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刀在陸府待了兩日,心裡忐忑不已。
陸清則回宮之後就沒動靜了,他隻打聽到些隱隱約約的消息,似乎當真出了什麼亂子,現在守備愈發嚴密,之前那位給他行方便的統領也聯係不上了。
陳小刀不是一個人回來的,林溪撥了一隊親兵護送他回京,但其他人都去了武國公府,他待在陸府,也沒法和其他人取得聯係。
他也算是上過戰場的人了,能察覺到陸府周圍有人守著,愈發不安。
不管陛下是不是真的出事了,但毫無疑問的,陛下肯定發現他偷偷摸摸的小動作了。
以為公子又要離開,陛下會是什麼反應?
還有那位統領……
陳小刀糾結了兩日,乾脆決定,若是明日陸清則還沒回來,他就離開陸府。
被抓回去了,總比煎熬地等著消息強。
第日,陳小刀深吸一口氣,跨出了陸府的大門。
果不其然,跨出了那道門檻,立刻就有人上前,將他一把薅走,帶向了宮城。
完了。
怎麼是往宮城的方向去?
要是被帶去北鎮撫司,好歹他和鄭指揮使關係不錯啊!
即使做足了心理準備,陳小刀一想到可能麵對陛下那張冷漠的臉龐,還是有點發怵。
外頭都說,陛下麾下一頭惡犬鄭垚,悍匪似的能止小孩夜啼,他真切地覺得,說出這些話的,肯定是沒見過陛下。
也不知道公子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陳小刀心裡打著鼓,跟著幾個侍衛進了宮,難得沒跟人叭叭著拉拉關係。
一路被帶到了寄雪軒外,幾個侍衛才放開他,示意他自個兒進去。
陳小刀也聽說過寄雪軒,外麵都說,陛下為新後專門修葺了一座宮殿,夜夜宿在此處。
他懷著滿心的憂慮,惶惶不安地走進去,便見到正端著碗藥,從廚房那邊過來的長順。
倆人一撞見,長順上下看他一眼,不陰不陽地扯了下嘴角:“陳大人,您可真能耐啊。”
陳小刀見他端著藥,生怕自己害了陸清則,心裡更加不安:“公子怎麼了?陛下有沒有對公子做什麼……”
長順故意搖頭一歎,把藥碗塞他手裡:“隨咱家進去吧。”
陳小刀緊張得渾身緊繃,端著藥跟著長順進了屋。
屋裡彌漫著股淡淡的苦澀藥味兒,但是和他想象的可怕場麵不同。
日不見的陸清則正靠在榻上,身上搭著件外袍——寬大空蕩,看起來不像他的,除了臉色蒼白了些,精神看起來也還成,手裡翻著本奏折,偶爾蹙著眉低咳一聲,不像是受過什麼……刑罰的樣子。
皇帝陛下身上的外袍則不知道去了哪兒,坐在一旁,批閱著奏章,聽到腳步聲,也隻是淡淡看來一眼:“懷雪,該用藥了。”
屋子裡鋪著厚軟的毯子,陸清則專心看著手裡的折子,都沒注意到腳步聲,抬頭發現陳小刀,微微一笑:“小刀來了?”
……
您二位這是什麼情況?
陳小刀懵懵地看了眼長順,試圖得到解答,長順垂著腦袋,不搭理他。
陳小刀隻好自行行了一禮:“下官見過陛下。”
寧倦涼涼淡淡的眸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瞬。
陳小刀搞出來的這一出雖然讓他極其火大,但換個角度思考,若不是陳小刀,陸清則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突破那一絲防線。
“平身罷。”
寧倦心底的最後一點氣也消了,重新將視線落回麵前的奏章上。
朱紅的筆無情一劃,駁回。
怎麼看起來還挺和平的?
陳小刀還是有點發蒙,但聽到陸清則又...
掩著唇低低悶咳了聲,連忙把藥送過去,揪心不已:“這天也不冷,公子怎麼又受風寒了?”
莫不是那晚上他請陸清則出來會見時,途中吹風受涼了?
聽到陳小刀關切的詢問,陸清則頓時有點說不出的羞窘,含混道:“晚上著了涼,不打緊。”
還能是因為什麼?
溫泉池裡的水再暖和,大晚上玩水也容易受涼。
昨日剛醒來時,他人還好好的,到下午就有點發熱了。
本來昨日就想見陳小刀的,也被寧倦製止了,喝了藥又燒了一晚上,今兒才退了點熱。
他整個人都蔫了,拉著他玩水的罪魁禍首人倒是好得很,半點毛病也沒有。
寧倦試圖把藥接過來,親手給陸清則喂藥,陸清則哪看不出他的意圖,拍開他的手,把藥接過來,屏息一口氣灌了,才起身道:“我和小刀去隔壁暖閣裡說說話,陛下先自個兒處理奏本吧。”
寧倦擰了下眉,他不喜歡陸清則和旁人單獨待著,尤其還是背著他說話。
在陸清則起身越過寧倦,準備下床的瞬間,陳小刀清晰地看到皇帝陛下半眯起了眼,像頭盤算著將嘴邊的獵物叼住咽喉的狼,仿佛下一瞬就會橫腿一擋,趁著陸清則被他絆倒時,將人扯進懷裡囚著。
他心裡一驚,但最後寧倦還是沒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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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似乎都隻是他的想象。
陸清則穩穩地站到地上,踩著特製的拖鞋站穩,順勢皇帝陛下不太高興的腦袋,安撫道:“一會兒再回來陪你。”
寧倦的臉色轉陰為晴,乖乖地“嗯”了聲。
陳小刀:“……”
見陳小刀有點傻眼的樣子,長順仿佛見到了昨日的自己,心裡舒坦了點。
也不止他一個人看到陸大人和陛下的相處後感到震撼嘛。
他昨兒還以為,陛下那麼對陸大人,這倆人真要撕破臉皮了。
沒想到晚上陛下就不再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地進了陸大人的屋子,也沒被趕出來。
居然就成了。
……看不懂,就算他一路看下來,也還是看不懂。
長順心裡大逆不道地想,都不曉得該說是陛下終於把陸大人哄上了龍床,還是自個兒爬上了陸大人的床。
陸清則趿拉著拖鞋,跟陳小刀去了隔壁的暖閣,寧倦叫人打通了暖閣和臥房的牆,走到外間,幾步就到了。
周圍沒其他人了,陳小刀小嘴一叭叭,禿嚕出一堆問題:“公子,那晚上你回來後發生了什麼?我在外頭聽說宮裡出了事,陛下看起來不是好好的麼?你和陛下又是……”
陸清則給他倒了杯茶,示意他不要激動,等陳小刀看起來冷靜點了,才斟酌著道:“確實出了點事,不過暫時不打緊,我和陛下……算是說開了。”
從那晚陸清則執意要回宮,頭也不回地進了宮門時,陳小刀就有那麼一絲預感了,但是聽到陸清則最後一句話,還是輕嘶了口涼氣,忍不住壓低聲音問:“公子,你這是,答應陛下了?”
陸清則頓了頓,點了點頭。
陳小刀呆滯地喝了兩口茶,呐呐道:“公子,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陸清則隱約能猜出他想問什麼,頷首道:“問吧。”
“你答應陛下,是因為陛下不願放手,”陳小刀說得比較含蓄,沒把“強迫”掛到嘴邊,“還是因為……”
陸清則微垂的長睫抬了抬,溫和地與陳小刀對視上:“如你所想。”
陳小刀一下卡住了。
陸清則笑了笑:“會覺得我們很奇怪嗎?”
陳小刀想了會兒,感覺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搖頭道:“怎麼會...
,公子做什麼都是對的。”
隻是他還是有所疑慮,咬咬牙,大膽地說了出來:“可是,公子,陛下到底是一國之君,與你不同,萬一往後陛下後悔自己今日的行徑,隨時都能抽身,納個什麼宮六院七十二妃的,朝中官員隻會交口稱讚,但您……”
陸清則知道陳小刀在憂心什麼,搖搖頭,抿了口茶,把嘴裡苦澀的藥味兒衝去,話音雖淡,卻十分堅定:“若寧倦那般做了,他便不是寧倦了。”
陳小刀愣了會兒,撓撓頭:“那便好,我見陛下對您的心意與愛護……的確是常人不能及的。”
略微消化了下陸清則的事,陳小刀來不及過多思考,心裡陡然一悚,連忙問:“對了,公子,周統領呢?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去向陛下求求情!”
陸清則按住他:“正要和你說這事,陛下對周統領的責罰已下,降職級,罰奉五年,昨日杖責完畢,等他稍作修養,就得發放出京。”
陳小刀心裡也明白,被陛下發現此事,不治死罪已經是寬宏大量,但聽著這些責罰,還是懊惱又自責:“怪我,都是我的錯,我以為陛下發現不了的,他隻是比較信我……我這就去賠罪!”
陸清則點頭道:“我在陸府的私庫中還有些銀錢,你一並拿過去吧。”
寧倦手掌大權之後,同意了內閣大臣範興言的提議,調整了各級官員的俸祿。
從前的俸祿太過微薄,許多兢兢業業的小官掙紮在溫飽線上,從而滋生了不少貪官。
現在新的俸祿體係好了許多,但罰奉五年的影響還是頗大,養傷和一家老小的吃喝都是問題。
陳小刀是他的弟弟,周統領因陳小刀獲罪,他也該力所能及地幫一下。
陳小刀拒絕了:“我有些積蓄的,而且這件事是我一人促成,公子不必有什麼負累。”
話罷,見陸清則當真沒什麼大礙,陳小刀便出去,在寧倦那兒又告了個罪,然後領了出宮的牌子,急匆匆地去周統領家了。
陸清則等了會兒,才慢吞吞地從暖閣回到了寢房裡。
他半天沒回來,寧倦都要忍不住過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跑了,見人還在,才微微鬆了口氣。
陸清則握拳抵唇輕輕咳了幾聲:“我看你方才的態度,似乎是不生氣了?”
寧倦眉毛一揚,不承認:“我何時生過氣,昨日不就放過陳小刀了。”
不能讓陸清則覺得他心胸狹隘。
陸清則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也不拆穿:“是是,你最心胸寬闊了——已經兩日了,寧琮還沒什麼行動嗎?”
寧倦感覺他前半句太敷衍了,不太滿意,但還是回答道:“按他的性子,最遲明日就會有所行動了。”
陸清則“哦”了聲,脫了鞋子坐到榻上,渾身都還泛著酸疼感,蹙著眉靠在大迎枕上,又拿了本奏章幫他一起看。
麵前的人眉目如雪似月,帶著些許病容,卻不減顏色,溫暖馥鬱的梅香撲鼻而來,勾得寧倦蠢蠢欲動,喉間燒灼似的發渴。
但前日也就來了兩次,陸清則就這副樣子了,他隻能勉強按捺著,像隻圍著勾人的肉骨頭轉悠,卻不敢咬下去的大犬,隻能趴下來,將他圍在自己身邊,小心地盯著。
一時沒了心思看奏本,寧倦看他蜷著腿,不太舒服的樣子,把他的小腿拉過來,給他按著小腿,裝作漫不經意地問:“對了,懷雪,有件事我還沒問你。”
陸清則被捏舒服了,應了一聲:“嗯?”
“你那時候說,”寧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