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已經入冬,雲浪山上也開始飄起了小雪。
楊進祿正在軍工坊裡親自守著人配製今日製造所需的火藥,便聽到屬下來報:
“令公,郡王府派人來了。”
如今所有新式軍工武器都歸楊進祿管,李洵專門設了個衙門,叫軍|火司,楊進祿則為軍|火司的軍|火令。因此被屬下和其餘官職比他低的官員都尊稱一聲令公。
楊進祿神色一動,趕緊整了整袍子,跑出去迎接,一眼便看到捧著包袱的郡王親衛。對方恭敬地向他抱拳行了禮,口中也尊稱楊令公。
原本對於閹人,他們這些郡王親衛其實是有些瞧不起的,對於郡王對這閹人的看重,也暗自不滿。
畢竟,曆朝曆代國家衰亡之時,總有那麼些奸臣賊子是閹黨。英明神武的郡王,竟然如此寵幸一個閹人,怎能叫人心中不憂慮。
可有一次,一位親衛兄弟在背後對楊進祿語出不敬,被郡王撞了個正著,破天荒地挨了板子。
郡王告訴他們,楊進祿之功,比所有戰場上的士兵都要大。
他們在戰場上的大殺器震天雷正是這位曾經的閹人總管一手督造,他們至今能在戰場上保持這樣的碾壓優勢,而不是讓震天雷被其他人仿了去,全賴這楊進祿親力親為。
若沒有楊進祿終年在條件艱苦的山上為郡王守著軍工坊,以及想出一係列保密政策,就沒有慎郡王麾下士兵們的赫赫戰功。
打那以後,眾親衛對楊進祿這位令公,便真心實意地敬重起來。
感知到這種態度的變化,得知郡王在背後為他所做的事,楊進祿也漸漸不再像往日一樣自輕自賤。
他落落大方地道了免禮,然後問起對方來意。
那領頭的親兵遞上手頭的兩個大包袱道:
“前兩日,燎原棉紡織廠給郡王送來了棉織品的樣品,郡王說山上應該下雪了,便讓小人們給您送來了棉袍,棉被,還有棉布,讓您注意身體,彆凍著。還有那棉布,郡王說最是吸汗了,您日常工作煙熏火燎的很容易出汗,叫您先裁兩身裡衣穿。”
楊進祿雖然常年在山上,對於山下的一些事卻是有所耳聞的,他知道今年郡王在推廣一種叫棉花的作物,說是能做冬衣,想必這便是造出新品了。
聽著這一句句細致的叮囑,楊進祿臉上不自覺就帶上了笑容。
“是樣品?那豈不是沒多少,怎麼就給我拿了這麼多來。”他看這兩個包袱可不小。
那親兵笑道:
“確實沒多少,袍子,棉被,布匹各三件。您可是分了三分之一呢,是拿得最全的。”
“另外的,兩件袍子給了林總長父子,棉被林府也就一床,還有一床和一匹布,賞給了周令公家,最後一匹布留給了七公主。
楊進祿心中一震,他竟是拿得最多的,這麼稀罕的東西,郡王甚至都沒自己留一點,卻儘緊著他了。
他一個閹人,何德何能叫郡王如此重視。
可……心裡卻是暖呼呼的,能被郡王如此重視,真叫人此生無憾。
不過,他卻並沒有穿那棉袍,也沒蓋棉被,珍惜地摸一摸那些東西,他便將它們鎖到櫃子裡去收藏著了。
為了保密火藥配方,他日常都是要親自守著的,為了早日製造出殿下所需的一體槍管,他還時常出入煉製鋼鐵的熔爐間,要是把棉袍弄臟燒壞了,可不得心疼死。
想到一體化槍管,他就不由得歎了口氣,時至今日,殿下都做出那射程與威力都十分驚人的燧發槍一年了,他的軍火司依舊造不出合格的槍管。
那些工匠倒也屢次做出過不少成品,可經過試驗,都不合格,往往是打上十多二十次就炸膛,他簡直愧對郡王。
可除了不斷地調
整煉製辦法,不斷地試驗,目前也沒有彆的辦法。
問過那些親兵,得知如今朝廷局勢又有變化,西戎也開始進攻朝廷了,他深覺這是郡王大展宏圖的好機會,心中便越發緊迫起來。
他必須想個辦法加快進度——
不能再叫那些工匠繼續藏私,閉門造車,他必須讓他們說出各自的研究成果,群策群力。
腦海中漸漸有了些點子,當晚他便迫不及待地行動起來。
*
而山下的總長府,早起的林德康也是喜氣洋洋的。
“爹,什麼事這麼高興?”
林程好奇地問道。
林德康捋了捋胡須道:
“哪有什麼喜事,不過是昨晚蓋了殿下賞賜的新棉被,身體暖和,睡得好罷了。”
如今的達官貴人們,冬季一般都是使用粗絲做的絲綿填充被子,暖和其實也是暖和的,可對老人來說,卻總覺得有些不貼身。晚上睡到半夜,老覺得被子進風似的。
屋子裡放著暖爐吧,這幾年年紀大了,肺上不那麼好,又總是容易咳嗽。
可這棉花做的被子,卻是很有重量的,踏實地覆蓋在身上,便再也不覺得冷了。
林程笑著調侃道:
“嗨呀,郡王給的被子可真是不一樣啊!那不僅暖和,還叫人喜笑顏開呢!”
林德康瞪了他一眼:
“貧嘴!”
說著又忍不住跟兒子分享:
“阿程,爹是真高興!郡王眼光獨到高瞻遠矚,力排眾議叫人種了這棉花,在這冬季可叫萬千百姓免於凍死凍傷,實在是一樁偉業啊!”
要知道,雖然達官貴人和有錢人家,冬季可以拿綿被綿衣和皮毛取暖,可普通百姓,根本買不起。
一兩粗絲就得三十五文,一斤就是三百五十文,而做一床綿被,少說五六斤,再加上彈綿被的手工費,一床綿被,造價幾乎得兩貫,很多普通百姓家,一年也最多攢下這點錢,又如何舍得拿來做綿被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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