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書在上首坐下,徐以烜和鄂容安給他上茶,準備分立他兩側伺候。
“不必,你們找地方坐下,注意記錄。”
安排了徐以烜和鄂容安,弘書看向其他人,再次讓坐:"大家坐吧,也不是第一次見了,彆拘謹。"
自代表團成立,弘書就召集所有人開過幾次會,一開始還有人暗暗不服氣他一個小孩子主持這麼大的事,但在會上碰撞過幾次後,如今個個都很服氣,對他安排下去的任務也都儘心實任。
"再過半月就要正式開始會談了,說說最近的情況。"
弘書先看向徐本,因為徐以恒跟鄂羅斯人有接觸的緣故,如今徐本主要負責觀察俄羅斯使團,和那邊的人進行一些先期的必要接觸。
兒子還在一旁看著,徐本清清嗓子,儘量從容淡定的站起身道:"鄂羅斯人最近有些焦躁,好像是從他們本國傳來了什麼消息,具體是什麼消息目前還沒打探到,但看他們的表現應該不是什麼好消息。這陣子,鄂羅斯人接連拜訪了幾位大人府上,包括隆科多大人、馬齊大人、恭親王、簡親王……"
徐本將鄂羅斯人這段時間的動向說的清楚,包括他自己家也沒放過。
弘書頻頻點頭,在他說完後問道:“上次說要露假消息,他們信了多少?”
徐本看了一眼兒子,有點為難的道:“他們一開始信了一些,與北邊往來傳遞了一些消息,不過會同館之前住過策妄阿拉布坦派來的使臣,他們後來好像是從會同館伺候的下人那裡問到了什麼,確定了咱們還沒將準噶爾徹底收拾掉,就沒有再與北邊頻繁通消息。"
弘書點點頭,本來也隻是用假消息擾亂一下視線,能暴露一些他們在大清內部的通信渠道也夠了。
“鄂羅斯人那邊幾次上書要求提前談判時間,臣與他們接觸,加上最新的,目前他們提出了邊界、貿易、逃人、宗教、通商、外事等共十一個方麵的談判請求。”徐本將記錄的折子遞上。
弘書看完後,大概了解了鄂羅斯方麵的要求:“這個一會兒最後再談,其他人也說下吧。”
第二個開口的是明安圖,他是蒙古人,在數學、天文曆法和地圖測繪這方麵很有研究,弘書便讓他負責北邊即將商定的那一條國界線的資料信息搜集和目前占領那裡的喀爾喀蒙古諸部落的情況。
“目前,喀爾喀蒙古正在奪回北海(貝加爾湖)南岸兩側,從北邊新送來的消息,四月天氣稍微暖和後,土謝圖汗部已經和鄂羅斯人發生了數次衝突,目前已經將北海東南側的部分地方奪回,鄂羅斯修建的部分堡壘也已經落入土謝圖汗部手中。"
“薛靈格河(色楞格河)目前被車臣汗部和劄薩克圖汗部掌控著東西兩岸,不過靠近北海的一小截目前還在鄂羅斯人手中,喀爾喀蒙古傳來的消息,車臣汗部和劄薩克圖汗部今夏都打算對這裡動手,想要將這一塊奪回來。”
“買賣城(恰克圖)如今已經戒嚴,隻有擁有通行證的鄂羅斯商人才能進入。烏丁斯克……”
明安圖不止將己方控製區和衝突區的情況說的一清二楚,包括目前在鄂羅斯控製下、而弘書圖謀的東薩彥嶺、安加拉河以及雅布洛夫山脈等地情況也摸得清清楚楚,聽得弘書雙眼異彩連連,這真是一個人才啊,這次過後一定要讓阿瑪大加培養,這樣等他上位的時候,拿來就能大用。
不過,這屋子裡的哪一個又不是人才呢,我真是慧眼識珠,在一眾名字中將這些俊才挑了出來。
弘書美滋滋的想到,滿意對明安圖道:"不錯,很全麵、很詳細,能隻憑北邊傳來的消息和故紙堆中的記載做到這個地步,可見用心,你做的很好。”
雖然弘書的年紀都能做明安圖的兒子了,但在數學方麵被引A書碾壓過、地圖測繪方麵也學了不少有益經驗的明安圖,絲毫沒有想擺長輩的架子,對弘書滿心隻有敬佩,因此得了誇獎也很高興。
其他人同樣如此,他們這群人個個才華在身、精通術數,都是恃才傲物之輩,卻在第一次見麵就被引麼書用微積分打的七零八落,早已收起心中傲氣,後麵幾次開會中,又窺見弘書淵博的學識和高瞻遠矚的目光,更是打心眼裡服氣,心中隻拿弘書當長官看,並不在乎他的年齡。
此時見明安圖得了誇獎,其他人自覺不比他差,發言更加踴躍。
劉統勳負責搜集歐羅巴那邊的消息,確定鄂羅斯麵對的外部環境,他帶來一個好消息: "近日安南國使臣來京,臣從他們之中打聽到,歐羅巴洲並不平靜,年初,西班牙和英吉利兩國開戰,歐羅巴洲其他國家或多或少也有參與,鄂羅斯雖未聽說有動靜,但這本身也是一種信號……"
弘書對這場戰爭並沒有印象,歐洲那一塊從未統一過,所以大大小小的戰爭也從未停過,英國和西班牙更是從16世紀就打個不停,這一次應該也隻是它們漫長戰爭長河中微不足道的一次。不過這並不影響什麼,隻要那邊打起來了,就代表鄂羅斯的外部環境並不安穩,即便曆史出了他不知道的岔子,葉卡捷琳娜一世沒有在這個月死去,鄂羅斯也不會輕易和大清撕破臉。
杭世駿: "臣查詢史料, 故往我大清與他國簽訂條約……"
顧綜: “通古斯卡河源出北海…”
尹繼善:“若此次談判能達成目標,臣以為買賣城太過深入我大清腹內,宜另設一地為兩國貿易之地,臣有三個提議……”
戴亨: "鄂羅斯國教為東正教,東正教與天主教都乃基督教流派之一,皇上前幾年下令全國封禁天主教,臣以為,針對鄂羅斯人提出的傳教士要求……”
何國宗: "喀爾喀蒙古與鄂羅斯人在北海附近衝突已久,兩方各有不少俘虜……"
待諸人各自彙報完最新的情況後,弘書對這次兩國談判的各項細節又有了長足的了解。
“好,大家都做的很好!這一次若能達成目標,我一定——為各位向皇阿瑪敘功!那麼接下來,我們根據最新的變動再來調整一下各項條例的既定目標和談判策略。"
最重要的當然是兩國分界線,即使已經開過好幾次會,也明確了目標,但於細節處各人看法不同,這一次又不免吵起來。
“臣以為,通古卡斯河上遊一線不能劃江而治,南北兩岸必須全握於我大清掌中。”
“我反對,通古卡斯河從北海流出不遠後會大片漫開,地域太過廣闊,加上這一片地質特殊,難以全權掌控,與其要過來耗費人力物力防備鄂羅斯會有的小動作,不如一人一邊,互相防備,牽扯鄂羅斯人的精力。”
“我不同意…”
“不、不,我們未來的目標是靠東這一片,所以完全沒必要在北海西岸謀求太多,應該將北海南岸全線拿下……"
“你這樣意圖暴露的太明顯,應該這樣……”
"……鄂羅斯人不是傻子,你彆老是自以為是。"
“誰自以為是?!我那是高瞻遠矚!不要用你的鼠目寸光來質舒我!”準日以為是:我為P是同時也明:不安用你的商白了元未反疑我
“說我鼠目寸光?!……”
說著說著就吵起來了,一個個青年才俊臉紅脖子粗的,唾沫橫飛,不少人袖子都魯起來了,要不是顧慮著今天這會議是六阿哥主持的,這會兒估計都在漫天飛紙片。
徐本稍微清醒點,因為徐以烜在,他不想在兒子麵前太失風度,此時正努力勸說各方:"好好說好好說。”
“彆激動彆激動。”
“對對,你說的有道理。”
“啊,你說的當然也沒錯,大家這不是求同存異嘛,再商量商量。”
弘書坐在上首又是忍俊不禁,又是無語凝噎,心裡歎息,人才多是好,但也不是沒有缺點,個個都很自信,雖然承認其他人有能力,但更堅持自我,誰也說服不了誰。現在還隻是幾個人開小會,等以後在太和殿開大會,那得是多麼''美妙''的一幅畫麵,他都不敢想。
“咳咳。”眼見吵得差不多了,弘書站出來主持大局,“好,關於這一點,方才顧綜、尹繼善、杭世駿你們幾個說的都很道理,這樣,我們先……”
拿出一個令幾方都還算滿意的方案,會議終於能進入下一個議題。
一直討論到天光全無,也才不過確定下四條大方向。
宮門馬上要關了,弘書不得不叫停: "今天暫時到這裡,辛苦大家了,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早晨你們先行討論,我午後便過來。”
所有人立刻恢複彬彬有禮的樣子,恭敬道:"恭送六阿哥。"
弘書趕在最後一刻進入宮門,回到牆床宮,回來後還不能立時歇下,他今天的課業還沒做,做完課業又思考了一會兒明天的議題,快亥時末才上床躺下。
陷入沉睡之前,他還在想,已經五六日沒去上騎射課了,忙過這一陣一定要好好補一補。
翌日,弘書又早早起來去上書房,上完上午的課後,再次翹了下午的騎射課,前往鴻臚寺,正午進去,天黑才出來。
這樣過了四五日,才算將所有要上談判桌的方麵定下最新的目標和策略。
若有問題,那當然是大家開會再修改了。
"是。"
弘書起身,伸了個懶腰,往窗外一看:“咦,今兒天竟然還沒黑,稀奇啊。”
“還真是,沒想到臣等還能有 重見天日’的一天。”劉統勳開玩笑道,“這幾日臣還以為自己在坐牢呢。”
明安圖笑道:“我覺得咱們還不如坐牢的犯人呢,起碼他們不用乾活。”
這比喻倒是不過分,這幾日弘書是午後才來,他們卻是每日卯時天還沒亮就來了衙門,等到天黢黑宮門快要關才走,披星戴月不說,就連飯都不能準時吃。
弘書道:“那你們這幾日可要好好曬曬太陽,過幾日,你們可又要進”牢房”了。”
這話惹得室內眾人齊齊笑出聲,可不是怎的,等跟鄂羅斯人的談判開啟,他們每日 坐牢''的時間不會比這幾日短。
不過一想到談判最後會達成的結果,他們又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恨不得立刻開始談判,然後讓自己的名字留在史書上。
沒錯,這次談判必定能青史留名,他們確信!
告彆徐本等人,弘書終於能有一天在天還沒黑的時候回到毓慶宮。
朱意遠特彆高興地迎上來:“主子,鴻臚寺那邊終於忙完了?”
這幾日看著弘書每日戌時才回,回來後還忙忙碌碌的歇不下,毓慶宮上下不知道多心疼,他們主子對每日睡夠四個時辰之事可是很看重的,這幾日卻都睡不夠三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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