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聖三年春末。
按‘軍凱還,飲至於廟’之禮,將軍向帝王獻俘虜都是在太廟進行。
而聖神皇帝受俘虜的太廟,自然是天姓武氏廟。
太廟中還供奉著那塊出自洛水的白石,上有文記:天姓女武,臨昌帝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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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獻俘儀式圓滿結束,寧拂英一顆心才放下:從接到聖旨出兵契丹起,除了領兵作戰之事,她也不得不擔心李儘忠的身體情況——
這位叛軍首領的年紀可不年輕了,已經年近六十。
而且據前線情報所知,李儘忠似乎叫默啜可汗的‘出賣兼甩鍋’行為,給氣病了。
以至於領兵作戰的是契丹部落另外一個首領孫萬榮。
想到祖父英國公,寧拂英發自內心為李儘忠祈禱:……請一定不要病死。
否則英國公府這怎麼洗的清啊。
好在,李儘忠‘善解人意’,病的不重。同時也是心裡憋著好大一口氣,在聽說默啜可汗不但出賣他,更非常積極帥部來攻打他以表現投降誠意,李儘忠就像是曹丞相見到檄文一樣,頭疼都被氣好了。
當即親自披掛上陣。
然後親自被抓成俘。
整個流程非常之流暢:畢竟契丹之前雖然準備了叛亂,但所做的準備,哪怕在他們自己的認識裡都尚不充分(不然就會像默啜可汗一樣直接動手了)。
此番純屬倉促應戰。
而且又是被東西兩邊包抄,很快就像是餃子裡的餡兒L一樣被包圓了。
寧拂英抓到李儘忠之後,在‘護送’他去神都洛陽的路上,都不忘帶兩個隨行的軍醫。
此時終於完成了獻俘儀式,在看李儘忠病病怏怏的樣子,寧拂也就不擔心了:死活隨便你吧。
她還有許多旁的事兒L要忙呢——
先向聖神皇帝交上一份報告:此番出征契丹,她帶的幾乎都是軍事學校的畢業生,因此這也算是一份‘就業’反饋報告了。
之後,寧拂英還要回上陽宮學校去做彙報演講;接受報紙的專欄采訪;將整個作戰過程的原始資料提交史館留檔……
實在是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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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陽宮。
寧拂英上台的時候,就看到下方人群中,坐了一張熟悉的麵孔,呱唧呱唧給她用力鼓掌。
正是李敬業。
寧拂英看到他就有點頭疼:按說李敬業是天授六年秋日入學的那一批學生,甭管是兩年製還是三年製,都該畢業了。
然而,前年畢業考,他有兩科成績並不是很理想。
倒是沒有掛科,老老實實領了成績單也是可以畢業的,頂多是評不上優秀畢業生罷了。
但李敬業總覺得自己的時務策裡的‘政治理論’和‘外交策略’答的非常好啊,不應當得個普普通通的分數,於是拿了他的試卷去跟副校長李文成、負責軍事學院高等班的裴行儉都請教(理論分數
)過。
這也罷了(),畢竟李文成也好?()?[()]『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裴行儉也好,不在戰場上時,都是脾氣溫和的宰相。
且二人在學校裡和人前雖不會偏袒李敬業,但私下裡都會念在李勣大將軍的份上,對李敬業格外照顧些,因此詳細與他補了課,講了卷子。
然而,李敬業天生就是會惹事的,他又拿著卷子去問彼時還未致仕的劉仁軌去了。
劉仁軌可不會慣著他。
於是教導主任劉仁軌當場表示:你說的有道理,這個分數尋常學子畢業是夠了。
但李敬業一是安東都護府都護,二來也是朝廷的英國公,這個分數畢業確實是說不過去。
那就——彆畢業了,繼續修吧。
於是李敬業就繼續留下來‘重修’,遼東之地這幾年都是寧拂英代安東大都護。
而此番寧拂英來做彙報,就在觀眾席上看到了久違的李敬業。
怎麼說呢,其實不見也可以。
因李敬業不但在她上台前、講話中、彙報後都熱烈鼓掌,並且還像一隻大鵝一樣左搖右擺,跟旁邊人道:“台上是我夫人。”
這還不算完,李敬業還跟旁邊同學道:“你們看到管理學院那個穿緋袍的女娘了嗎?年前大考考頭名的那個,那是我女兒L!”
寧拂英&李慎修:……
我們不是,我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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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拂英於上陽宮做彙報之時,蓬萊宮中,聖神皇帝正召皇儲、諸宰相並六部尚書議戰後事。
東宮皇儲與諸臣入內,就見大司徒已經在了,正坐在禦案側麵,手上拿了幾張硬黃紙,傾身遞給皇帝看。
皇帝則拿了隻鉛筆,在自己手下的紙上正在隨手記錄著什麼。
見曜初和諸同僚入內,薑握從禦案旁起身避開。
朝臣們可不是當時武三思,他們來見皇帝,薑握自不會坐著不動。
待諸人見禮完畢,皇帝賜座。
眾人落座後皆屏氣斂聲,等待皇帝發話。而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個硬皮本和鉛筆。
自有鉛筆後,對朝臣們來說,最方便的就是做記錄了:從前筆墨紙硯不方便攜帶,總不能到皇帝跟前,向皇帝借水借地方現場磨墨鋪紙寫字吧。
因此從前在禦前隻能拚命開動腦瓜子,努力記住皇帝的每個字。
雖說能考出來官來朝臣們記性都不差,但再好的記性也不如筆頭,況且在禦前常十分緊張,有時候腦子空白也是難免的。
自從有了鉛筆和會議本,真是給了朝臣們大大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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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神皇帝先將案上散落的硬黃紙,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