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的安靜之後, 商驁聽見了沈搖光輕輕的一聲。

“愈發放肆。”

他們二人心知肚明,方才商驁所說的話並不放肆,作為弟子, 也不過是對師尊應由的關心罷了。

但他們二人的目光, 卻是相互讀懂了的。

沈搖光毫無底氣地訓斥完了商驁這句, 便心虛地垂下眼去。隨著他眼睫垂下, 那鴉羽一般的睫毛微微顫了顫,在燭火的映照之下,微顫的陰影格外顯眼。

即便方才沒有半點放肆心思的商驁,此時心中放肆的念頭也立刻破土而出了。

他的手在身側握了又握, 才忍住沒有半點動作,硬將自己逼在原地, 生怕驚擾了沈搖光半分。

片刻, 他才嗓音有點啞的小聲說道:“弟子知罪。”

沈搖光自然不信他說什麼知罪的。當時他硬跪在自己門前表明心跡,也口口聲聲說他自己知罪。

但商驁清楚,他這句話有多誠懇。

也唯有像他那般, 在一瞬間對仰視多年的人生出那樣欲念的人, 才知道這話中的誠意有多深沉。

——

雖隻一張床榻, 但能讓兩人相安無事地睡下的辦法卻有很多。

這天夜裡,商驁在沈搖光的床榻邊打了個地鋪, 隔著沈搖光隻一道床沿,隻要一抬起眼睛就能看到他。

商驁自然是睡不著的。

房中燭火都熄了之後, 也仍有月光能透過窗紙照進來。古時是有詩人將月光比作霜的,商驁從沒在意過, 卻在今日領略了個清楚。

月光落在那人的麵頰上, 的確像是霜雪。

商驁隻躺在床榻上, 靜靜看著沈搖光。

他不明白世間怎會有這樣好看的人。他好看得讓人忘卻了他的五官, 獨那道靈魂就足夠吸引人了,卻又偏偏引得人移不開目光,在月色下將那副麵孔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世間怎會有他師尊這樣的人。

夜漸漸深了,沈搖光也在床榻上翻了個身,正朝向商驁,一隻手垂落在床沿邊。

那隻手,仿佛真有人的骨骼是拿白玉雕成的。

在輕緩的呼吸聲中,商驁小心地伸出手,在那隻手上輕輕碰了碰,又碰了碰。

觸手生涼,讓他忍不住將那隻手握在了手心裡。

他就這般握著那隻手,不知不覺閉眼睡了過去,一直到門外的敲門聲將他二人吵醒。

“仙尊,縹緲山莊的弟子來報,說縹緲山莊的二少爺到伏南山了!”

——

沈搖光一上午的神色都不那麼自在。

昨天夜裡,他都不記得他是怎麼睡著的了。商驁的地鋪就在他的床邊,這樣近的距離,就好像他真的睡在他身邊一般,那鋪在地上的另一床被褥分明就是一種自欺欺人。

他聽著商驁的呼吸聲,心跳也跟著一聲聲地躍動。

他感覺得到商驁在看他,他閉著眼,不敢睜開與之對視。

沈搖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究竟是歲數大了不似年輕人這般直接大膽,還是因為他多年來都沒有什麼感情經驗,使得他直到如今才覺察自己是這樣容易羞赧。

總之,無論是哪種原因,於他而言都是不怎麼有麵子的。

他閉著眼,竟在商驁靜靜的注視下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再醒來,他向來體溫偏低的手竟已經被商驁握得溫熱。他睡在床榻的邊緣,緊貼著床沿,而商驁則側臥著麵對著他,若非床榻到地麵還有一段高度,他們二人的臉便要挨到一處去了。

溫熱的鼻息似乎交纏了一夜,使得他們二人都習慣了對方的氣息。

沈搖光的耳根熱得像是被燙熟了。

一早上,他都躲避著商驁的目光,兩人在人前儼然像是一對淡漠又守禮的師徒。

得了通傳,沈搖光便第一時間趕到了縹緲山莊在伏南山的住處。

來的果然是池堇年。不過幸好,沈搖光剛一趕到,便看出了縹緲山莊此番的聲勢浩大,光池堇年隨從同來的弟子,便比他們參加道修大比時的規模要大得多,浩浩蕩蕩的,竟顯得有幾分熱鬨。

沈搖光見此情狀,也多少放了些心。畢竟是多年的好友,他也不希望池堇年身處險境,又或者像淺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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