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當的孩子來到了西格裡小鎮上!
這個消息以珍妮太太的好友圈為起點,開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擴散開來。
因為訃告欄上麵新貼出來的告示,大家都知道了可憐的亞當跌進河水裡的事情。
亞當這位遊商生前的人緣還算不錯,除了那批總是一起喝酒的酒友以外,偶爾也會幫鄰居帶一些其他地方的特產,鎮子上的孩子們也都很喜歡這個能帶來很多新奇玩具的叔叔。
是以,當他死亡的消息傳來的時候,西格裡鎮子上的許多居民都是在發自內心地感到惋惜的。
這時候,對方孩子的出現讓這件可悲的事多了幾分慰藉。
“原來是他?”
聽到那些客人們的話以後,玫瑰酒館的老板娘想起了遇到那孩子時候的場景,又想起了那枚灰撲撲的硬幣。
“怪不得······喔,我可憐的孩子······”她的眼睛裡閃爍起了水光,“母親才剛剛出了事,結果剛找到的父親也······這可怎麼辦啊。”
“是啊,這孩子還懂事的說要還上亞當的安葬費用,他才十八歲,天啊······我們家的臭小子什麼時候才能有小斯科特的一半懂事!”那名客人感同身受地說道。
另一名客人接話:“可不是嘛!喏,那是我太太今早烤出來的餡餅——不是我說,我太太的餡餅手藝可是一絕,可她連一個都不讓我吃!還讓我喝完酒以後去給那孩子送過去。”
“你要去看望那孩子嗎?”老板娘擦拭酒杯的動作一頓,“請稍等我一下。”
她急急忙忙地轉身,走回了後廚忙碌了好一會兒,再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提著一大罐香甜的獸奶——
“請幫我將它也送給小斯科特。正是培養天賦的年紀,萬一缺了營養可該怎麼辦啊!”西格裡的玫瑰憂心忡忡。
那名客人瞪著有他腦袋那麼大的桶,悄悄地將他摸向食盒的手又收了回來。
“你們這些女人······唉,好吧,那孩子的確是挺可憐的,我現在就去吧。”
身材魁梧的大漢認命地提起了食盒與獸奶桶,接著打了個招呼走出酒館,一邊走還一邊嘟囔著:“老約翰家的糖果好像在打折,不知道小男孩會不會喜歡吃糖······”
“算了,哪有幼崽會拒絕糖果呢!”
······
這樣的場景在西格裡鎮還有很多。
總之,等到斯科特第二天起床以後,他新房子的門就被一次又一次地敲響,經常前一位客人還沒走呢,後一位客人就順著敞開的門擠進屋子裡。
幾乎沒有人是空著手來的,這就使得斯科特那張空蕩蕩的桌子上、甚至是空蕩蕩的床上都擺滿了東西。
其中大部分都是來自好心太太們的自製食物,光是餡餅就在桌子上摞成了厚厚的一遝,而各種獸奶、濃湯、被分出一半的燉肉、摻了大量白糖與黃油的土豆泥等等,都被一樣一樣的擺在了桌麵上,很多還在咕嘟嘟地冒著熱氣。
床上鋪著的則是各家的幼崽穿小了/用不上了的舊衣服,雖然說是舊衣服,但在它們送來前已經被仔仔細細地洗乾淨並且晾曬過一次,散發著皂角乾淨的香味。
不僅如此,之前那個落滿灰塵的櫥櫃現在幾乎也被填滿了,有大概十個好心的先生不約而同地帶來了同款的打折糖果,還有不知道誰在裡麵渾水摸魚塞進了一瓶鬆子酒,接著被後麵來的太太眼尖地清理了出來——
“哦,我真的不敢相信,有人竟然會犯這樣愚蠢的錯誤!”珍妮太太強硬地沒收掉了那瓶鬆子酒,“我看到了什麼,竟然給一個未成年的孩子送酒!是哪家喝昏了頭的酒鬼做的好事?!”
在場的太太們都麵色不虞,下定決心要回家排查一下家裡麵的男人。
這段小小的插曲隻是稍微打斷了一下訪客們的熱情,當桌子上擺不下的時候,他們轉向了櫥櫃,當櫥櫃裡也被塞滿以後,他們甚至還盯上了暫時沒人使用的廂房。
斯科特和被藏在床底下的骷髏頭都驚呆了。
克勞德通過精神力“看”到了這隻幼崽難得目瞪口呆的模樣,不知為何多出了一種決鬥勝利後才有的自得感。
但這種自得感僅僅持續了幾分鐘,因為很快,有個眼尖的小子就盯上了床底下的空間——
“媽媽!把那些東西塞到床底下來怎麼樣!”他大聲地招呼著,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
骷髏頭先生的牙關發出了緊張的哢噠聲。
糟糕了!他沒辦法想象當那小子低頭看向床底、卻在一片黑暗之中看到了一個空洞洞的頭骨的場景。
哢噠哢噠哢噠。
那年輕的小子屈膝跪在地上、就要朝著下麵張望過來。
哢噠哢噠。
克勞德無比努力地將自己塞進了角落裡麵,試圖降低一些存在感。
就在那位機靈的小子即將撩開床單、和偉大的騎士克勞德對上視線的時候,旁邊忽然傳來一聲嗬斥——
“你這個蠢蛋!”
一個胖太太從夫人團體裡麵出來,揪著自己傻兒子的耳朵將他提起來——
“床底下放東西,你是打算給鐵鼠獸們送夜宵嗎?”
“我打算放的是衣服!它們總不至於什麼都吃!”青年據理力爭。
“你以為你床下的[嗶——]書是被什麼吃掉的?”胖太太翻了個白眼。
青年的臉色先震驚後灰白,接著蹭的一下變成了和旁邊番茄湯一樣的顏色——
“什麼?!媽媽——你怎麼會知道!!等等、原來它們是被鐵鼠獸給吃掉了嗎!”
這對話實在是太富有戲劇性,
房間裡的男人女人們轟的一下大笑起來。
也許是為了避免自己也被誰提起床底下的東西,總之在那之後,誰也沒有再靠近過骷髏頭先生所在的床底。
克勞德——成功幸存。
***
等到人們終於離開以後,天已經快黑透了。
斯科特這才不著痕跡地鬆了一口氣。
“這下變麻煩了。”灰發的男孩看著這一屋子滿滿當當的東西,表情看起來卻不怎麼開心。
【發生了什麼?】克勞德先生從床底下把自己的腦袋給拽出來。
“你看——”斯科特舉起了克勞德的頭骨,將整個房間示意給他看。
雖然在之前的時候,克勞德就已經用精神力查看到外麵是個怎樣的情形,但是這遠沒有自己親眼所見的時候來的更有衝擊性。
尤其是他的記性雖然比不上斯科特的那樣頑固,但也絕對算不上差,克勞德還清晰地記得昨天他們剛剛入住的時候是個怎樣的場景——
空蕩蕩的,四處都是空蕩蕩的。
而現在呢?
騎士在心中淺略地算了一下:【假如你將這些東西都利用起來的話,應該能在不工作的情況下生活上一個月吧。】
西格裡鎮的居民們倒是比克勞德想象的還要熱心,就算是脾氣有點古怪的幼崽現在也應該感動極了吧?
他把腦袋旋轉了180度,低頭朝著斯科特看去。
誰料到,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張帶著些煩躁的臉。
“我原以為自己需要去還的東西隻有房子與身份證明。”斯科特緊皺著眉頭,“最多再加上那張蘋果餡餅。”
【嗯。】克勞德點頭。
“可是現在卻有那麼多。”他伸手比劃了一下,試圖將手臂伸到極限去形容這種感覺。
【嗯。】克勞德再次點了點他的腦袋 。
“太多了明天退回去的時候會很麻煩。”斯科特慢慢呼出一口氣,再看著那些鎮民們的禮物時,就像是看著一大堆難以處理的麻煩。
【······?】骷髏頭先生沉默了片刻,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這的確出乎我的意料,我沒想到在西格裡這樣的小鎮上竟然有這麼多需要我去做的事,但先前答應過克勞德先生要去完成你的願望,所以我並不能在這裡停留太久。”
斯科特自顧自地說道。
“雖然還不知道那些人的住址,但是我已經記下了她們的長相和名字,隻要去打工的時候稍微熟悉一下路就能去退還。”
“這些人中大部分都很好說話,唯獨······”
【唯獨?】
“唯獨珍妮太太和她的朋友們太過難纏了。”他的眉頭依然在緊皺著。
【······難纏?!】
可珍妮太太和她的朋友們明明是最熱心幫助斯科特的一群人!雖然有些過於熱情了,但無論如何也到不了用難纏兩個字來形容的地步。
克勞德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不對:【她們的難纏表現在哪裡?】
斯科特回道:“在白天的時候,我明確向那幾位太太提出過自己無法回報的這件事,但她們卻還是堅持讓我收下禮物。”
“就算是雇傭也要在我時間充裕的情況下來交換才對。”
【······等一下。】
克勞德終於聽不下去了。
“怎麼了嗎,克勞德?”男孩終於轉過頭來看他。
【我認為你的想法出現了某些,嗯·····偏差。】騎士思考著自己的措辭,然後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為什麼你想將這些禮物都還回去?】
“因為我不認為自己在離開前有那麼多的時間去做他們的委托。”斯科特有些疑惑,但還是將自己剛剛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那為什麼你要去做他們的委托?】
“······因為他們送給我了禮物。”
斯科特的臉色漸漸發生了變化,他伸出手去在骷髏的腦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