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螢本身對常五爺沒意見, 甚至還有些同情。
老爺子這一把年紀了,攤上這種友人家也是夠倒黴的。
做人呐,交朋友可得擦亮眼睛。
半夜裡被那林家人一頓折辱, 她雖然麵上不表,但泥人尚有三分火氣。
得罪了人再請她出麵, 且不說那林家人沒有負荊請罪, 但起碼應該表露一個態度?
至少派人先過來道個歉, 再請人過去吧?
求人也得有個求人的態度。
連自家人不派出來, 一點誠意沒有, 林家是個什麼東西?
王小田說林家似乎和舊朝宮裡有著什麼沾親帶故的關係,但現在是新社會,封建思想要不得。
再說了, 她憑什麼管林家的事兒?
是給她金子了還是銀子了?
俗話還說, 那拿人錢財□□, 你連錢都不給我, 喊我去你家幫忙,憑什麼?
洛螢默不作聲看著自己手中的茶盞,似乎能將這茶盞看出來個花來。
王小田與崔子銘也是眼觀眼, 鼻觀心,一人研究著手裡的茶壺, 一人犯著瞌睡, 麵對常五爺求助的目光毫不虛心地忽略。
他們倆隻是小弟, 哪做的了自家東家的主?
“五爺,咱們家又不是那寺廟道觀,咱沒聽說過大白天鬨鬼的, 您呐!要找人捉鬼, 出門右轉天橋市場, 那還有道士擺攤算命呢。”
洛螢慢悠悠地說著,擺明了就是不去。
她隻是一個弱小可憐無助的姑娘當鋪老板,哪裡會捉鬼?
常五爺看著他們如此態度,心中已是了然。
至於林家,他能做的都做了,自求多福吧。
“也罷,多謝幾位昨夜提醒,常某人先走了。”
他拱了拱手抬腳離去,似乎已經徹底放棄。
待到常五爺徹底沒了人影,王小田與崔子銘齊齊抬頭看向洛螢。
“姑娘,您真不過去?”
王小田小心地問了一句。
就自家姑娘昨晚半夜見鬼都要上去提醒一聲的性子,人家找上門請求幫忙,再加上今天那林府的喜宴不知來了多少人。
那雙紅繡鞋和穿鞋的鬼可說不準會不會害了一波人,出大事!
洛螢看了他一眼,
“我還不知道林家到底出了什麼事兒。去不去嘛,再說。”
那繡鞋是當鋪的當物,總歸是要拿回來的。
“今兒個就不營業,您二位回去接著睡覺吧,把大門鎖上,省的那小鬼跑進咱家了。”
洛螢起身放下了茶盞,這自家的買賣就是好,想開門就開門,想關門就關門。
昨晚先去了鬼市,然後又去林家這麼一折騰,兩位掌櫃都帶著點黑眼圈了,這大早上被外人吵醒,再薅起來繼續上工未免有些不人道。
於是洛螢大手一揮,今天停業,全體休息,都出去放假,愛溜達就出門溜達,愛玩就玩去。
...
林府。
今兒個五月初二,本來是精挑細選的黃道吉日,大好的喜日子。
林府的後院裡還住了不少的親戚來客,昨夜飲酒聽曲,此時還沒起來。
而後門處的廚棚裡,廚行夥計們已經開始準備起了八大碗。
再過上一兩個小時,就要有賓客上門送禮,等候今日這林家公子新婚大喜。
可此刻,林府之內卻無半點喜意。
正堂之上,林家老爺與夫人神情凝重,一旁的茶行也不敢擅自搭話作聲,唯有一人站在林家老爺的身後表情遊離不定。
“五爺回來了。”外邊忽然傳來了一聲招呼。
這坐在正堂之上的幾人頓時才來了精神。
“五哥回來了?可是帶了人回來?”林家老爺急忙詢問那傳話的小廝。
隻見小廝搖了搖頭,“五爺是一個人回來的。”
正說著,常五爺此刻也踏進了正堂之內,他麵色很不好看。
“聲民兄,常五有負兄長重托,隻怕是請不來對方。”
“常五與對方也不過是一麵之緣,再上門叨擾隻怕要被人轟了出來,還請聲民兄另請高明,早做打算,我且回廚棚了。”
一股腦地將話說完,常五轉身就走。
他要是繼續留在這,隻怕這老友夫人還要埋怨自己辦個事都辦不成。
常五爺的老腿走的分外利索,一點都不回頭,徒留那正堂裡的幾人麵麵相覷。
“老爺......這,這可怎麼辦?”
“常五請不來人,那遠兒可怎麼辦啊!這大喜的日子,親戚朋友馬上就要上門了!”
林夫人看向林家老爺。
這位臉上看不出喜怒的林老爺子此刻也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折扇,
“五哥請不來,我親自去請,總該是我們家失了禮數在先,合該親自上門才是。”
他慢吞吞地說著,在林家老爺身後站著的人卻是“撲通”一聲跪下了。
“老爺,那區區一個鄉下小婢,哪勞您親自去請啊!”
“保不齊是故意要來害了咱府上啊。”
“少爺這好好的,大喜的日子被搞了這一出,沒準那鬼就是他們故意放進來的,在那裝腔作勢的拿大!故意訛咱家一筆啊!”
這人的聲音尖利,怨毒無比。
“吳元啊吳元,你真是荒唐!”
林家老爺手中的扇骨直接摔在了他的身上。
“人家非親非故,無冤無仇,本是好心上門提醒,偏生叫你驅趕走。”
“你平日在府裡借著夫人的名義作威作福,念在過去的情分我也就不計較了。”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嘴硬不肯認錯。”
“你若是知錯,這個時候就不是勸阻我去請人,而是跟著我一同去負荊請罪。”
林家老爺擺了擺手,“吳元腦中有疾,把他送回去閉門養病。”
“備上厚禮,速速隨我去誠和當。”
林家夫人欲言又止,可看著老爺不由分說地處置了吳元,又不敢貿然開口。
一炷香後,誠和當外,林家老爺看著關閉得嚴絲合縫的鐵皮大門,門前貼了休業一天的公示,大門緊閉,銅獸首的門環冰冷而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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