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月初六
賈珩一大早兒,就先去了京營節帥大營,召集在營房中的果勇營諸將,以及都督同知戚繼輝等人,出了節帥大營,前往城北的十裡亭,相送離京去邊的武英殿大學士李瓚。【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陌上楊柳似早沐春風,枝頭吐出少許綠芽。
一頂頂官轎與馬車在道旁停著,已陸陸續續來了一些官吏,三三兩兩在一起敘話,嗬起的白色熱氣,旋即散逸。
不少是李瓚的門生故吏,還有一些是京中同僚丶下屬。
此外浙黨丶齊黨兩位大學士,韓癀與楊國昌也派了其子韓琿與楊思弘,代父相送,另有在兵部武庫司問事的楚王,親自來相送。
也是因為尚在年節,倒也難言貽誤公事。
見賈珩這位近來京中權勢炙手可熱的少年前來相送,正在相候的官吏對視一眼,皆是能從對方眼中看出異色。
原本還以為李瓚離了中樞,前途未明的官吏,心頭泛起滴咕。
京營諸將相送,這其中的政治意味,頗為濃厚啊。
「隻怕再過二三年,李大學士載譽回京,就可進階首揆。」楚王目光深深,思量著。
這會兒,李瓚正與兵部侍郎施傑敘話,抬眸見到賈珩與一眾軍將相送,麵色也很是驚訝。
賈珩與一眾軍將下了馬,近前見禮,「閣老。」
「子玉。」李瓚笑了笑,高聲喚道:「怎麽過來了?」
賈珩道:「過來送送閣老,敬閣老一杯水酒。」
這時,李瓚之子李懿,端上盛著清酒的木盤,略有些好奇打量了一眼那蟒服少年,然後看向李瓚,神情鄭重,低聲喚道:「父親。」
李瓚點了點頭,接過酒盅,道:「此行本不好多飲,但子玉既來相送,這杯酒,老朽是要喝的。」
賈珩舉起酒盅,朗聲道:「閣老此去,關山路險,北國風寒,閣老還請保重。」
在場一眾官吏,麵色多有動容,都是從那少年簡短的話中感知到某種信任的情緒。
李瓚接過一旁的酒盅,一杯飲下,瘦削丶冷硬的臉頰,頓時浮上兩抹酡紅,抬眸看向賈珩道:「子玉在京中,整軍諸事全靠子玉費心了。」
這時,從神京城方向打馬來了數騎,策馬揚鞭,馬蹄聲疾,眾人徇聲而望。
為首之人,正是大明宮內相到戴權,在侍衛班直的扈從下,奉著崇平帝的口諭,相送李瓚。
戴權翻身下馬,快步近前,從一旁侍衛手中接過一件貂裘大氅。
「李閣老,聖上口諭,早春時節,乍暖還寒,這件貂裘大衣,閣老路上帶著穿,以為取暖,還請閣老不要推辭。」戴權笑著說道。
李瓚胡須下的嘴唇翕動,想要說些推拒的話,終究未出言,瘦鬆眉宇下的眸子,好似穿過重重煙雲,望著神京方向,行禮說道:「臣,謝聖上隆恩。」
這時,一旁的李懿接過貂裘,道:「父親,兒子給您披上。」
李瓚「嗯」了一聲。
眾人見著這父慈子孝一幕,手撚胡須,頻頻點頭,暗道,李大學士不愧是詩書禮儀之家。
這時,隨行扈從的班直侍衛,進前說道:「閣老,天色不早了,該啟程了罷。」
李瓚目光掠過周圍相送的同僚,朗聲道:「諸位,都回去吧。」
眾人都紛紛深施一禮,道:「閣老保重。」
李瓚上了馬車,其子李懿也會隨行至北平,待李瓚安頓下來後,然後再次返回京城。
崇平十五年,正月初六,武英殿大學士丶兵部尚書李瓚出鎮北平,帝授幽燕經略安撫使,執尚方寶劍,都督河北丶山東,山西諸軍事。
望著車隊以及扈從漸漸遠去,在場官吏有互相敘話者,漸漸三三兩兩散去。
這時,楚王陳欽領著王府主簿馮慈以及長史廖賢,來到賈珩身旁,如玉麵容上掛著笑意,道:「賈爵爺中午可有空暇,小王在王府略備了薄宴,可否賞光,過府一敘?」
值得一提的是,賈珩所授男爵,但官吏不常喊,唯有當麵敬稱時,才得以稱呼。
賈珩抬眸看向楚王,打量了一眼,低聲道:「王爺,在下最近幾天,還要回京營處置軍務,恐無空暇,望王爺見諒。」
當著這般多人的麵,接受楚王宴請,隻怕不日就有風言風語在京城響起,更不必說戴權這會兒還領著宮裡的內侍就在不遠處眺望。
這楚王碰得一手好瓷。
楚王心頭雖有被拂了麵子的不悅,但臉上笑意不減,或者說此人原就心性隱忍,喜怒不形於色,笑道:「那等賈大人有空暇,小王再行相邀。」
賈珩點了點頭,也沒有再說什麽,而是來到戴權跟前兒,問道:「戴公公,聖上這會兒可在宮裡。」
戴權瞥了一眼楚王,笑了笑道:「陛下在宮裡。」
賈珩整容斂色,說道:「我正要進宮麵聖,公公可同行。」
李瓚一去北平,想必天子這會兒比誰都悵然若失,那是一種期待與擔憂交織在一起的情緒,他這時候不去刷存在感,什麽時候去?
賈珩向身後的京營幾將交待了下,讓其各自歸營。
望著賈珩與戴權離去的背影,楚王麵色澹漠,轉身也回了馬車,王府長史馮慈與廖賢進入馬車。
伴隨著馬車嶙嶙轉動,楚王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這賈珩是愈發勢大了。」
顯然被當眾拒絕,這位王爺也有些不爽。
廖賢道:「李閣老一去,朝廷知兵者眾,但天子心腹,唯賈子玉一人,王爺,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楚王道:「本王又何曾不知?隻是想著因先前賈家女一事,與他賠禮,不想連這點麵子都不給。」
馮慈道:「王爺,小不忍則亂大謀。」
楚王目光深深,低聲道:「本王醒得。」
回頭再說賈珩,隨著戴權向著神京城並轡而行,進入宮苑。
大明宮,內書房
崇平帝此刻負手而立在一座輿圖前,看著大漢邊鎮的輿圖,凝思不語,目光注視著北平府所在。
如賈珩所料,崇平帝的確神思不屬。
一位內閣大學士出鎮北疆,如是仍難以抵擋胡虜,又該如何?
還有朝中知兵之人,軍機處的人選,還有待確定。
「陛下,戴公公回來了,還有果勇營都督賈大人,也來求見陛下。」這時,一個內侍進來低聲說道。
崇平帝回頭望去,冷硬麵容上現出一抹笑意,道:「朕正要傳召賈子玉,喚他進來。」
過了一會兒,大明宮內相戴權領著一個身穿蟒服,頭戴山字冠的少年,快步入得殿中。
「臣見過聖上,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賈珩立定身形,看著那站在山河輿圖前的中年皇者,拜見道。
「賈卿平身。」崇平帝喚了一聲,然後也不多言,看向戴權,問道:「李大學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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