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中書門下三品 印刷術的市場(1 / 1)

說起需求造就市場——

薑沃很快就感慨起另一件事:此番吏部資考事,還將大唐印刷術的普及,往前推了一步。

史載,印刷術初創於唐代。

然雖有印刷術,大唐實則還是手抄為主流。

印刷術實漸興於五代之後,直到宋時才算真正進入印刷術時代,甚至又出現了活字印刷這項新的發明。

薑沃至此世後,也很快發現,身邊實在是很少有印刷品的。

基本所見文字都是手抄版。

此時除了官方宮廷會印刷用於典藏的書籍外,民間的印刷術基本隻停留在印曆書上。

隻舉一個例子便可知:偌大的長安城,隻有東市上有兩三家印刷鋪子。

基本也隻會印曆書、佛經、道文等。

並不是印刷本不好,隻是一來雕版印刷術剛麵世,時人的觀念還沒轉過來。一來,也是沒有大量的市場需求。

此時人若是需要一本書,從固定思維來說,最先反應肯定是手抄一遍。

而從經濟考慮也是手抄:總沒必要為了一本書,就去專門雕印一回。有這個財力和等著雕版的功夫,早就抄完了。

直到現在,有了需求。

*

最先發現苗頭的,還是春江水暖鴨先知的國子監人——駱賓王和崔朝先後向薑沃說起了此事。

駱賓王是來借書的:國子監算學科的講師和學子一直都是最少的,如今他們手裡的《算經》以及平素所學的《算學筆記》,不免要被人排隊借閱抄寫。

其餘較為罕有的書籍,也是分外搶手。

考期臨近,學子們又要背書,又要抄書,簡直是蠟燭兩頭燒。

駱賓王就是來向薑沃求借一本《綴數》。

如今要借這本書的學子,已經排到十月資考後。

與他們思維不同,薑沃第一反應就是,複印。

薑沃就道:“你們這麼多人需要此書,便去印書鋪子雕出板來,直接印出幾百本來不好嗎?”

“且資考又不是一回。去雕版後,還能把版子留下來,將來再需要再印就是了。”

駱賓王:……是哦!

其實有時候,人隻是需要跳出一下思維定式。

薑沃見駱賓王如夢初醒一樣,拿著《綴數》去搞複印版了。

估計有他這麼一搞,國子監很快就會出現雕版印刷風潮。

隻是,據薑沃所知,洛陽城內隻有一家刁家印刷,估計難接下這麼多單。

*

於是這一晚,薑沃還問起崔朝,國子監近來抄書事。

崔朝就與她講了個烏龍:

抄書這件事,許多時候都是傳遞鏈——比如甲有原版,借給乙,之後乙又借給他的好朋友丙,丙再借給他的人脈丁……

這就導致了一個問題,如果中間一個人抄錯了,那這條鏈上剩下的人就慘了。

若是《九經》等文科書,偶然有個彆字漏字,有時候影響不太大。

但《算經》可就不是了。

近來國子監學子們是飛速抄書中,更有許多學子發動鈔能力雇人抄書,給足了錢讓人通宵達旦儘快抄給他。

忙中出錯也是難免的。

近來就有幾十個學子,為了一道算經上的題不對,一路吵到國子監算學博士(講師官職)那去。

吵了半天,發現原來他們是一條抄書鏈,從第一個人開始,就抄錯了行……

薑沃想到他們耽誤的複習時間,感慨道:好慘。

雕版印刷的好處又多了一條:印刷版的出錯率低。

薑沃便問崔朝道:“我記得你在長安東市也有一家印刷鋪吧。”

崔朝很快領會她的意思:“你是說,在洛陽也設一家?”

薑沃頷首。

這會子設印刷鋪,完全不愁沒有市場。

隻愁印不過來。

而且設一家印刷鋪,也方便將來她印各種傳奇故事。

說來,不知文成和鳴珂的故事寫的怎麼樣了……

**

這夜,因安安留在宮裡住,薑沃索性就繼續加班。

萬事開頭難。

十月裡是吏部第一回‘資考’。

哪怕已經定下了總綱,但每日總有無數新的實際操作細節,需要吏部官員來敲定安排。

這兩個月來,王老尚書幾乎每日都帶著薑沃和裴行儉兩人在開會。

到了暮鼓時分,再每個人分一分桌上的公文——回家繼續加班。

等這一回過去,有了舊例可以參考,以後就不會這麼麻煩了。

*

夜色漸深,崔朝送了一盞瓦罐老鴨秋藕湯過來。

“早些歇著吧。”

秋日的藕最好,有種彆樣的清甜。

薑沃邊挑著藕塊吃,邊空下心思來繼續想印刷術。

大唐已經有了雕版印刷術,她自然從來沒有忘記過‘活字印刷術’。

她還特意去翻了翻係統——

其實,雖然宋朝就已經發明了‘泥活字’,之後幾朝又陸續出現了木活字、銅活字。

但,活字印刷術,一直未能取代雕版印刷術成為主流。

首先便是漢字自身的特點,限製了活字印刷術的使用——常用漢字就有數千個,做一套活字,實在是大工程。而排版一次活字,也是大工程。

其次,便是泥活字、木活字的印刷質量,都是不如雕版的,而且這兩種活字還容易損毀。

至於明清時造出的那種不易損毀的銅活字,挪到大唐就更不合適了。

此時大唐可還未至白銀主流流通時代,銅的作用可太多了。若是做一套銅的活字,造價之高昂與最終收益的不匹配,就決定了很難流通。而且在技術層麵,此世做出銅活字的匠人,估計也不多。

再其次,活字印刷,是留不下底板的,印過一次後,再想重印就難了。

這大概就是時代的限製吧。

哪怕到了清代,活字印刷術百分之八十的使用,也都用來印族譜——印量小,雕版不合適,反而是活字印刷更經濟適用。

但此時大唐的族譜譜牒甚重,各世家根本不可能拿出來,送到印刷鋪去印。

沒有需求,就很難創造市場。

薑沃便把活字印刷術暫先記下。

**

十月初冬。

尚書省都堂,一片肅靜。

都堂內數百間大房舍俱開,每間屋舍裡都疏鬆的排布著桌椅——薑沃自己坐下試了試,以她如今的目力,都很難看到彆人的答卷。

此時每張桌椅後,都有候選官在奮筆疾書答卷。

而每間屋舍,前後還都站了維持秩序的兵丁,和吏部的監考胥吏。

身著紫袍的王老尚書,帶著薑沃和裴行儉在都堂內的巡視考場。等轉過一圈,回到前頭正堂坐下來。

薑沃和裴行儉,都感覺到對方鬆了一口氣。

終於,終於告一段落了!

到洛陽宮這幾個月真是片刻未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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