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修年呆愣在原地。
“……九君?”
他了解了商驁的行事作風。他說要屠縹緲山莊滿門,那就一定會做到。
但他不明白的是,縱是對麵此人是暴虐成性的商九君,池魚今日所做之事,也不至於讓商驁以整個縹緲山莊陪葬。
畢竟,池修年清楚,奪走六脈仙草和殺縹緲山莊滿門比起來,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彆。
傳聞千年之前,魔修作亂,仙家各宗合力將魔修封印於世界彼端之後,留存了五件用以鎮壓魔修的神器。據說這五件神器來源於上界,既有源源不斷的強大靈脈,生生不息地保護持有者,還能滋養修士,提供無儘的真氣。
當年共同鎮壓魔修的宗門便各自存留一件,縹緲山莊留下的,便是那株六脈仙草。
千年來,仙家各大宗門心照不宣,他們之所以能在修真界屹立不倒數千年,便就是因為持有著神器。
縹緲山莊亦然。那株仙草栽種在隻有宗門高層知道的禁地裡,千年以來,山莊靈脈豐沛、人才輩出,且鎮派大陣千年太平,全是因著這株上界仙草的庇佑。
而今,若要讓池修年丟掉宗門的鎮牌之寶,根本就是將他打為宗門的千古罪人。他既無顏麵對縹緲山莊的各位先莊主們,更不知丟掉仙草之後,縹緲山莊是否會就此隕落。
池修年渾身都涼了。
他勉強擠出了個笑容,試探著靠近商驁,毫不猶豫地從懷中取出了一枚須彌芥子。
“今日倉促,尚未將見麵之禮交給九君。”他賠笑說。
見商驁沒說話,他忙接著道:“其□□有上品靈石兩萬枚,另有一塊萬年靈晶。此靈晶是我山莊前些日子剛從伏南山所得,世間僅此一塊,無論煉成什麼,都是舉世震驚的寶器啊……”
商驁淡淡看了他一眼。
“你是知道,九年前的那點賬,我還沒跟你們算吧?”他問。
池修年臉上的表情掛不住了。
他心知肚明。九年前的那場舉世嘩然的變故,他們縹緲山莊也牽涉其中。雖然罪魁禍首殞命當場,但池修年也知道商驁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這幾年,修真界雖看似太平,卻實則是一潭渾水。大家都明白——商驁沒有動作,是因為沈搖光還昏迷著。他若醒了、或是死了,商驁才有精力騰出手來,收拾修真界。
而到了那時,首當其衝便是他們縹緲山莊。
池修年也是因此才會想儘辦法、主動請纓來給商驁送拜帖。這靈石和萬年靈晶他是早準備好的,就為了此番獻給商驁。
但因著池魚的變數,原本用以示好的寶物,而今卻隻能用以亡羊補牢。
池修年一時無話,商驁打量著他的神色,冷冷笑了一聲。
“所以,就拿這點東西打發我?”他掃了一眼池修年手上的須彌芥子。
池修年的冷汗順著額角流了下來。
商驁淡淡轉開目光。
“我不喜歡廢話,今天我把話說清楚,你聽著就行。”
“……是。”
“你倒黴,我要找到的東西第一樣就在你手裡。”商驁說。
“可是九君,您知這仙草於我山莊而言……”
“山莊都不在了,要這破草還有用麼?”商驁嗤笑了一聲。
池修年的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東西給我,此後縹緲山莊便由鄞都所護。宗門的生死存亡,等我死了之後才用你考慮。”商驁說。
“九君的意思是……”池修年瞪大了眼。
鄞都自十餘年前橫空出世起,雖將修真界攪得天翻地覆,卻一視同仁,從沒有偏袒過任何一個宗門。即便是鄞都之主商九君所出的上清宗,他也從沒留過一絲顏麵,要殺誰也從未手軟過。
但這一回,他竟這般輕易地說出要保護縹緲山莊的話。
池修年滿臉震驚,商驁卻沒理他。
“但要是不給我,就像我說的,宗門和仙草,你都彆要了。”商驁說。
說完,他慢悠悠地抱起手臂,朝後一靠。
他在等池修年的答複。
這對池修年來說無疑是一場豪賭。
如今商驁修為蓋世、權柄滔天,縹緲山莊若依附在他手下,自然可保太平,也能避免此後商驁禍害修真界時被殃及。
但是,誰又能斷言,商驁的盛世會有多久呢?
他身在修真界高層,清楚地知道天下苦商驁久矣。若真有天下修士群其而攻之,鄞都灰飛煙滅的一日,他這個依附商驁的縹緲山莊又當如何呢?
這分明是將他逼到了正道的對立麵上。
池修年心跳如鼓,陷入了沉默。
“嘖。”
商驁向來沒有耐心,等不到他想明利害關係的時候。
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指節點了點下巴。隻一聲,池修年腿一軟,心下頓時清明。
他哪裡是在賭,商驁又何嘗給過他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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