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九十一章(1 / 1)

城門之上,帝後送行,陛下當著萬人之麵,坦然地躲在披風後……和帝後說了個悄悄話。

披風移開,陸清則強作鎮定地抹了下唇,送走了出征的皇帝陛下。

大軍浩浩蕩蕩南下而去,卷起煙塵。

天光乍破,朝陽躍出。

陸清則站在城樓上,扶著城垛,直到西行的大軍消失在眼底,才轉身下了城樓,坐進了長順讓人趕來的馬車裡。

城門之下還有送行的官員徘徊,邊往宮城的方向走,邊黑著臉,議論紛紛:“成何體統,這成何體統!”

“陛下被這妖後迷了心啊!”

“真真是沒想到,這世上還有男狐狸精!”

“唉,陛下不僅當眾做這種事,還將大權交到這妖後手裡,我大齊何時才能安寧啊……”

馬車略微搖搖晃晃,陸清則垂下長睫,摸了摸自己的唇瓣。

寧倦那狗崽子,故意咬了他一口,現在下唇還在隱隱發疼。

也不知道有沒有留下什麼印記。

他模糊聽到馬車後官員的嘀咕聲,也沒在意,看了眼旁邊仔細研究著衣服上紋樣、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長順,淡靜地開了口:“先回寄雪軒,我換身衣裳。”

寧倦隻帶走了鄭垚,把長順留了下來,沒有讓長順隨行。

聽到陸清則的聲音,長順“哎”了聲,鑽出腦袋去吩咐了一聲,又扭身回來:“陸大人,陛下已經為您回來鋪墊好了,您打算怎麼做?”

“傳令,讓五位閣臣與戶部尚書、戶部侍郎、兵部尚書……”陸清則一氣點了十幾個人,最後吩咐道,“在武英殿等候。”

長順應了聲,又傳了命令,然後想起什麼似的,趕忙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雙手遞交給陸清則:“對了,陸大人,昨日咱家不當值,陳大人來咱家府上,拜托咱家今日將這封信交給您。”

陸清則心裡猜到了幾分,接過陳小刀的信,拆開看了看。

今日一早,陳小刀也隨著親兵離開了京城。

陳小刀走得匆忙,猜到陸清則應當要去給寧倦送行,便寫了信道彆,讓他待在京城,不要離開,休養好身體,等安定下來了再見。

漠北戰亂,陸清則私心想要陳小刀留在京城,但陳小刀不是從前那個咋咋呼呼的小毛孩了。

好在漠北局勢沒那麼複雜,有林溪在,也能護好陳小刀。

他無聲輕歎了口氣,仔細疊好這封信收好,又望了眼城門的方向。

當年是寧倦站在城門外,看著他離開,彼時是隆冬,而今盛夏,他在城樓上送彆了寧倦。

萬望平安。

被陸清則點到的官員很快便趕至了武英殿等候,有陸清則的吩咐,殿內伺候的宮人搬了椅子,請諸位大人坐等。

漠北和西南不太平,陛下親征去了,京中事務繁亂,想想頭頂上還多了個屁事不懂的花瓶指手畫腳,眾人不免滿腹牢騷與輕蔑。

把他們叫過來做什麼?

陛下剛走,就耐不住暴露真麵目,想要給他們立個下馬威?

一群躁動不安的官員裡,隻有範興言穩穩坐著,等著陸清則回來。

沒等太久,外麵便傳來了腳步聲。

交頭接耳的朝臣們朝著殿門口看去。

外頭的人恰好走了進來。

瞬時所有人瞳孔一震,竊竊私語逐漸消失。

從大殿門口走來的青年,穿著身緋紅官袍,上繡仙鶴補子,腰佩玉帶,勾勒得腰身單薄,步伐卻穩而從容,有如仙鶴,風姿似月。

背光中,那張臉上戴了張銀色的麵具,隻露出微抿的薄唇,與線條優美的下頜。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有些恍惚。

這道身影真是太熟悉、太熟悉了。

陸清則從前一手提攜的下屬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脫口而出:“陸大人!”

京中那些神神鬼鬼的流言,說陸大人命不該絕,終會回來。

陸大人當真回來了?!

陸清則單手摘下臉上的麵具,平和地朝他們微微頷首:“諸位,許久不見。”

清冷皎美的麵容從麵具後露出來,整個室內都仿佛為之一亮。

這一下,剩下還如夢似幻中的所有官員都燙屁股似的,嗖地全站了起來,驚疑不定:“你、你……”

妖後是不是不知打哪兒聽說了帝師事跡,故意裝扮成這個模樣?但也不對。

太像了,戴上麵具,麵前的人就是活生生的陸清則啊!

就算是存心假扮,也不可能一模一樣!

“諸位不必驚慌,我便是陸清則。”陸清則輕描淡寫道,越過眾人,走到為首的空椅上坐下,話音一如既往的清潤柔和,“蔣尚書,將國庫的情況、漠北軍費開支與此行西南糧草調度的情況報上。”

戶部尚書正是陸清則從前的得力下屬,聞聲一個激靈,立刻挺直了腰板:“是!”

“漠北最新的奏報到了嗎?”

另一個曾在陸清則手下的宋姓閣臣趕忙回答:“一刻鐘前已送至文淵閣,目前情況膠著,韃靼與瓦剌昨日再次夜襲,史將軍領兵擊退了兩族聯軍。”

陸清則微一頷首,從露麵起,他就把控住了眾人的思維節奏,因此也無人打斷,隻是多少有些呆滯。

範興言露出了笑意。

能看到懷雪回來,他心裡很得安慰。

有過之前的流言鋪墊,陸清則再次出現在人前,也沒有那麼讓人難以接受。

前些日子也有傳,陛下之所有娶了這位新後,是因為他的命格正與陛下相合。

關於陛下的命格有缺的事,眾人多多少少都聽說過。

當年陛下忽然急召和尚道士入宮,為帝師招魂,這件事鬨的動靜不大,但也不小,他們身處京城,自然比鄉野村夫知道得詳儘許多。

其實並不是寧倦瞎編,而是確有其事。

當時一同入宮的,有個雲遊四方的道士,看過寧倦後,便說出了那番話。

陛下需要一個命格相合之人坐鎮中宮,否則有損龍運與國運。

因著大夥兒追憶帝師,不滿新後,對命格相合之說便嗤之以鼻,覺得陛下肯定是被這老牛鼻子給欺騙了。

但是現在……

新後就是陸清則。

陸清則就是新後。

他們哪有脾氣,說一手培養陛下長大的帝師不夠資格?

命格相合之人就是陸清則,總比個不知哪來的人強多了吧!

至於師生倫常的問題……

眾人咽了口唾沫。

武英殿內靜悄悄的,隻有陸清則的聲音與回答的大臣的聲音。

殿內的官員,要麼曾經是陸清則手底下的,被他一手提拔栽培,本來就親近陸清則。

要麼就是當年的政敵,被陸清則施過恩,在這三年裡,因內心的罪責愧疚而不斷煎熬。

兩撥人詭異地沉默,盯著陸清則看個不停。

旋即生出個共同的意見:

現在大齊內憂外患,知道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況且陸清則回來了,命格又與陛下相合,那些問題算什麼問題?

他們難不成還要再現當年的境況,滿朝腥風血雨地圍攻陸清則麼?

沒有人再為陸清則的身份吱聲,武英殿內的初次商議相當和平。

商議完幾樁要緊的大事,陸清則便示意眾人回到各自的官署,不必逗留武英殿。

大夥兒才如夢初醒般,磨蹭了一下,期期艾艾的:“殿下……陸大人,您……”

陸清則失笑:“從前是如何叫我的,現在也如何叫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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