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被建木打造的棺材徹底封印之後,人間的鬼怪皆受到了莫大影響。
它們雖然沒有如同詭舍世界那邊兒的厲鬼消逝,但都受到了波及,那些橫行無忌的恐怖鬼怪似乎覺得末日將近,朝著世界上最荒涼、最偏遠的地方奔逃。
寧秋水坐著大巴車來到了第九局的深處。
這裡同樣有一座黑色的大殿,風格與西山殿幾乎一模一樣,看上去是那些『灰』的信徒們專門為了供奉朝拜祂修建的。
隻不過,這座大殿的最深處的牆壁上開著一扇門,門後是一片紙紮的世界,天上不斷飄落著紙錢,混沌一片,光是站在門外遠遠看著,就讓人覺得有一種發自靈魂的寒冷。
而在門邊上,靠牆坐著一具屍體。
它不知道到底經曆過什麼可怕的事情,身體有一半都變成了紙,還有被燒焦的痕跡。
寧秋水不認識這個人,他來到了這人的身旁,仔細端詳了一下,發現對方的手裡緊緊攥著一個懷表。
那懷表有些褪色了,雖然攥得很緊,可紙做的手指實在脆弱,寧秋水輕輕一抽,懷表就到了他的手中。
打開懷表一看,裡麵有一張很小的照片。
照片上有一對男女貼在一起,女孩兒笑得很燦爛,而男的表情顯得很嚴肅,被女孩兒用手硬撩起了一邊的嘴角,笑得很僵硬。
男的寧秋水不認識,但是那個女孩兒……寧秋水認得。
那就是梔子。
照片背麵,有三行熟悉的、娟秀的小字:
…
彆弄丟了,笨蛋
想我了就拿出來看看
我會一直陪著你
…
寧秋水目光出神,心裡已經猜到了男人的身份。
梔子說她愛著邙,邙是否也愛著她呢?
臨死的時候,如此用力地攥緊,這懷表對他很重要吧?
寧秋水歎息一聲,將手裡的懷表合上,輕輕掛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走了,邙叔。”
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癱在了門旁邊的屍體,寧秋水朝著那扇紙做的世界一步邁出。
進入其中,寧秋水立刻感受到自己內心傳來了極度的空虛,那是一種似乎要將一切化為虛無的力量,不斷抽走寧秋水身上的所有力氣。
“抑鬱嗎……”
寧秋水喃喃自語。
他調整自己的情緒,努力對抗著這種外在的影響。
若非經曆諸多生死大關與恐懼、絕望等極端情緒的曆練,正常人想要這樣快速地調整自己負麵情緒,幾乎不可能。
凝望著四周,寧秋水覺得自己仿佛進入了一個灰燼世界。
這裡的一切都是紙做出來的,建築,汽車,人……
一切的一切。
越往深處走,寧秋水越能體會到剛才瘋子嘴裡的那句『不好走』到底是怎樣的不好走。
這裡不是人能夠長時間存在的世界,裡麵蔓延充斥著各種恐怖的負麵情緒,抑鬱,孤獨,恐懼,憎恨,絕望……
任何一個心智不堅定的人,來到這個世界,不出幾分鐘就會被徹底逼瘋。
這無關乎外在力量的強弱,而是最直擊內心深處的恐怖!
寧秋水一手拿著小豬麵具,一手拿著封印『灰』的棺材,不斷深入這片紙做的世界。
隨著他漸漸深入,寧秋水發現有些『紙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每當他路過的時候,那些『紙人』就會轉頭盯著他,目光詭異。
不過,礙於他手中緊緊握住的『棺材』,那些紙人並不敢對他做些什麼。
可這些紙人會一直跟著他,隨著跟著他的紙人越來越多,寧秋水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腳步變得沉重了。
頭腦之中的負麵情緒像是一顆不斷脹大的炸彈,隨時可能爆炸。
這不是個好兆頭。
因為在這些濃鬱的負麵情緒侵蝕下,縱然他還能勉強壓製,身體卻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寧秋水發現,他的身體正在一點點變成紙。
右手握著小豬麵具的手,已經有三根紙化。
寧秋水立刻想起了外麵的邙。
邙的身體也紙化了,而且很嚴重。
為了防止小豬麵具掉落,寧秋水索性直接將麵具戴在了自己的臉上,繼續前行。
再往前走,天上飄落的紙錢變成了飛雪般冰冷的灰燼,寧秋水雙腳愈發僵硬,舉步維艱。
他不敢停下,也沒法停下。
現在若是停下,之前所做的一切前功儘棄。
寧秋水有了感覺,他的一隻腳已經開始紙化。
為了不讓身體重量將紙壓垮,寧秋水不得不一瘸一拐地走著。
前麵的路仍是蒼茫,終點遙遙看不見儘頭。
寧秋水覺得身體越來越輕,力氣也越來越小。
好幾次,他的腦子裡都閃爍過了放棄的念頭,那些念頭如鬼魅般毫無征兆地在腦子裡出現,又被寧秋水活活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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