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翳清還以為發生了什麼,風風火火趕過來。
等他看見明荔枝,也和陸晴舟一樣大吃一驚,被與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小荔枝嚇了一跳。
“被奪舍了嗎?”
雲翳清脫口而出,眼神警惕:“難不成是那邊的汙染體過來了?”
明荔枝:“…………”
他短暫失語,才無奈道:“雲哥你怎麼問的和陸晴舟一樣。”
“再問,等回偵探社之後,雲哥你就出去要飯吧。”
明荔枝輕描淡寫,雲翳清背後一緊。
深刻感受到了來自內務大總管的威嚴壓力。
“好的明總,我們去哪明總。”
雲翳清趕緊跟上,看了眼不遠處的深山:“是這嗎?山裡的地勢更複雜,可不是郊遊的好去處。”
明荔枝言簡意賅將第一世界的經曆,和自己必須要完成的任務,悉數說給雲翳清聽。
雲翳清越聽越皺眉。
哪怕拋開明言的父子關係不論,隻說眼前深山艱險,並從其中準確找出明言所在的秘密實驗室,都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就在雲翳清向明荔枝一一列舉危險時,明荔枝的終端忽然嗡鳴。
發信人“未知”:[地形圖文件.PDF]
[實驗室設計圖紙.PDF]
隻眨眼之間,發來的消息就已經迅速刷屏,滿屏都是與秘密實驗室有關的絕密情報,還間雜著神秘人的吐槽。
明荔枝緩緩眨了下眼睛,反問:[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你是誰?或許你是明先生找來迷惑我的障眼法。]
發信人“未知”:[…………]
[有戒備心是好的,但不要誰都戒備啊,我可是好人啊好人,看不出來嗎?]
對方無語:[我是祈老板的朋友,餘隊的下屬,你沒意識到你從來沒見過3隊的技術嗎?就是我啊。哦,柳堆煙的玫瑰也是我買的。]
明荔枝將圖紙拿給雲翳清看,確認沒有問題後,這才勉強相信發消息的神秘人,跟著對方的提醒,走進深山中。
[晏洺席屏蔽了這附近整座山脈連同周圍的所有信號,我是劫持了三顆衛星,消息中轉了幾萬次才聯係上你們的。]
發信人“未知”語重心長:[現在能和你們聯係上的隻有我了,記得對我好一點。不然困死在山裡就]
話不等發完,信號突然斷開。
發信人“未知”一臉懵逼。
明荔枝微笑:“沒關係,我就是喜歡死一死的感覺。”
對方趕緊狂轟濫炸的試圖重新聯係上明荔枝,但每每隻是剛聯係上,剛說兩個字,就被明荔枝屏蔽。再加,再屏蔽。
幾番折騰下來,發信人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嘚瑟勁,垂頭喪氣像霜打的茄子。
當年孟獲七進七出都沒這麼慘!
“所以現在,我們能走了嗎?技術員?”
明荔枝微笑的樣子很美。旁觀的雲翳清卻隻覺得明荔枝渾身在冒黑氣, 看得他陰森森的毛骨悚然。
艸!以前在祈老板身邊時怎麼沒看出來, 小荔枝竟然切開是黑的,黑的!
而被規訓得乖巧的發信人,也絕口不提什麼感謝,什麼重視,隻乖乖巧巧扮演好一個導航的角色,除了指路和給情報,多餘的話一句不說。
發信人:明荔枝,恐怖怖!!
晏洺席選擇這裡隱藏明言,是有原因的。
地勢艱險,易守難攻,整座山都處於晏洺席的掌控下,明兵暗哨重重。
想要正麵迎戰,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但好在有神秘發信人這個外掛,遠程指揮明荔枝兩人避開守衛,從偏僻山洞或小路繞上山,在雲翳清的驚愕下,他們竟然真的成功繞進敵後,實現了無傷通行。
“祈老板的朋友……到底都是一群什麼人啊。”
雲翳清眼神複雜:“幸好我不是這家夥的敵人。”
藏匿明言的秘密實驗室守衛森嚴,但是在發信人的幫助下,層層大門密碼鎖失效,雲翳清掩護明荔枝順利靠近實驗室內部。
但是奇怪的是,實驗室內反而沒有守衛。
“不對!”
雲翳清猛地皺眉:“在我們之前,已經有人來過了。”
空氣中彌漫著的都是血腥與硝煙氣息。
這是雲翳清最熟悉的,屬於雇傭兵的生死戰場的氣味。
他能感覺到同類的存在,危險,殘酷。隱藏在黑暗中不知何處,無聲無息的注視著他們。
白牆迸濺著細微血點,地麵上也殘留著濕意。
雲翳清隻低頭稍加檢查,就立刻意識到就在不久前,這裡才發生過一場戰鬥,並且被人清理了現場。
電光火石之間,他迅速拉過明荔枝,躲向旁邊牆壁凹槽裡,努力繃直身軀向後借由淺淺凹坑隱藏身形。
他們剛藏好,立刻就有槍響聲從遠處傳來,回蕩在空曠寬闊的空間內,伴隨著哀嚎聲。
但很快,一切都趨於平靜。
隻剩雇傭兵走動的聲音。
“這一片都清理了嗎?”
“確認過了,沒有遺留。”
“處理乾淨屍體,彆留下腳印。”
“明先生呢?明院長的位置已經確定了嗎?”
“有些難度……那位晏先生用在實驗室的,都是未來科技集團最頂尖的技術,技術部已經在嘗試強攻解鎖了,但還需要時間。”
經過的雇傭兵們交談著經過。
明荔枝屏息,大氣不敢出。
但就在雇傭兵馬上就要離開時,卻忽然有人眼尖的看到——清理過血跡的瓷磚上,有淩亂腳印。
他當機立斷,舉槍直指:“誰!”
“滾出來!我看見你了。”
其他雇傭兵也都瞬間跟著舉槍戒備。
一時間,黑洞洞槍口齊刷刷對準了明荔枝兩人藏身處的附近。明荔枝沉了沉眼眸。
就算那些人現在還不確定他們的情況,不敢貿然靠近,但以他們藏身處的地形簡陋,被發現也隻是時間問題。
明荔枝動了。
雲翳清連忙按住他,暗中向他搖頭。
卻被明荔枝反而抓住手用力握了握,微笑著搖頭,做出口形:留在這,明院長處彙合。
雲翳清一怔。
再想要去撈回明荔枝,他已經從自己臂彎間滑走,靈活得如一尾魚。
“明鏡台在哪?”
明荔枝麵色坦然無懼,從容走進雇傭兵們的視野。
雇傭兵愣了下,還沒見過誰敢這麼理直氣壯直呼那位姓名。
他哈哈大笑了起來:“你以為你是誰啊?哪來的自信問明先生?”
“乾什麼?想嚇唬我扮豬吃老虎啊哈哈哈!”
有的雇傭兵在笑,有的雇傭兵卻死死盯著明荔枝,隨即皺緊了眉頭。
但凡見過明鏡台的人,此刻都會生出同樣的懷疑:太像了。眼前這大學生般乾淨清澈的青年,不論是俊秀樣貌還是氣質,都與明先生太相似了。
這位究竟是誰?
起了疑心的雇傭兵們不敢輕舉妄動。
而在嘲笑聲中,就聽明荔枝道:“我是明荔枝。”
“明鏡台的弟弟。”
話音一出,剛剛還在笑的人頓時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鴨,笑聲戛然而止。
空氣中死一般的寂靜。
已經有雇傭兵見勢不妙,趕緊聯係上司。
而剛剛還在取笑明荔枝的人,卻覺得兩腿發軟,渾身顫栗。
很多明鏡台身邊的人,都知道明鏡台有個親弟弟,明家一直沒有正式對外露麵的小公子。
外界人說,這是明鏡台忌憚弟弟爭家產。
可隻有內部的人才知道,明鏡台究竟有多疼愛這個弟弟。
雇傭兵眼前一黑:完了……吾命休矣。
成功在哥哥下屬麵前刷臉的明荔枝,被畢恭畢敬的送到明鏡台眼前。
被嚇得狠了的雇傭兵們,自然也沒有多餘心思去仔細檢查。在明荔枝的掩護下,雲翳清順利脫困,等雇傭兵一離開,立刻跟著發信人的指示前往實驗室核心。那裡,也是最有可能關押明言的地方。
而在看到明荔枝後,明鏡台愣在原地,久久沒能回神。
“荔枝……”
明鏡台眼神複雜,無聲歎息:“你不應該參與到這種事裡,這對你來說太殘酷,容易受傷。”
在心愛的小荔枝麵前,前一刻還冷肅危險的明鏡台,瞬間便冰霜融化,軟和下來。
但明荔枝卻一反常態的強硬。
“那什麼是我應該做的?像那些你瞧不上的富一代一樣玩車玩表紙醉金迷?還是像被圈養的豬,什麼都不知道,渾渾噩噩的過完一生?”
明荔枝輕笑著搖頭:“明先生,如果我真的是那種東西,你不會多看我一眼的,不知哪天就會死在無人的角落裡。”
正因為他恐懼明鏡台,所以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他。
“明先生找到這裡,總不能是為了和明院長敘舊。
明荔枝篤定:“你是來殺明院長的。是嗎?”
旁邊雇傭兵驚愕,下意識看向明鏡台。對得知他們行動的可能泄密之人,自然要清理。可這又是明先生的親弟弟……
明鏡台垂首,長久無言。
半晌,他才輕歎一聲:“所以,我才不想讓你參與到這種事裡。就算明言失職,不是個好父親,但他終究與你有血緣關係。”
讓柔軟善良的小荔枝,因為看到明言的死亡而受傷,那是明鏡台最不想看到的畫麵。
可惜,明鏡台似乎不夠了解自己的弟弟。
“真巧。”
明荔枝禮貌微笑:“我也是來殺明院長的。”
話音落下,一時間,空間安靜,針落可聞。
明鏡台慢慢睜大了眼眸,不可置信的眼神透過眼鏡看向自己的弟弟,像第一次認識了真正的明荔枝。
而周圍的雇傭兵們更是滿心臥槽刷屏,再看向明荔枝時已經是滿眼敬畏:不愧是明家小公子,說出來的話都這麼狠!和明鏡台如出一轍。不用驗了,絕對是親的。
“荔枝……”
明鏡台失神喃喃:“是你自己想,還是,為了祈行夜?”
話語問出口時,隻有明鏡台自己才知道,自己內心是怎樣酸溜溜的五味雜陳。
他的弟弟!他捧在手心嗬護到大的可愛弟弟,從來沒喊過他一聲哥哥就算了,竟然還養著養著長到了彆人的花園裡,一心向著祈行夜,反而看見他像是看到洪水猛獸般。
明鏡台又欣慰又酸澀:想殺明言,我家小荔枝真的長大了……但怎麼就不是為了哥哥殺的呢?
旁邊秘書:……BOSS,明院長的命也是命。
看這兩兄弟旁若無人的談論怎麼殺自己親爹,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既然我們目的相同,那就各憑本事吧。”
明荔枝頷首,在明鏡台開口之前搶先道:“要麼我們一起走,要麼我單獨離開,看誰能先殺了明院長。但恕我不接受其他選項,明先生,我是不會離開的,你彆想把我送走。”
他抿了抿唇,威脅道:“我老板不討厭你。所以,我不希望走到你我對峙的場麵……彆逼我,明先生。”
明鏡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青年,眼神複雜,心中酸澀難言。
“小荔枝,真的長大了啊……”
他伸向明荔枝的手,無力慢慢滑落,垂首時散落的發絲投下陰影,擋住眼眸。
旁邊秘書心情更複雜:明小公子!你說的這個“老板”,是不是你自己??
《我有一個朋友》係列。
從沒有人有底氣能與明鏡台這樣說話。尤其是手握重兵一路殺進實驗室,周身冷肅殺意的明鏡台。
但明荔枝不僅敢說,還往明鏡台心上捅了一刀又一刀。
明鏡台還要強迫自己露出笑容,誇明荔枝做得好。
那邊在殺人激烈槍戰,這邊明鏡台在耐心叮囑小荔枝小心腳下,到處都是血,地滑。
秘書:…………
死不瞑目的屍體:6
晏洺席確實為了保護明言而留下了大量人手。
但是明鏡台與晏洺席合作十年,早已經清楚知道自己的合作夥伴是什麼樣的人物,又怎會輕敵。
為了殺明言,他做了充足準備,帶來的雇傭兵和武器都是最頂尖的一批。
凡是他們所過之處,晏洺席的人一個接一個在激烈的槍戰中倒下。但即便如此,對方陣營卻沒有一個人臨陣脫逃。
“這些人瘋了。”
秘書暗暗吃驚,擔憂道:“為了晏洺席交待的任務,他們連死都不怕。”
明鏡台漠然掃過。
明荔枝卻微笑道:“所以,明院長才必須死。隻有他死了,晏洺席的計劃才會徹底失敗,不留任何僥幸。”
“明先生。”
他仰頭看向明鏡台,眉眼安靜。
問出的話卻無異於擲向明鏡台的炸.彈。
“你和晏洺席,是合作夥伴,對嗎?”
明鏡台猛地停下腳步,身軀僵硬如岩石,慢慢轉頭看向明荔枝。
“荔枝……”
他喃喃,一時卻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為什麼?”
明荔枝卻不需要他的回答,早已經篤定這個問題的答案。比起事實,他更想知道的,是緣由。
“明先生,你在我心裡一直是個很厲害的人,我沒見過天空,但你就是天空。我曾經以你為驕傲。”
明荔枝平靜問:“所以,你為什麼會和晏洺席成為同伴?你也想要毀滅世界嗎,你也讚同晏洺席的計劃?”
“不。”
明鏡台沉下眼眸:“我與晏洺席的合作之初,確實是因為我們有共同的目標。但現在,我和他的目標已經出現了嚴重分歧,所以我才會前來殺死明言。”
“小荔枝,彆對哥哥失望。”
明鏡台垂下眼眸,抬手輕輕為明荔枝攏起鬢邊碎發,輕聲歎息:“我與你的目的,是相同的。”
“我對毀滅或者改變世界沒興趣,從始至終,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消滅汙染。”
——導致明懸鏡死亡的,從來不是楓映堂的母親,或是其他人。
而是汙染本身。
明鏡台讀過一句話:孩童的恐懼,要用一生來彌補。
他想,他大抵也是其中一員。
隻不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