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族可以依靠夢境傳信。斐望淮不好潛入仙修大軍陣營,便用治療她時殘留的魂火入夢。
兩人當年在塔底遇到日晟尊者,為她重塑道心時靈氣互融,夢境自然而然就共通,隻是他第一次進入她夢境,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裡。
這是蓮華宗的孤星山,並非她常來的地方,倒是他的秘密據點。他潛伏蓮華宗時,由於魅族血脈會隨圓月覺醒,特意在杳無人煙的後山瀑布躲過此劫,依靠冰冷刺骨的流水來壓抑躁動。
此處連同門都不知道,他卻不知她何時來過。
楚在霜回過頭來,果然看到斐望淮。
他濕潤的墨發披散,臉上沾染清亮水液,身上白衣早被瀑布衝透,露出流暢柔韌的肌肉線條。水霧環繞,淋淋漓漓,如同危險又昳麗的精怪,一不留神就要被他吸取神魂。
當年月色下驚鴻一瞥,跟眼前景象彆無二致。
明明一整天盼望傳信,無奈碰麵的地點不對,連交談語氣開始變味。
她被他握住手腕,又見他衣衫濕透,眼神莫名發飄,不知該落何處:“什麼意思?”
“入夢隻能選擇你記憶裡去過的地方。”他眼眸漆黑,睫毛落滿晶瑩,慢條斯理道,“我倒是不知道,你還來過這裡。”
“蓮峰山那麼大,我想去哪兒去哪兒,來這裡有什麼不行?”楚在霜道,“你擅自闖入彆人的夢,怎麼有理由先指責我?”
沒準是知道在她的夢境,沒準是確認他並非真人,僅僅是貿然進來的神魂。她的膽子猛然間就變大,準備死不承認過往罪行,堅持聲稱來此是個巧合。
“口氣還挺霸道。”斐望淮被她氣笑,不禁出言質疑,“蓮峰山那麼多地方,偏偏這裡印象最深?”
“沒錯,這是我的夢境,我想去哪裡都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她微抬下巴,抑揚頓挫道,“你管不著——”
或許是熟悉環境讓她放鬆,她又露出蓮峰山上討打模樣,總裝得善良無辜,將人氣得牙癢癢。
她沒暴露仙魔之氣前,他就應該看出來的,她有一丁點壞,談不上多惡劣,卻總用在他身上,就像塔底的作弄,又如夢見了這裡。
正因如此,他在那些年裡對她愛恨交織,第一次覺醒血脈時,發現夢中對象是她,不亞於受晴天霹靂。攸關生死的對手不知不覺在他心間生根,那些日積月累的相處被釀成辛辣的酒,在喉間及體內帶來陣陣灼燒之意。
此事對自視甚高的他來說,是難以忍受的奇恥大辱。偏偏她還一無所知、無動於衷,坦坦蕩蕩將他看作棋友,一如徹頭徹尾的獨角戲。
因此,每逢月圓夜湧現旖旎思緒,他就用瀑布寒水懲罰自己,借此衝刷由她而生的自厭及欲念。
他那時以為她不懂這些,卻沒料到她來過這裡。
“看我做什麼?”
楚在霜麵對他幽幽目光,她嘴上相當硬氣,眼神卻閃爍起來,耳根升騰起赧意,跟當初被他發現風流豔冊時差不多。
這一幕讓他頗為懷念,觸動諸多回憶的碎片。他們在蓮峰山爬塔弈棋,偶爾到紅塵澤挑選雜物,在高塔上賞燈觀月,去群山裡禦劍飛行。
沒有那些生死較量,沒有那些沉重戰事,不是什麼仙尊或魔尊,更無需挑起什麼擔子。
就像回到了過去,隻有她和他而已。
斐望淮沉吟許久,倏地綻放笑意:“你想去哪裡都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楚在霜察覺他略微低頭,連帶一縷濕發蹭過自己,不冷卻帶來酥麻癢意。她鼻尖感受霧氣潮潤,嗅到一絲他的氣息,是青柏被甘露澆過的清冽,悶聲道:“對,怎麼了?”
“那你猜我為什麼來這裡?待在這裡想做什麼?”
她眸光微顫,心裡忽一跳,故作不明道:“……做什麼?”
他站在她的身後,依然沒有放開手,隻盯著她白皙如玉的脖頸:“恨你。”
“什麼?”
下一刻,波浪飛濺,水花漾起,他伸手一拉,從後摟住她。
他們本似有若無依偎,現在徹底緊貼在一起,清澈潭水從身邊環繞而過,依舊無法降低彼此肌膚相觸的溫度,沒辦法平複如鼓般躁動的心跳。
“恨你懵懂無知,恨你遊刃有餘,恨你毫無戒心將我視為友人,恨你在夢中將我一劍穿心……”他將臉埋在她脖頸,緊貼那細膩皮膚,接著深吸一口氣,悶聲道,“……還讓我動了情。”
過去的自我唾棄及矛盾之情,終於借多年後的夢傾瀉而出。
那些說不出口的隱秘情愫,連帶克製的欲望及妄想,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