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先前行走在平民區的小巷子裡的時候不同。
在那些破舊的巷口、石子鋪成的道路上生活的人們,早已經習慣了周圍莫名其妙出現異常的動靜。
潛行、追逃、債務,這些東西在地下的機構之中顯得那樣常見,以至於就算是被天上掉下來的攻擊打碎了水井、屋簷旁邊的花瓶,很多人也不過是咒罵兩句“今天怎麼那麼倒黴”,接著翻個身繼續睡覺。
但是,當地點轉換到了更為開闊也更為平坦的大路上來之後,由追殺所引起來的動靜也更容易被其他人所注意到
“發生了什麼?”
在聽到外麵一連串的悶響之後,屋子的主人睡眼惺忪地推開了窗戶。
“是野生的絨獸又來屋頂跑酷——”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首先就被外麵那閃瞎人眼的燈塔光芒晃了個正著,然後還沒等那屋主人反應過來,就看到自己家屋頂那半個金幣一張的瓦片嘩啦嘩啦地掉了下來。
“????”
屋主人瞪大了眼睛,他還沒有來得及去計算那些嘩啦嘩啦的聲響究竟意味著多少金幣長著翅膀飛走,身體已經快於大腦抓起了旁邊的通訊道具。
“喂?是騎士團嗎?!”他把腦袋探了出去,微涼的夜風讓那屋主人的腦子瞬間清醒,一下子就得出了計算結果來。
“有小偷在我們的屋頂上盜竊!!”屋主人的聲音中充滿了怒氣,“神明在上,帝都的治安什麼時候變成這種鬼樣子了!”
這位倒黴的屋主隻是被驚動的居民們之中的一人。
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奇怪的動靜出現在他們的房頂上麵,有些人沒有當回事,繼續熱鬨地討論著學院塔那邊閃亮的光芒,還有些人感覺奇怪,向附近的騎士團進行了反饋。
雖然後者的數量並不算多,但終究也是在這個亮如白晝的夜晚,將少部分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這片街區上來。
斯科特在心中對那些被驚動了的人暗自說了聲抱歉。
為了能夠保證自己在到達主城傳送陣之前不至於立刻死亡,他隻能像是東厄城那些熊孩子們的做法一樣,在帝都的街道上也複刻上那麼一次屋頂跑酷活動。
他先前並不願采取這樣的策略,隻敢在陰暗的平民區躲藏,是因為他並不想要受到任何一個不信任的勢力方的注意。
可現在的境況卻完全不同,斯科特的目的在於那誰也不知落點的隨機傳送。它在避開追殺者的目光的同時,同樣也能避開帝都城那些勢力的耳目。
所以······
為了能夠活下去,請今晚的帝都變得更亂一些吧!
少年那雙灰色的眼睛裡麵閃過一道奇異的光。他的腳步在屋簷上猛踩一下,一個翻身,便如魔獸般靈巧地躍到了二層的建築物上。
那呼嘯而過的狠厲攻擊也擦過了他的身體,重重地落向那屋頂的標誌——
“嗖——”
一陣煙霧在那攻擊的落點上爆開,成功地將那攻擊化解成了無害的夜風,屋頂上煉金師工會的標記依舊保持著完好無損的模樣。
“嘖!”
斯科特從那攻擊之中,清晰地聽到了一聲不耐煩的咂舌聲。
[真可惜.]
少年在心中想道。隻差一點,隻要那攻擊將煉金師工會的門麵給破壞掉,說不定那些記仇的煉金師們會根據那魔力的來源追溯到追殺者的身份上去——
隻可惜,對方也及時察覺到了這個隱患。
[不過能讓他自己破壞自己的攻擊也不錯。]
還有什麼會比自己親手收回自己的攻擊更讓人感覺丟臉呢?
斯科特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抽出了腰間的劍,沒有使用任何能力、單單依靠著自身的力氣——
“轟!!”
煉金師協會的標誌直接從中間裂成了兩半。
“是誰在那裡放肆?!”幾乎是同時,在協會的門廳裡響起了一陣怒氣十足的嗬斥。
來自追殺者的下一輪攻擊裡麵,狂暴的幾乎恨不得立刻淬上毒——
【哈哈哈哈哈哈!】
【克勞德,沒想到那麼壞的壞小子竟然是你看著長大的——對麵那家夥一定已經氣瘋了。】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菲爾坐在斯科特的腦袋上麵,暢快地大笑了兩聲。
克勞德抿著嘴巴,對於“壞小子”這個說法持保留意見。
【在自身處於不道義的追殺之下時,采取這些行為都是無奈之舉。】騎士先生嚴肅地說道。
菲爾先生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奇異多了,就像是想要數一數自己的朋友究竟戴了多少層的濾鏡。
兩位亡靈先生都不是膽小畏縮的性格,或者換句話說,危機和挑戰才是他們更熟悉的環境。
先前的憂心忡忡不過是因為擔心少年的處境,可當他們聽到了斯科特的解決辦法之後,心情還是比之前放鬆了許多。
克勞德先生或許還在皺著眉,力求從那毫無特征的攻擊手段中看出那個追殺者的身份;
而菲爾先生早已經像是重新活過來那樣,一邊在那飛馳而過的城市景觀之中辨認著方向,一邊露出了相當快活的笑容來。
可不就是重新活過來了一樣嗎?
比起在筆記本裡麵那萬年不變的布局,比起隻有自己和自己交流的孤獨時光,雖然在逃亡的過程中說這些好像不太合適,但眼前這些熟悉又陌生的風景真是讓人心生懷念啊。
【就是那邊,直接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跑過去——那裡就是你想要找的地方了!】菲爾對斯科特說道。
【就連我也未曾聽說過那樣的道具,竟然隻要三秒鐘就可以啟動主城傳送陣。】他抬頭,看向那攻擊來源的那處方向,像是能透過它一直看到背後躲藏著的人。
【那個人絕對也想不到這些。】克勞德說道。
【嗯,沒錯。】菲爾點頭,接下了友人的話:【就算是大魔法師,隻要他不在事先儲備上幾百個禁咒來攻擊你,三秒鐘的空餘時間還是可以找到的。】
【更何況······】他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轉頭看向斯科特身後跑過的那一片街區。
無論是居民住宅、煉金師協會,又或者是被誰的魔法通訊叫來的衛兵們的馬獸鞍燈,一盞又一盞的燈光順著他這條街區亮起,就連帶著遠方那最早亮起來的學院塔,這些古老的建築、道路、甚至是傳說,都似乎一並被眼前這個少年給驚動了起來。
【學院塔那邊調查的家夥們也該忙完了吧?】菲爾篤定地說道。
*****
菲爾先生猜測的並沒有錯。
學院塔所引起來的動靜很大,可是得到的線索卻少之又少。
最大的原因就在於,那知道的最多的守門人並不肯透露全部的信息,隻肯告訴其他人——
是那個叫做斯科特的少年提前接受了傳承。
但是怎樣的傳承、對方是怎麼進入學院塔的、為什麼學院塔會亮成這個樣子這些等等的疑問,守門人卻是直接合攏了那粗陋的熊皮大衣,一副拒絕回答的樣子。
就連帝都學院的高層見到他的這幅模樣,也沒有什麼彆的辦法。
不過這僅此一條的信息也包含著相當大的信息量,
剛才還在被教廷的神官指認為罪犯的少年實際上隻是個虛假的傀儡,真正的本體早已經潛入了學院塔裡麵,而很顯然,這學院塔的異動也和對方有著很大的關係。
縱使沒有人理會沃爾特神官那口口聲聲“他真的就是凶手!一定是他用邪惡的辦法蒙蔽了神明的眼睛!!”的說法,但在場的大部分人心中都有著同一個共識——
那個叫做斯科特的少年才是關鍵!
得先找到對方才行!
可是問題又來了——名為斯科特的灰發少年,他現在人究竟在哪裡呢?
帝都學院的高層給下屬使了眼色,原本是今晚主角的優勝選手們此時看起來也各有思量;
格雷格家族的會客室迅速地迎來了新的客人,坦尼森先生一邊灌著成打的降壓藥,一邊應對著最先來打聽的那波人;
德裡安騎士長將長劍出鞘,立竿見影的讓吵鬨的神官閉上嘴巴。
他皺眉,剛準備給那位暫時達成合作的尼克斯法師撥打通訊,可就在這時,德裡安聽到了旁邊下屬的通話——
“報告大人!聽說在X街區出現了破壞建築物的竊賊,那竊賊非常囂張,整條街上都是······”
“在這種緊要關頭先不要報告這種小事,我們現在要去搜尋一個叫斯科特的灰發少年,一定要——”
“灰發?等等大人,根據目睹了竊賊長相的居民反饋,那人就是個灰發的小子沒錯······”
那邊的下屬通話還沒結束,就感覺自己的通訊道具忽然被誰奪走了。他剛要怒斥對方並且搶奪回來,一抬眼,卻看到了自家頂頭上司那張冷漠的眼神。
“德裡安大人?”那下屬心臟幾乎跳出喉嚨。
“你剛剛說什麼?”德裡安沒有理會他,而是詢問通訊那頭的人。
“德、德、德、、團長大人?!”那邊的小騎士明顯被嚇了個夠嗆。
“X街道上破壞建築物的竊賊,是灰發?”德裡安又重複了一遍,聲音冷的像是能將人刺個對穿似的。
“修。”
在聽完那邊的彙報後,他伸手招來了遠處惶惶不安的副團長。
三秒鐘後,修就已經奔跑在了去尋人的道路上。因為焦急的緣故,他甚至忘記騎上自己的馬,可看他那奔跑的速度與姿勢,竟是完全不輸於火力全開的馬獸。
怎麼能是斯科特呢?——這是修剛剛得知學院塔事件的時候所想的東西。
怎麼會是斯科特呢?——這是修從團長大人口中聽說竊賊事件的時候所想的事情。
哪怕是自認為不聰明的修,也絕對不會相信斯科特是那種會蓄意破壞建築物的熊孩子,尤其是在這樣的時間點上!
比起惡作劇,他們第一時間在其中嗅到的,反而是危險且壓抑的氣息。
這是少年在求救的舉動!
斯科特究竟遇到了什麼?!
修幾乎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