽擱。
緊跟著城中就來了兵馬,隱隱還伴隨著領頭之人粗聲粗氣的大嗓門,熟悉得很。舜音便知道,是胡孛兒領著他交代的那五千兵馬趕到了。
她算了算,最近的涼州邊城離此地應不超過三十裡,這五千兵馬自然能以最快的速度趕至。一來就將這座小城控製,連帶先前查尋她和穆長洲蹤跡的那幾個甘州兵卒也一並被控製住了。這間客舍裡現在也都是涼州兵馬,客房門外都守了兩個兵卒。
控製此處必然是為了封鎖消息,料想穆長洲隻等總管府的處置手令到了。
舜音算著時辰,已經入夜了,手指一動,才察覺匕首還拿著,本想再收回胸口,想起穆長洲的眼神,耳後又生出微熱,若非無處可藏,誰會藏在那裡,又不舒服,改而收去了腰間。
除了休息也沒什麼可乾的,她隻能又躺回床上,依舊和衣而眠,側躺朝裡,方便右耳聽著動靜,好隨時起身。
之前睡了幾個時辰,眼下毫無困意。她閉著眼,順著思緒,忽又想起家人,想到父親和大哥,若是在天有靈,不知會對她現在做的事作何所想,又想到封無疾,他怎能知道眼下境況調轉,自己除了觀望河西邊防,也乾了彆的了..
不知過了多久,房中似乎一下暗了,舜音睜眼,才發現燈火已滅,緊跟著背後一陷,有人在身邊躺了下來。
她瞬間要動,隨之反應過來,忍住了。外麵有守兵,能進這裡的不會有彆人了。
床榻輕響,背後躺著的人似是側過了身,聲音不高不低地落入她右耳: “音娘沒睡?”除了穆長洲還能是誰。
舜音心頭莫名快跳了兩下,從未與男人這般同榻而眠過,即便這個人已經是她的丈夫,隻能一動不動,裝作已經睡了。
穆長洲輕笑一聲:“我聽你呼吸不勻。”
"……"舜音頓時耳邊猶如嗡的一聲,被戳穿了似的,轉身要說話,剛一側身,蹭過衣裳輕響,頓時
一停,還是不動了。
客舍的床算不得寬大,他躺在上麵,便更顯窄小,她剛一動便已與他的腿相貼。
頸後忽而一陣一陣的溫熱,大概是穆長洲低了頭,呼吸就拂在她後頸。舜音抿了唇,沒來由地放輕了呼吸。
誰都沒動,先前在路邊的感覺似又回來了,彼此間仿佛有什麼正被悄然拉緊。
直到外麵有兵卒腳步聲過,如被打破,周遭又陡然一鬆。
穆長洲才又開口: “接著睡吧,我需休整兩個時辰,總管令一到便要動身。天亮後你便返回涼州。"他手忽而伸來,在她腰間一按,似笑非笑, "收好,彆被外人看見。"自然是說匕首。
“……”舜音沒有作聲,聽見他聲音又低又啞,才想起他到現在還沒合過眼,緊跟著腰上一鬆,他手收了回去,頸後的溫熱也離遠了。
身後沒再有動靜,可能是他真睡了。舜音莫名撫了下心口,閉起眼,房中安靜,外麵也安靜,似乎這裡根本無事要發生一般。
大約實在安靜,迷迷糊糊,最後還是又睡了過去。
再睜眼時,外麵天光已亮。
舜音一翻身,身側無人,穆長洲說隻睡兩個時辰,大概天未亮就走了。
這兩日幾乎日夜顛倒,她快分不清過了幾日了,立即下床,先去推窗看外麵,涼州來的兵卒已都不在。
“夫人!”外麵忽有弓衛大聲在喚, "請夫人起身,即刻啟程返回涼州城!"舜音聽出是之前隨他們一同入山的弓衛,走至門邊,隔著門問: “軍司何在?”“軍司已得總管手令,趕赴甘州都督處。”
舜音知道此處沒有她留的必要了,對外道: “過一刻便走。”弓衛即刻去準備了。
先前走官道的偽裝隊伍竟也來了此處與他們會合。
舜音簡單收拾,又洗漱了一番,出客舍時恰好過了一刻,看見馬車弓衛皆在,還有一隊兵卒在後方護送,轉頭看了看城中街道,四下冷清,大約是有兵馬來過的緣故,後方客舍的夥計正對著她這裡跪拜相送,也不知是不是被嚇到了。
她叫弓衛留錢給他,上了馬車。車駛出去,直往涼州城,後方諸事儘數被甩於腦後,頃刻便什麼都看不到了..
涼州城中一切如舊。軍司府一清早就已大
開府門,勝雨正在門前等候。
早有一名弓衛快馬來報夫人今日將返的消息,但直到正午時分,才見到兵馬護送的馬車一路駛來。
車在門前停下,舜音掀簾而出。
這一路走官道,足足三日才到。她也不知穆長洲那張網收得如何了,若是順利,說不定按他去時那般走小道捷徑,都能與她差不多同時趕回。
勝雨快步上前,立於右側,看了看她臉色,一板一眼道: "夫人辛苦,昨日總管府傳令說今晚要設宴為軍司和夫人洗塵,不想夫人晚了一日才回,軍司也還未歸,可要向總管府請示推辭?"
舜音想了想,一定是有快馬兵卒趕回彙報甘州之事的進展,才讓總管府認為他們昨日就能回,那看來穆長洲那裡應當還算順利。
畢竟是總管府的好意,哪能隨便推卻,她邊進府門邊道: “還是我親自入總管府稟明,免得落於不敬。"
勝雨稱是,看她衣裳都已沾了塵灰,忙去後院安排準備清洗熱水。
舜音回房第一件事便是將匕首收好,隨後用了些茶飯,又沐浴休整,待勝雨來為她梳妝換衣,日光已斜。
她係好襦裙腰帶,走去房門口看了看,沒見府中有什麼動靜,也許穆長洲今日也趕不回來,朝勝雨點一下頭,走出房門。
出府門登車,往北直去總管府。到了那道巍峨的正門前,日頭已隱,宵禁時刻都到了。
舜音剛下車,來了一名侍從迎接,見她隻一人,躬身請道: “請夫人去見總管夫人。”那正好,舜音正有此打算,與總管夫人告個罪也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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