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皇宮風起雲湧,妖皇秦熵的妻妾眾多,他有子嗣超過了五十個,兒女都有。
後宮非常壯觀,而秦墨的母親是個蛇妖,和秦熵算是同一種妖修,所以秦墨該是血統最純的皇子才對,他排行十一,可他的母親隻生了他一個。
他上麵有十一個哥哥,而對他最好的哥哥也是被他推落懸崖,從此毀了容的秦陽,妖皇宮的八皇子,母親長得很漂亮,一直都很得寵。
秦陽,字子安。
雖然秦墨的母親也長得不俗,卻隻是一個被妖皇帶回的普通妖修罷了,所以這對母子在妖皇宮是沒有什麼地位的。
秦墨的母親說是秦熵的女人,在妖皇宮的地位其實還不如一個權利較大的侍女。
這是妖界,在妖皇宮當差的男女沒有一點本事是不行的,秦熵安排的最多的就是他的心腹,且各個都是能力很強的妖修。
林駱躲開了妖皇的狩獵隊伍,他朝著巍峨的妖皇宮跑去,發現自己的修為還都在,他可以直接穿牆而過。
他沒有著重描寫過君野的童年,所以也不知道妖皇宮的位置是怎麼分布的,妖界的妖皇宮就是個背景板。
但他知道君野的童年慘不忍睹,出生的當天,妖界風雲變幻,下了千年難得一遇的大雨冰雹,砸死淹死了不少的妖界百姓,所以被秦熵認為不祥,一直都被關著,他的母親又不得寵,無論說什麼都不會有人幫他求情。
但這君野從小也是個硬骨頭,年紀小小的,就有一種彆人都不能理解的狠毒。
他能徒手咬死一個對他動手的宮奴,他兩顆尖銳的獠牙格外地凶狠。
君野大概是在十歲左右才褪去了他的尾巴,他十歲之前是個人身蛇尾的怪物,整個妖皇宮就他一個人這樣,其他的皇子生出來就是人形,隻有他不是。
林駱不知道現在的自己遇上的會是哪個君野,也不知道這個幻境裡,君野多大了,他隻能在皇宮裡漫無目的地找。
他很快就爬上了妖皇宮的宮殿頂上,妖皇宮太大了,他望著四周一模一樣的琉璃瓦,還有地上不斷走過的妖修守衛,頓時覺得茫然。
但還是決定繼續找找看,他要一個月之內出了紅塵幻境,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麼生孩子,在幻境裡生出來會有什麼大的影響,不敢想象。
白天他的目標還是太大了,他跑到了妖皇宮的儘頭,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廢棄的屋舍鑽了進去,看起來是個柴房,裡麵堆疊著很多木柴,整整齊齊地放著,林駱鑽進去之後,躲在了柴後麵。
外麵偶爾有妖修宮奴走過,翩然的身姿,穿著妖皇宮統一的侍女服飾,薄紗隨風飛舞。
林駱想著歇會兒吧,等天黑了他再找。
正準備找個地方睡覺,突然聽到了鐵鏈被拉動的聲音。
林駱一愣,朝著一堆木柴的方向走去,他聽到動靜就在那木柴後麵。
他小心翼翼邁著步子走過去,探出個貓頭去,入眼卻是一個不大的鐵籠,裡麵關著一個臟兮兮的男孩。
他往前走了走,便看到了他蓬亂的頭發下麵,嘴上還套著一個閃著寒光的口籠。
林駱隻覺得心裡一窒,他走到了鐵籠前停下,與鐵籠裡的男孩對望著。
男孩看了他半天,一雙森冷的澄澈眼眸,卻是沒有被嚇到,反而把自己的身子縮了縮,林駱看到了一個小尾巴被他藏起來了。
林駱:“……”
原來他都是被關在這裡的麼?
他但知道君野小時候總是被關小黑屋,但不知道他被關在哪裡。
他看起來小小的一點,但很顯然,並不害怕林駱。
林駱在原地試圖化形,但變了半天,沒變過來,小男孩就冷冷地看著他。他全身的衣服充滿汙垢,籠子底下有東西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林駱心裡揪了一下,朝著他叫了一聲:“喵嗚?”
聽到他的聲音後,小男孩才緩緩地放開了抱著自己的胳膊,露出了被他擋住的蛇尾。
他臉上臟兮兮的,手上也臟,手腳都被鐵鏈拴著,嘴上還戴著口籠。
林駱又朝著他叫了一聲,他看起來也就五六歲大小的模樣,不出意外,他被關在這裡,是因為他咬死了一個欺負他的宮奴,惹怒了秦熵。
所以秦熵讓人把他關了起來,為了他不再傷人,便把他搞成了這樣。
林駱的心在顫抖,他在這一刻才意識到,天煞孤星的命格,給一個孩子造成了什麼樣的心理創傷。
就這樣悲慘又恐怖的童年,誰能承受得來?
誰也承受不來,換成林駱自己,他已經感覺到窒息了。
君野從小怕黑,因為總是被關在小黑屋裡,一關就是好久,甚至不會有人發現他被關了多久。
他的母親死的早,大概這個時候還沒死,但已經沒辦法去管君野了。
林駱蹲在了鐵籠前,和他對望著,他看到他的小手緩緩地伸向他,像是要撫摸他似的。
林駱往前湊了湊,把自己的頭給他,他的小手搭在了自己頭上,輕輕地摸了摸。
“你是誰?”奶聲奶氣的軟糯聲傳來,帶著怯怯的顫抖。
“喵嗚。”我是你的靈寵,你不記得了嗎?
林駱也不指望他能聽懂自己的叫聲了,他要幫君野把童年的記憶固定才行。
君野的童年悲慘,童年和少年的經曆成就了後來那樣凶殘的君野。
林駱隻以為君野是個該死的,隻是沒有經曆過他童年的絕望而已,任何人有這樣的人生,估計對這個世界都不會抱有什麼期待吧。
這次入紅塵幻境,他想給君野一個美好的記憶,讓他記住自己。
隻要他能記住一個人,他就不會被“忘塵”碾碎元神。
他必須讓君野記住他。
哪怕隻是一個靈寵也好。
生苦境,原本就是讓人嘗儘人生的苦楚,如果不能淡然地看待這些苦,深陷其中無法自拔,那就沒救了。
所以林駱必須想辦法解救君野。
他看著鐵籠子,伸出爪子,結了個法印,想把籠子打開,結果發現籠子被施了禁製,他打不開。
他又試了試,還是徒勞,他就不信了。
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用力打出去一個法決,隻聽見“鐺”地一聲,鐵鎖被打開的聲音傳來,他想讓小男孩出來,突然聽到門外有聲音傳來。
“憑什麼要我天天送飯啊?真是晦氣。”
柴房門被打開了,林駱迅速藏了起來,進來了一個侍女打扮的人,她端著一個不大的盤子,盤子裡有一些米飯和不太好的蔬菜,直接扔在了地上。
她不耐地對小男孩說:“趕緊吃,吃完我還要收拾盤子。”
隻見小男孩竟然真的伸手,從鐵籠裡伸出手來,用手扒拉一下米飯,抓起來往並不能容易進食的口籠裡塞米飯。
林駱:“……”
他一邊塞著米飯一邊朝著林駱藏身的方向看,那侍女不耐煩地催他:“看什麼呢?快點吃,我沒時間陪你。”
小男孩垂下了眼簾,仰頭將口籠裡的食物往進去倒。
林駱覺得要窒息了,真的,他從沒覺得這樣窒息過,他看著小小的男孩,不聲不響地吃完了一整盤子並不新鮮的米飯,蔬菜還掛在口籠上。
那侍女見他吃完了,端起盤子就走了,甚至沒給他一點水喝,也沒有問他要不要上廁所。
等柴房門再次被鎖上,林駱才又從柴堆裡出來,用牙齒咬開了鐵籠沒鎖緊的鐵鎖,他朝著小男孩叫了一聲,意思讓他出來,但小男孩隻是看著他,並不想出來。
林駱抬起爪爪扒在鐵籠上,抬眼看著他:“喵嗚?”
小男孩將口籠上的菜葉子用手扯掉,扔下,看著林駱:“你不怕我嗎?”
林駱搖頭:“喵嗚。”
我不怕,我怎麼會怕你呢。
他看著林駱思考了半天,聲音奶聲奶氣的:“他們都怕我。”
林駱不怕,他現在心都要被撕裂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進去,一股難聞的氣息傳來,林駱也沒退出去,隻是用頭拱他的尾巴。
他伸手按住了林駱的頭發:“喵喵,我不能出去。”
林駱一愣,沒理,繼續拱,把他拱到鐵籠門口,他的蛇尾往前探了探,又縮了回來:“不能出去,會被父君打。”
林駱真的懵了,他停下了自己拱蛇尾的行為,蹲在了一邊。
鐵籠很小,隻能容得下一個小小的君野,林駱鑽到裡麵都感覺很擠。
他蹲在鐵籠裡,感受了一下這種感覺,真的要窒息了。
他跑出了鐵籠,看了一眼小男孩,朝著門外走去了。
小男孩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好像想挽留,但還是忍住了,就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看著他。
林駱準備去給他找點水喝,他好像很久沒喝水了。
看到小貓走了,男孩有點著急,明明鐵籠是開著的,他可以爬出去讓他不要走,可還是沒敢。
他的蛇尾太醜了,估計會嚇到小貓咪,他又走了。
他已經被關了半個月了,他好怕黑啊,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這樣難受。
他很難過,這種難過不是父君給的,也不是母親給的,就是一種說不上來讓他窒息的感覺。
他想見秦陽皇兄,這妖皇宮裡唯一一個對他好的哥哥。
可是他好些天沒見過皇兄了,肯定是因為他咬死了那個人,所以父君覺得他危險,不讓他靠近皇兄了吧。
被關在這裡的日子真無聊,但好像,出去也無聊,沒有什麼值得他喜歡的人或事,不如就關在這裡,什麼都見不到,比較好吧。
母親也不曾來看他,大概是覺得他丟人了,不會有人來看他的,除了給他送飯的侍女和奴才。
他抱著小胳膊蜷縮在鐵籠裡準備睡會兒覺。
他一整天的日常,好像除了吃飯就是睡覺。
那隻小貓不會再來了吧,他走了。
他肯定也覺得自己很無趣。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來,最後一縷光從門縫裡消失了,他抬眼看了一眼,心想著,一天又沒了。
他唯一能分辨時間的東西,就是門縫裡的光。
當光消失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一天又結束了。
等第一束光灑進來的時候,他知道一天又開始了,但對於他而言,時間真的無所謂了。
唯一讓他難受的是,他害怕夜晚,當天黑席卷的時候,他全身都是冰涼的。
他隻能蜷縮起來,抱著自己的身體,等天亮。
天黑太嚇人了。
他這樣想著。
又一個夜晚來了,他又要獨自睜著眼睛熬過這個夜晚了。
可就在他睜著眼睛看著黑暗的四周時,又聽到了熟悉的貓叫聲。
他頓時一個激靈,小小的身子都顫了一下。
他聽到貓叫聲近了,小嘴微微顫抖著,帶著哭腔問了句:“喵喵?”
林駱蹲在鐵籠前喵嗚了一聲,他帶了一顆梨來。
咬在嘴裡,隔著鐵籠的門,在黑暗裡遞給男孩。
男孩跪著爬到了門口,伸手摸到了他,語氣有點驚喜:“你又回來了?”
林駱應著:“喵嗚。”
將香梨放在鐵籠上,林駱蹭了蹭他小小的手掌,鑽進了鐵籠。
君野從小怕黑,就是童年陰影造成的。
但沒人會在意。
他在黑暗裡摸索著林駱的位置:“喵喵?”
林駱應著:“喵嗚。”
儘量讓他知道自己在身邊,那他就不會那樣怕了。
他果然戰戰兢兢地摸索到了林駱,然後趴在了林駱身上。
“真好啊,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天黑了。”
“喵嗚。”
他的臉埋在林駱的背上,林駱感覺肚子底下的鐵籠格外地冷硬。
不舒服,但他沒動。
男孩跪在鐵籠上,伏在他背上。
他以為他開心,可是過了會兒,空氣裡傳來抽泣聲。
他在哭。
林駱動了動,他兩隻手抓地林駱的皮毛,死緊死緊的。
“天黑了,天黑了。”
他哭著,奶聲奶氣的聲音,帶著無儘的絕望:“母妃不來看我,皇兄也不來看我,我很怕。”
林駱沒動,就聽著他軟糯又膽怯的聲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他錯了,他真的錯了。
他對不起君野,真的對不起。
沒有親眼見過他的悲慘,所以不能理解他的叛逆和反骨。
就這樣的君野,後來沒弑父滅了妖界,都算好的了。
林駱的心被揪痛了,直到小男孩哭夠了,然後換了個位置,把林駱抱起來,覺得林駱有點沉。
旁邊還放著一顆香梨。
他抱著林駱,靠在了牆上。
“謝謝你,喵喵,有你陪我我就不怕了。”
林駱蹭了蹭他小小的胸膛,呼嚕嚕打著呼嚕。
男孩枕在他身上,不哭了,呼吸也平穩了,看起來是真不怕了。
林駱看著無儘的黑暗,心真的痛。
這次把君野找回去,他就對君野好點吧。
彌補一下他這些年缺失的愛和溫暖。
他是恨他騙了自己,可是比起君野的痛苦,林駱的恨真的微不足道。
男孩抱著他很快就睡去了,呼吸都格外地香甜,他得想辦法把他從這裡救出去。
指望他那個母親是不可能了,隻能去找他最喜歡的皇兄,秦陽。
秦陽十歲了,已經懂事了,希望他能把秦墨從這裡救出去。
這地方太窒息了。
陪了小秦墨一晚上,林駱見天亮了之後便離開了柴房,他要去找秦陽。
不知道秦陽在哪裡,但是這些皇子早起都要給他們的父君秦熵請安,所以林駱就在房頂上待著,看哪裡人多就往哪裡走。
果不其然,就讓他給看到了。
他迅速下了屋簷,朝著人群的方向走去。
他們去的地方是秦熵的寢宮方向,請完安,該是都要去學習的。
林駱到了一個輝煌的宮殿前,見那些孩子正踩著台階上來,他就躲到了一邊。
隻見那幾十個孩子,大小不一,大的有看起來像成年人的,小的也有六七歲的,全部跪在了寢宮門口,跪拜道:“孩兒們給父君請安,願父君壽與天齊。”
聲音很整齊,打扮地都很漂亮。
不多久就聽到了渾厚的男聲:“皇兒們有心了,今天也要認真做功課,修煉啊。”
眾位皇子磕頭應著:“是,父君。”
林駱看到他們又整齊地都起了,然後又原路返回。
但隻有一個看起來不怎麼大的孩子,在其他人走了之後,又返回來跪下了。
林駱看著他。有個比他年齡稍微大一點的少年也返回來,拽著他:“子安弟弟,快走,母妃還在等我們。”
他甩開了哥哥的手,聲音有點顫抖:“我想等父君出來,讓他放過子寧弟弟。他不是故意的。”
那少年拉扯著他:“彆給他求情,誰給他求情誰就會死,快走。”
秦陽並沒有怕:“子寧弟弟是為了救我,才對那個人出手的,他打了我,子寧弟弟才咬死了他,是我的錯,不是他的錯,懇求父君放過子寧弟弟。”
他趴在了地上,額頭磕在了地上。
林駱算是知道君野為什麼對秦陽的愧疚一直記在心裡了。
原本秦陽就是唯一一個對他好過的人,可他卻將秦陽推落懸崖,中了毒草,毀了容。
一生都無法治愈的那種。
林駱觀察著情況,想知道秦熵會不會放了秦墨。
秦陽還跪著,他哥哥管不了了,就離去找他的母親了。
秦陽一直跪著,他父君也沒理會他。
直到一個盛裝打扮的女人前來,輕聲怒斥他:“子安,你這是做什麼?要不是你哥哥跟我說你在這裡給那個妖孽求情,我還在睡美容覺。”
秦陽眼尾紅著,眼淚都落下來了:“子寧被關了半個月了,母妃,求你讓父君放過他吧,他知道錯了,我也知道錯了,求求你了。”
他拽著他母妃的華麗的衣擺,但毫無作用。
女人蹲下來,替他擦去了眼淚:“子安,母妃知道你是好孩子,子寧弟弟他是邪物,他和你不一樣,那樣處置他,有你父君自己的道理,而且你父君也沒虐待他,就是關他一段時間,讓他知道錯了,再也不在妖皇宮殺人,這才是目的,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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