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崇平帝 ……六封奏疏(1 / 1)

巡撫衙門,官廳

坐在條案之後的蟒服少年,目光掠過下方一眾官吏,沉聲道∶「此次不再向百姓徵發徭役,而以先前寇亂之民夫為主力,修建河堤,同時,京營步卒也會支應,但為了儘快完成工期,還有一定人力缺口,諸縣招募有糊口之難的百姓,願至河堤挖河者,可得官府支取一份糧米,以為家中生計補貼,對於此事,諸縣不得強行征派,而憑個人自願。【Google搜索】」

下方一眾知縣,聞聽這番解釋,都是又喜又驚。

太康知縣葉朗麵色一鬆,連忙拱手說道∶「下官代縣域中百姓,謝過製台大人體恤。」

待眾知縣丶知州議論之聲稍停,賈珩徐徐道:「徭役無度,百姓屢受治河之苦,今京營步卒至河南,將統籌各地府衛,齊治河堤,不再驚擾地方,如百姓自願修河者,官府以糧米饋給酬勞。」

中原之亂,前後俘虜賊寇逾萬人,肯定不能即行放歸,大致要勞動改造三年,而裹挾的丁夫兩萬餘,多屬煽動,罪責較輕,正好要以河工贖刑,等河役一罷,就可放歸鄉裡,耕種田畝。

同時,來自京營的四萬步卒也要輪成幾班築堤,先前完全沒有廝殺大戰,派他們過來不能白派。

這樣一來,大約就有近十萬軍民,修堤挖渠的人手就不缺了。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銀子,營堤造堰所需石料丶土方都需銀子購買。

這一部分,賈珩打算抄沒河道貪官汙吏之財,然後再號召開封府城中的富戶捐輸,剩餘若還是不夠,再請求朝廷撥付。

目前,錦衣府已經查封河道總督衙門下轄藩庫,等朝廷旨意一至,即刻查帳丶核銷,抄沒河衙貪贓吏員的家財。

可以說,在這片古老土地上,隻要官僚機器自身運轉起來,想要辦成一件事,就沒有辦不成的。

一省總督,封疆大吏,沒有任何掣肘,幾乎是說一不二。

說句不好聽話,昨天晚上賈珩做個夢,第二天都能讓夢實現。

「本官就說這兩件事,諸位知縣回去後要照此辦理,不得貽誤。」賈珩麵色淡漠,沉聲說道。

「是。」下方眾官吏紛紛應命稱是。

賈珩目光掠向下方的數十位知縣,默然片刻,轉頭看向祥符知縣宋暄,道∶「宋知縣,將這三天彙總而來的貪以敗官之事,與幾位知縣丶知州通報。」

先前,宋暄主持搜集丶彙總丶核實相關賊寇以及丁夫所提供的州縣貪官汙吏的線索,在賈珩的指導下,對百姓反應的比較集中丶比較強烈的問題,進行歸納分類,對相關官吏以及事跡登記造冊,另外派人稽查丶核實。

宋暄道:「是,大人。」

這位青年官吏,麵容遺傳了宋家的優良基因,白皙如玉,五官更是俊朗非凡。

說話間,拿起放在手邊兒的簿冊,起得身來,看向場中一應官吏,高聲說道∶「經稽錄賊寇以及丁夫口供,派人核實,中牟縣知縣康克慶丶陽武縣知縣杜紹修丶西華縣知縣範貴勇丶項城縣詹敬真丶商水縣知縣路鴻章,五人任職以來,貪贓枉法,收受賄賂,在地方勾結鄉紳,通過強買強丶敲詐勒索等手段,幫著縣中士紳侵占百姓糧田,擺平人命官司,其貪酷乖戾,惡名昭彰,以致百姓民怨沸騰……」

通過對來自不同丁夫丶賊寇的線索,彙總到一起,確信不同來源,經過核查,確認五個問題尤為嚴重丶性質特彆惡劣的五名縣官。

此言一出,中牟縣知縣康克慶麵色大變,心神一沉,疾呼道:「製台大人,下官冤枉,下官冤枉啊,這都是那些刁民含血噴人,下官履任以來,清廉如水,從未有此貪酷之舉。」

陽武縣知縣杜紹修更是「噗通「一聲跪下,麵如土色,顫聲說道∶「下官冤枉,從未有貪

腐之事。」

其他兩位知縣也是麵色蒼白,手足冰涼。

宋暄麵無表情,沉聲道:「這些都是經由不同人之口,並且經詳細核查後的定罪,相關罪證確鑿。」

賈珩目光逡巡過幾人,沉聲說道∶「冤枉不冤枉,要看臬司衙門的巡查丶鞠問。」

看向按察副使廖明琨,道:「廖按察,你即刻帶此五人回衙司詳加查問。」

廖明琨麵色一整,不敢怠慢,起身朝著蟒服少年拱手道∶「下官謹遵大人之命。」

不多時,從官廳外進來衙差,將麵如死灰的幾位官吏架走,而廖明琨也出了衙堂。

賈珩轉而看向其中一位參議,道:「藩司之經曆司,準備本省七品知縣縣吏人事檔案,搬至巡撫衙門,本官親自過問。」

他要對整個河南的人事進行一次梳理,並且派錦衣府探事對省域範圍中的官吏,從官聲到能力進行考核,綜合打分,彙總成一個考核表,以便提拔任用。

根據大漢會典,地方督撫,尤其是總督,位高權重,可謂集行政丶立法丶司法丶監察丶軍事大權於一身。

其中監察之權,包括對所屬文官布丶按兩司丶學政以下,武官都司指揮使以下的各級官吏可行使考核權,對所屬文武官員有具本題參之權。

人事之權,文職道府以下有提調權,即可不經吏部而直接任命官員,但需要向吏部備案,提調範圍因時因地製宜,但名額一般不會超過一半。

也就是說府縣以及分守丶分巡兩道的官吏,基本可以自由任命,除非全部撤換這樣的極端情況,一般隻需要向吏部備案即可。

立法之權,包括可以製定省例。

這就是為何史鼎心心念念想要做督撫之故,督撫在地方上等同於土皇帝。

故而巡撫還好,權力局限於民政,總督就尤為權重。

以往,大漢也就四川丶兩江丶湖廣丶兩廣等四地設置總督差遣,而且因事常設常罷,就是說過了三五年,突然又進行裁撤,相關官吏或升或調,比如雲貴總督也曾因戰事短暫而設,事後即罷。

賈珩在河南呆不久,也會隨之而走,那麽河南重設巡撫督查民政,權力肯定大為縮水。

隨著幾位知縣「開會之中」就被帶走,場中官吏麵色微變,大氣都不敢出,心頭凜然不已。

賈珩麵如玄水,聲如金石,道:「朝廷寇亂,百姓生計無著,多係地方官吏貪酷而不知恤民,爾等為一縣父母,多要引以為戒。」

「是,大人。」下方眾官吏拱手應到。

至於一些人心懷怨懟,可小胳膊怎麽可能扭過大腿?

賈珩又對在場知縣警誡了幾句,然後吩咐人領著知縣知州下去歇息。

待地方官吏一走,賈珩目光逡巡過藩臬兩司的官員,目光定在一人麵孔上,喚道∶「許參議。「

「下官在。「一個麵容儒雅,身形清瘦的四品官吏,連忙起身,行禮道。

方才當場免去五名知縣的差事,不僅震懾了地方官吏,也將在場藩臬兩司的官吏大為震懾。

賈珩道:「以總督衙門名義,舉辦一份官辦報紙,主要用於向民間宣教總督衙門以及朝廷中樞的惠民之策,向省丶府丶州縣等縣學刊行,同時張貼於鄉亭教民榜,鹹使與聞。」

邸報,原就有之。

許參議倒也不奇怪。

賈珩道:「內容包括廉政建設,本省要聞,政務公開……編輯人手可向學政衙門求助,從省丶府學丶縣學招募,另外,再從民間招募說書先生,唱曲的民間藝人,將貪官汙吏丶土豪劣紳事跡,編製成《惡人錄》,《貪官傳》等評書丶戲曲,下鄉宣傳,傳唱南北。」

這時代,受限於繁體字,百姓文盲率都比較高,大部分都看不懂報紙。

所以報紙更多還是向士林(學校)宣傳,而戲曲丶評書則是向縣鄉基層的百姓宣教。

他雖然不懼惡名,但也不會放棄輿論陣地,因為他不占領,彆人就去占領,尤其是能夠讀書的都是中小地主,他們在省丶府丶縣丶學大造輿論,又當如何?

他不是要在中原之地大搞均分田地,不分善惡,從根本上摧毀一個階級。

而是要以司法獄訟名義,將豪強劣紳定點清除,緩和一下尖銳的社會矛盾。

至於拚音簡化字掃盲,開啟民智,這都是他真正掌柄國政之後,攀科技樹以後的事了。

事實上,在未開啟工業化前,低下的生產力根本就養不起那麽多不事生產的人上人,都讀書當官,都坐轎子,誰來種田?誰來抬轎子?

那些掌握了文科知識的讀書人,如果沒有就業,將成為龐大的社會不安定因素,統治成本也會相應上升。

科舉教育終究要服從於工業門類的發展,要以社會需求為導向。

工業化時代的開啟,自然而然需要受過初等普及教育丶知識技能的勞動者投入生產部門,這是經濟基礎的變革,在迫切呼喚政治上層建築的適應和匹配,你不適應,它幫你適應和匹配。

賈珩思量著,看著時而迷茫丶時而恍然的許姓參議,叮囑道:「稍後,本官將方式方法記錄成冊,你回去揣摩,如有不懂的,及時來問。」

其實,官辦邸報,就有時政要聞,比如某某大員被吏部任命到何地,不過更多是麵向官府和士林。

「下官領命。「許參議拱手應命,也明白過來,旋即,麵上現出思索,問道∶「大人,報紙如何命名?」

官辦報紙總要有個名字。

賈珩思忖了下,說道:「就喚為大河報吧。,

許參議思量了下,眼前一亮,恭惟說道∶「大河滔滔,濁浪排空,製台大人好文采,好名字。」

賈珩也不以為意,這等舊文人就善於牽強附會。

等許參議領著差事前去學政衙門尋找學政招募人手。

賈珩轉而看向馮廉道:「馮公,人手招募齊全之後,河工衙門的人,就要陸續施工。「

馮廉道:「這幾天已經動工了,疏浚河淤,工程量並不多。」

通濟渠因為朝廷一直用來向關中轉運漕糧,其實,情況不算太惡劣。

「遠一些的黃河河堤也要修修才是,以防再次泛濫成災。」賈珩道。

待打發藩臬兩司官吏離去,官廳之中就僅僅剩下京營的一乾將校。

不僅有瞿光丶蔡權這等在果勇營中的老班底,也有戚建輝,謝鯨,龐師立這等在賈珩掌管京營後主動靠攏而來的將領。

賈珩看向戚建輝,道:「戚同知,你和蔡遊擊丶龐將軍,將京營幾營步卒排班,以備上堤。」

戚建輝丶龐師立紛紛稱是。

賈珩將目光先看向蔡權,他已行文兵部,保舉蔡權為參將,如事無意外,最近會有公文降下。

投向瞿光,說道:「瞿將軍,本帥已向朝廷保舉你為都指揮使,先將都司宣武丶汝寧丶南陽兩衛的兵馬籌建起來,兵馬成型之後,這些人也要發往河堤,修建堤堰。」

瞿光心頭一喜,拱手道:「末將這就揀派人手,組織兵馬。」

都司都指揮使,官居正二品,哪怕是京營中也是一營都督,在地方可稱都帥。

賈珩將其提拔為正二品,本身也是酬功,汜水關殲敵三千,蕩滅賊寇主力,升為一省都司,哪怕放在朝堂上也能說的過去。

待瞿光離去,賈珩看

向下方的眾將,沉聲說道∶「剿滅賊寇是戰爭,修河也是一場戰爭,一旦黃河決堤,開封府縣百萬軍民危若累卵,諸位互勉之。」

眾將齊聲稱是。

將眾將都離去,賈珩留下了關守方,說道∶「河堤營造圖紙,以及監督河道衙門的河工施工,這些細務,還需關先生操持丶把關。」

關守方拱手說道:「學生義不容辭。」

待將眾人都發回去,見已是晌午時分,賈珩也沒空有在官廳多待,轉身返回後宅。

……

……

神京城,宮苑,坤寧宮

正是晌午時分,崇平帝在宋皇後的相陪下,剛剛用完午飯,正在品茗敘話,不遠處還有端容貴妃以及晉陽長公主陳荔,清河郡主李嬋月,過來探望崇平帝。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崇平帝氣色好了許多,也是因為中原之亂漸漸平定。

端容貴妃玉容上見著悵然之色,輕聲道∶「陛下,鹹寧有幾天沒有音信,陛下這裡可曾收到河南來的奏報?」

崇平帝放下手中的茶盅,說道∶「自幾天前,開封一戰的詳細軍報送來,子鈺那邊兒已有許多日子未曾發來奏疏,朕也有些納悶。」

提及此事,這位中年天子,心底深處隱隱有著幾許失落。

先前已經習慣了賈珩事事都有奏報,一下子好幾天,沒有來自賈珩的音訊,就顯得頗為不適應。

宋皇後兩隻白皙如玉的纖纖素手,端過一個圖繪雲紋的玉碗,如朝霞桃蕊的豐膩臉蛋兒上現出盈盈笑意,柳葉細眉下的鳳眸秋波婉轉,輕聲說道∶「陛下,藥膳不怎麽燙了,可以喝了。」

隨著崇平帝漸漸痊愈,原本前段時間也不怎麽化妝的宋皇後,又重新回複往日雲髻翠麗的雍容美豔妝容。

崇平帝接過藥碗,一邊拿著湯匙吃著,一邊說道:「這幾天,朝臣都紛紛說著要讓京營還有子鈺班師歸京。」

端容貴妃宛如琪花玉樹的清麗容顏上現出期冀之色,清聲問道:「那陛下的意思呢?」

「河南安撫之事,也不可小視,如是剿而不治,難免賊寇死灰複燃,再次興風作浪。」崇平帝搖了搖頭,聲音溫和幾分,說道:「朕也盼望著子鈺能早些回來,但河南也離不得他鎮撫,待上一段時間也是好的。」

晉陽長公主想了想,正要開口。

就在這時,殿外一個內監快步進得殿中,跪下行禮,說道:「陛下,軍機大臣丶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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