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欲戴王冠(十一)(1 / 1)

道士也對朝焱道:“我也沒想到你竟然也跑出了須彌。”

“你想不到的事情可多了,既然今天撞到我手裡,我便送你下去和你那些昔日的同宗人團聚。”朝焱說著,一刀劈頭朝道士額頭斬去。

道士一直提高警惕,暗中盯防,即時狼狽一滾躲開致命一擊,朝焱來勢洶洶,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又是一刀劈來,他慌忙扔出懷裡的數道保命符籙,符籙是他畢生的心血所塑造,飄在半空之中,形成一道牢不可破,密不透風的保護罩。

但這並不能給他安全感。

“你可不能對我動手,”道士惶恐不安,拿眼睛去睨容懷,示意他兌現諾言,見容懷靜立一旁,無動於衷,他心急如焚,氣急敗壞,“你還不知道吧!我與你的陛下可是……”

朝焱耳尖一動,“我的陛下?”

“這不是重點!”朝焱關注的重點完全偏了,道士氣得渾身哆嗦,正打算大聲把交易經過說出來,“其實我和他……”

他話音未落,容懷抬袖一揮,一縷神力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貫穿了他的咽喉。

脖子上多了一個血洞,鮮血汩汨從洞裡淌出來,道士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音,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死死盯著不遠處冷靜地凝視著他的容懷,最後還是膝蓋一軟,倒在地上。

“容懷?”朝焱問:“他剛才說你和他……?”

容懷輕描淡寫地指揮士兵把人拖下去,遂眉目舒展,淺淺一笑:“你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和他當然是不死不休的敵人。”

朝焱看著他琥珀剔透的眼睛:“……原來如此。”

道士的死就像壓垮了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跪在殿外的皇宮貴族們紛紛投降求饒,大越的陛下麵垂熱淚,雙膝跪地,高舉降表於頭頂,以示大越臣服之意:“大越願稱臣納貢,不生禍端,安於民生,從此奉琅國陛下旨意恩典行事。”

如此一來,天下土地儘歸於琅國。

·

十五日後,容懷正式登基,整個京城張燈結彩,鑼鼓喧天,萬人空巷。

登基大典風光而盛大,祭天儀式之後,新選出的文武百官齊齊跪在地上,高呼三聲陛下。

這個時候提到他的名字,沒人再會想起他曾經是那個幽居深宮的不祥之兆,取代而之的是曠世盛名,街頭巷陌都在歌頌他的豐功偉績。

容懷特地對雪妃和阿遠等人進行了追封,並將他們的骨灰葬至皇陵。

遷葬那天,他親自督辦,由於當年雪妃等人是一並被丟入火盆之中,所以骨灰幾乎融在了一起,分不出彼此,他便乾脆將骨灰裝在一起封進玉盒中,葬入皇陵。

“抱歉,這麼久才來看您。”

“我不知道您在路上會不會寂寞,但有阿遠他們陪著您,想必您也自在不少,”容懷輕輕撫摸著玉盒,和她道彆。

一滴眼淚微不可察地落了下來,卻沒有沿頷而下,隻略微濕潤了眼瞼,他再抬起頭時,就已恢複如常,轉過身就發現朝焱倚在走廊上等著他。

容懷的手掌最後在玉盒一撫而過,旋即緩步向朝焱走去。

“話都說完了?”朝焱問,“封陵後,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容懷說:“不祥之兆雖是符堅的把戲和謊言,但歸根究底,我也是致使她不幸的根源,或許她也曾經埋怨過我吧,不然也不會選用鞭笞這麼極端的方式來教育我。”

“真是難以想象……”朝焱說。

容懷問:“什麼意思?”

“難以想象有人會舍得傷害你。”朝焱說,“就算是我,也覺得頗為不忍。”

容懷頓住腳步,伸手摸了摸墓道兩壁鑲嵌著的夜明珠,“你不是一直好奇,為什麼我晚上睡覺的時候還要點著燈嗎?那時蕪園裡不許點燈不許燃火,所以光和熱,對於平常人來說都是觸手可得的東西,對我來說卻是遙不可及。”

“每到入夜,如果我不點上一盞燈,晚上就會被過去夢魘所吞噬,嚇得驚醒過來。”

“我還曾經握著母親的手對她許諾,必定會讓蕪園燃起燈火,可還沒到我對兌諾言的這一天,她就已經撒手人寰棄我而去……”

朝焱說:“所以你將整條墓道都用夜明珠作為點綴。”

“沒錯。”

星星點點的夜明珠鑲嵌在牆壁上,就宛如無數的星辰,一言不發地圍繞著中間的墓棺。

朝焱感慨道:“容懷,你有心了。”

他們進入皇陵的時候是夕陽西下,如今走出來已經是星辰滿天。

容懷命人封陵,遠遠地看了一眼工人們動作,就和朝焱並肩而行,再沒回頭。

他們穿過寂靜幽暗的樹林,來到一處往前延展的料峭懸崖。

夜幕四合,星辰滿天,容懷在懸崖邊緣坐了下來,朝焱就站在他的身後,兩人都跳望著遠處京城的燈火,但距離遙遠,就像天上的星辰一樣宛如螢火,突然問:“你現在還渴望火光嗎?”

懸崖邊上風大,沉浸在回憶裡,容懷過了一會回過神:“什麼?”

朝焱攤開手掌,掌心捧著一簇蓬勃跳躍的火光,這是他的本源,隨著朝焱心念一動,它就分裂出無數的火光,圍繞在容懷的身邊跳躍,就像數不清的火光彙聚成一條燃燒的星河,比整個京城的燈火還有天上的星辰,還要明亮。

燃燒的火焰浮在空中眷戀地徘徊在周圍,容懷頗有些渴望好奇,又有些畏懼,最終還是慢慢伸出手指,嘗試輕輕觸碰,明亮的火焰蓬勃而旺盛,卻絲毫不曾灼傷他的手指。

容懷將它捧在掌心,那灼熱而溫暖,就像稚鳥被捧在掌心裡活潑歡快的心跳。

“……阿焱,其實我很早就得到了光,是你,”他抬起頭,望著朝焱,“現在我有你。有你,就有光。”

“從小到大,我都是被放棄的一個,而當你在需要庇護大多數人和我中間選擇了我,我就認定了這一點。”

“大多數?”容懷今日沒有束冠,而是簪了一條素白的發帶,朝焱站在他身後,望著被懸崖的風吹起纏繞在他手上的發帶,說:“你可不是大多數,你和大多數也沒有可性。”

“而我,也從未想過拿你和其他人相提並論。”

容懷一頓,所以從頭到尾,在朝焱眼中隻有他這麼一個選項嗎?

或許是耳邊陡峭的懸崖上風聲太大,也或者因為掌心的溫度太過灼熱,他竟然感覺到自己的胸口也開始微微發燙,略顯急促地跳動起來。

然而朝焱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心臟驟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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