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6 章 你是什麼東西?(1 / 1)

七月初,蓬萊宮。

比武承嗣更早到禦前的是鎮國安定公主。

她是在府中聽過回稟後就入宮了——

晌午,李慎修匆匆入內道:“公主,武承嗣確實開始不滿足於抓真正有違律法、怨懟攻訐朝廷的世家了。”

這月餘來,武承嗣獲得的消息也好,抓的人也好,都是經過鎮國公主府篩選過的。

然而現在,武承嗣顯然是開始貪心不足蛇吞象了。

覺得有罪證再抓人,實在是太慢,也不夠‘出彩露臉’。

在順順剛開始回稟此事的時候,曜初還有閒情逸致,拿了掌心差不多大小的紫砂壺,給自己慢悠悠倒了一小盅荷花茶。

香氣散漫在屋內。

她是喝慣了茶的,隻是孕期總要少喝一些。於是姨母給她送了一個掌心壺,讓她每日隻能喝這麼一小壺,還得是清淡的花茶。

聽李慎修這麼說,曜初絲毫不意外。

“那就按我之前安排的去做吧。”

既然一條蚯蚓(曜初已經從姨母那知道了蚯蚓的比喻),不肯好好在土地裡翻地鬆土,而是非要鑽出來咕蛹著惡心人,那就可以當眾處置掉了。

但李慎修沒走,她還得彙報公主更重要的事情:武承嗣到底冤枉錯抓了誰,或者說,到底得罪了誰!

其實要不是公主有孕,而且已經馬上有孕七月,女醫囑咐過什麼事什麼話都緩和說,方才順順剛進門就要直接用感歎句回稟了——

“公主,武承嗣他作大死!竟然以一首詩,還是一首咱們出版署審核過刊登的詩詞為構陷之由,抓了大司徒的好友!”

而曜初見她沒走,當即就明白,武承嗣那邊出了點‘小意外’。

於是曜初放下紫砂壺問道:“武承嗣抓了誰?”

李慎修迅速答道:“盧司馬盧照鄰。”

曜初當即蹙眉:這真是……怎麼這麼會變著花樣的找死啊!

李慎修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接著道:“公主,橫豎武承嗣都得無。”因公主有身孕,李慎修還很謹慎引起了‘死’字。

“但咱們這邊已經諸事都備好了。”

她們已經給武承嗣準備了嘎的流程。

若是武承嗣又跟武三思似的,被陛下一香爐砸到殿中省去等死,她們這裡倒是白準備了。

公主下一步計劃的推動,多少要受到一點影響。

想到這裡,順順也生氣起來:怎麼武承嗣就不肯通情達理,好好按照她們的安排去死呢!

但惱歸惱,李慎修還是要從她們的計劃出發,建言道:“公主能否勸一勸陛下息怒,今日先不處置他?”

就算是要處置垃圾,也可以廢物利用最大化的。

而此時,曜初還不知道,武承嗣準備‘有理有據告大司徒’一狀,於是隻頷首道:“旁人勸不住母親的,我進宮一趟吧。”

*

蓬萊宮。

皇帝自然也知道女兒L為何入宮。

此番無論是武承嗣,還是背後架橋撥火的世家,都是鎮國公主府去安排處置的。

宮中隻是知道,但皇帝從頭到尾並未插手去管。

此時聽女兒L坐在麵前回稟——

曜初將這月餘來的事兒L細細回了一遍:這之前武承嗣由盧氏為起點,揪出來的世家,都確實是身有罪狀。

不是如盧氏一般在世家內詆毀朝廷,便是私下小動作不斷,自己不能出仕得不了官,就總想給旁人添點堵。

譬如總有些守舊的世家,把諸如裴行儉這種,打成世家叛徒。

故而聖神皇帝令‘鬣狗’一樣的武承嗣去折騰一下這些世家,朝臣們心裡明鏡似的,其餘正經做事的世家朝臣也並不畏懼。

但武承嗣若開始肆意攀咬,連盧照鄰這種與世無爭的世家子,都會因為一首《長安古意》被他抓走,那就會引得朝堂惶恐,得不償失了。

這條蚯蚓,用的差不多了。

曜初請命:“母親勿惱,讓女兒L處置掉他吧。”

皇帝允準。然又補了一句:“儘快。”

“是。”曜初在來的路上也得到了新的情報,因武承嗣抓了盧照鄰,還是姨母親自去接的人。

本來因孫神醫之事,姨母近來就心情傷感,偏又出了這事兒L,牽扯到姨母另一位年少舊友。

這讓曜初也覺得心煩的很,覺得武家人真是專會跳著腳的作死,好似非要往太陽下爬的蚯蚓。

於是她重複了一遍皇帝的囑托:“女兒L一定儘快處置。”

然而曜初話音剛落,就見嚴公公一臉惶恐的進來——

“回陛下,武胄曹在外求見陛下。”武承嗣現任官職,金吾衛從八品胄曹。

這也是他著急立功的原因。這個官職,在他看來,實在是太低了,與他的身份和功績都不匹配。

嚴承財回過武承嗣求見後,就見陛下與公主母女兩人,幾乎同時露出了蹙眉厭煩的神色。

嚴公公:……我好慘。

主要是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回稟完:“武胄曹求見,是欲,欲狀告大司徒包庇徇私枉法之罪。”

一口氣說完的嚴公公,當即垂頭屏氣斂聲。

而那一刻,曜初都忍不住懷疑:莫不是武承嗣看透了她的計劃,所以要魚死網破?

拚著他今天就是,立刻就死,也要讓自己不能利益最大化?

就好似:閻王要我五更死,我偏不,我偏就三更上吊?看看閻王拿我怎麼辦?

但當曜初看到武承嗣走進門,那種努力壓製著興奮,儼然一副抓到人把柄小人得誌的嘴臉時,她就確定了:嗯,果然是我想太多。

她反思自己:不要總用人,尤其是正常人的思維去衡量蚯蚓。

而看過武承嗣嘴臉後,曜初甚至下意識去看禦案上的香爐——她都手癢,何況是香爐就在手邊的母親。

早知道讓嚴公公挪走了。

倒是武承嗣叩首過後,見到鎮國公主在側,有一瞬間的猶豫:他知道皇帝的子嗣都會稱大司徒一聲姨母。

其中又以鎮國公主,據說年幼時被大司徒撫養長大,與之關係更密切些。

若是自己當著她狀告大司徒,鎮國公主會不會為大司徒求情?

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正是武承嗣覺得可以狀告薑握的緣故之一——

一個宰相,既掌尚書省位高權重,又與皇嗣們走的這麼近,這是要乾什麼?這是要做先帝一朝長孫無忌嗎?

尤其是……

武承嗣不再顧及鎮國公主還在側,直接呈上那首《長安古意》:“陛下請看此詩。”

“臣素聞大司徒亦是李唐太宗、高宗兩朝臣子,頗得重用。如今有盧氏子做此‘反詩’,臣還未及審訊,大司徒竟直接將人帶走!”

“包庇至此,實不知其心為何!”

隻怕也如此詩中一般,是懷念李唐的長安呢。

武承嗣繼續道:“況且,這也不是大司徒第一回行此事了。”

其實憋到現在才來告薑握的狀,武承嗣還覺得自己很‘謀定後動’很懂得‘小不忍則亂大謀’。

畢竟自己剛得到金吾衛官職,還沒有‘立大功’的時候,對大司徒的‘不法舉動’就忍住了沒有當場告狀。

“盧氏是吏部尚書狄仁傑的堂姨,她口出如此大不敬之言,狄尚書也難逃罪責!”

當日他想牽扯狄仁傑的時候,就是大司徒保的狄仁傑。

哦,還不隻大司徒……

武承嗣眼睛還忍不住溜了一下旁邊的鎮國公主:她在朝上也出言附和保狄仁傑來著!

武承嗣雖然沒有明說,但暗示之意已經很明顯了:大司徒、鎮國公主這麼保一個吏部尚書,豈非結黨營私謀權奪利?

陛下明鑒啊!

曜初把他那點心思看得太明白。

因此要忍著不去看手邊任何能砸下去的東西。

同時又忍不住撫了撫肚子:難為這孩子,還未出世就要看惡心之物。今晚回去,要把姨母送來的各種雅致風景人物圖多看幾遍才好。

再從太平那裡宣幾個好的樂人來,以雅樂清一清耳朵。

*

依舊是那句話,如果說武承嗣哪裡比武三思強,那就是看皇帝的臉色。

在聖神皇帝放下那首《長安古意》,抬起眼來的瞬間,武承嗣當即就膽戰心驚兩股戰戰起來——

陛下這絕對不是要嘉獎他的神色!

於是武承嗣‘噗通’就跪伏在地。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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