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 寶釵 當初是她……對不起秦姐姐(1 / 1)

寧國府

惜春院落,東邊跨院,天穹之上懸起一輪大如圓盤的皎潔明月,如霧似紗的月光悄然透過軒窗,投落在屋內。【Google搜索】

著月白色僧衣,一頭如瀑青絲以青繩紮起的少女,立身在窗前,眺望著會芳園的天香樓方向,那裡燈火通明,曲樂大起。

而少女纖纖玉手,正自拿著一本書,藉助幾案上的燈籠暈出的橘黃光芒而視,赫然題著「三國」等幾個字。

忽地,一聲幽幽歎息聲響起。

妙玉那張白璧無瑕,清光蒙蒙的臉蛋兒上,籠上一層悵然幽思。

賈珩晉爵永寧伯的消息,在傍晚時候通過丫鬟素素之口,傳至這一方院落。

「永寧伯。」妙玉輕聲喃喃,目光失神,過了好一會兒,心頭仍是有著感慨。

少年俊彥,國之乾城。

就在這時,小丫鬟素素輕手輕腳來到近前,輕聲喚道:「小姐,岫煙姑娘和迎春姑娘丶惜春姑娘,過來了。」

在寧榮兩府當中,時常來尋妙玉的,也就是三人。

妙玉聞言,放下手中的書籍,離了書案,凝眸望去,隻聽到一陣腳步聲,琉璃屏風上漸次投來幾道雲髻粉鬢的人影。

邢岫煙與迎春丶惜春在丫鬟的陪同下,進得裡廂,將一股或淡雅丶或馥鬱的香氣帶進廂房中,一時之間,原本淒冷孤寂的廂房為之鮮活明麗起來。

「你們不在天香樓聽戲,怎麽過來了?」妙玉定了定身,迎了上去,聲音恍如碎玉落在玉磬上,清泠悅耳。

迎春當先開口道:「府上慶賀珩大哥封伯的事兒,從午後到現在,倒是聽了一下午的戲,這會兒吃***,想著過來和師傅下下棋。」

在東西二府的年輕姑娘當中,迎春棋力最強,如元探惜三春等幾個姊妹也多有不如,而妙玉是罕有能夠與迎春棋力相持者,每次都能殺到有來有回,故而迎春時常過來尋妙玉下棋。

妙玉也不討厭這個拙於言辭,甚至有些木訥的姑娘

邢岫煙打量著妙玉,清麗淡雅的眉眼間見著好奇,道:「知你這邊兒冷清,就過來瞧瞧。」

妙玉一邊招呼著幾人坐下,一邊說道:「能一個人看看書,也挺好的。」

說著,轉身就給幾人上茶。

邢岫煙輕聲道:「珩大哥封了永寧伯,現在府上為慶賀這個事兒,熱鬨壞了,我剛剛過來二門時候,婆子們還在吃酒耍錢,沒有吵到你罷?」

惜春道:「嫂子之前特意交代了,不得在這兒附近吵鬨,我回頭和嫂子說說。」

妙玉提著茶壺,給三人斟了一杯,聲音清冷如飛泉流玉,說道:「客隨主便,沒有一直讓主家遷就客家的道理,隻是在府上沒多久,這樣的熱鬨,就已逢了好幾遭兒。」

素素抿了抿嘴兒,心道,小姐方才高興的也跟什麽似的,這會兒又是風淡雲輕起來。

惜春拿起茶盅,道了一聲謝,俏麗小臉上見著向往之意,說道:「等園子修好就好了,那時,園子裡亭台樓閣,山水環繞,幽清寧靜,妙玉姐姐也能在園子裡的庵堂好好清修。」

邢岫煙輕吟幾句道:「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妙玉:「」

惜春輕輕掩嘴輕笑,道:「岫煙姐姐念的這首五柳先生的詩好。」

說著,脆生生道:「當初珩大哥給寶二哥,說五柳先生才是隱士。」

當初賈珩對寶玉「隱士」之言,以「缸中一米蟲耳」斥責。

邢岫煙明眸現出詫異,當初她還未來京中,並不知此事。

事實上,下人也曾提及早先關於寶玉的種種事跡。

但王夫人處置了幾起犯了「口舌」之事,沒人再敢議著寶玉的不是。

妙玉也是詫異地看了過去,目帶徵詢。

惜春簡單介紹著經過,清眸微動,俏聲道:「珩大哥他敬重隱士,推崇五柳先生,說五柳先生才是真隱士,說來,岫煙姐姐剛剛念著五柳先生的詩,珩大哥上次就說岫煙姐姐,神情散朗,似有林下風氣呢。」

提及舊事,邢岫煙眉眼低垂,玉頰微紅,囁嚅道:「我誠不敢和那些隱士相提並論。」

惜春放下茶盅,悵然道:「珩大哥在河南不知多久,隻怕要很久才能回來了,上次寄來的家書上說,至少得一兩個月。」

提及此事,妙玉眸光閃了閃,一時微怔。

前日所寄的家書,並無隻言片語予她,雖知化外之人多有不便,可心底仍難免有著幾許失落。

將心底翻湧的複雜心思壓下,喚道:「去將棋坪拿來。」

迎春舉著茶盅,聽著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目光閃了閃,也不知想著什麽,待聽到棋坪,才放下茶盅。

而後素素就準備了棋坪過來,迎春與妙玉就坐在一塊兒下起棋來,邢岫煙與惜春則在一旁觀看著。

榮國府,梨香院

已是戌時時分,天香樓那邊兒的熱鬨稍歇,正在熱鬨的眾人也稍稍散去。

寶釵隨著薛姨媽進得院落中的廂房,剛剛落座,薛姨媽就問著一旁侍立的嬤嬤道:「文龍回來了嗎?」

薛蟠在五城兵馬司司獄所,每半月回來一天,而今天恰恰是薛蟠回家之日。

「太太,這不是珩大爺封了伯爵,二老爺聽說大爺從司獄所回來,就打發了小廝,喚著大爺過去,還有族裡幾個年輕後生,這會兒應還在喝酒。」那嬤嬤笑道。

聽著兩個大爺,前麵是封了伯爵,後麵是從司獄所回來,薛姨媽麵色變了變,心頭莫名起了一絲煩躁,惱怒道:「他又吃酒,明天還要回去,快打發人讓他回來。」

寶釵輕聲勸了一句道:「媽,今個兒大家都高興,哥哥高興高興也是有的,再說也是姨父喚著他去吃酒。」

薛姨媽歎了一口氣,道:「唉,你哥哥是不讓人省心的,就擔心他吃多了就胡鬨,罷了,先不管他了,乖囡,咱們娘倆兒說說話。」

說著,拉過寶釵的手,向著裡廂而去。

「嗯。」寶釵乖巧地低聲應著,兩個人在炕幾兩側坐下,軒窗外的梅花樹枝葉扶疏,樹影婆娑。

鶯兒沏了一杯茶,給薛姨媽和寶釵遞送過去。

「乖囡,你說這珩哥兒,想想咱們來京時候,還在城外聽著聖旨,封他一等將軍,現在才多長的工夫,感覺一晃眼一樣,他都封著三等伯了,珩哥兒他也沒多大吧,這般年輕有為。」薛姨媽麵色不無豔羨地說道。

先前來慶賀的誥命夫人,幾乎讓薛姨媽看花了眼。

寶釵手中托著一杯茶,白膩如雪的臉頰浮起一層紅暈,好在因為燈火遮掩,倒也看不出異常,輕聲道:「媽,可珩大哥辦的那些事兒,也是尋常人辦不了的。」

聽著自家母親誇讚著自家情郎,心底的那股古怪就是抑製不住,隻是還不好說出實情,隻能竊喜。

薛姨媽麵色複雜,感慨道:「珩哥兒這般架勢,我瞧著,將來封侯還是封公,都是有的。」

寶釵輕聲道:「如珩大哥一直能立功,不是沒有可的。」

「丫頭,當初咱們要是早一些進京就好了啊。」薛姨媽聞言,思量了下,忽而幽幽說著,臉上現出期翼之色,說道:「那時候珩哥兒還沒有這般勢頭,誰能想到?當初東府鬨得不像,那時

候要是」

寶釵:「???」

稍稍愣了下,旋即反應過來,嗔怪道:「媽,胡說什麽呢。」

自家母親多半是想著那時候她慧眼識佳婿,然後,今天這番場景熱鬨都是她的。

可那時候他和秦姐姐有著婚約,她也

隻是聽鶯兒說,一開始秦姐姐還不想履約?

嗯?她都被帶溝裡了,反正縱然早來一年,也不可能的。

命裡如此而已。

薛姨媽道:「這女人的體麵榮耀,還是看嫁的怎麽樣,珩哥兒媳婦兒先前隻是五品小官兒家的,還有那甄家,如果不是一門嫁了兩個王妃,也不會有這般的尊榮和體麵。」

今日甄應嘉夫人甘氏以及甄晴和甄雪兩人來訪,以及一眾誥命夫人登門,某種程度上刺激了薛姨媽。

滿堂珠翠,個個都是誥命貴婦,就她什麽也不是。

聽著耳畔的感慨,寶釵一時默然無言。

她知道自家母親陪著一眾道賀的誥命說笑了一天,心頭難免有些說不出來的酸澀滋味。

薛姨媽也不是喜歡抱怨的人,感慨兩句,旋即岔開話題說道:「對了,乖囡,你和你嫂子經常待一起,她有沒有」

寶釵凝了凝秀眉,水潤星眸起了一絲羞意,嗔怪道:「媽,你怎麽說著說著,又扯我身上了。」

自從寶釵過了生日後,已達及笄之齡,薛姨媽為自家女兒謀劃終身的心思又再次浮起來。

「好了,乖囡,我不是發愁嗎?」薛姨媽笑了笑,連忙拉住作勢欲走的寶釵,笑意盈盈說道:「珩哥兒媳婦兒這幾天常常留你在東府說話,如是提起你的大事,你也留意著,實在不行,我這幾天往她那邊兒勤走動走動。」

寶釵螓首垂下,白膩如雪的臉蛋兒滿是羞意,低聲道:「媽,珩嫂子留我隻是說說話,也沒說什麽。」

「乖囡,你爹去的早,你姨那裡自家的事兒都焦頭爛額,也使不上力,咱們自家的事兒,還是咱們自家操心。」薛姨媽拉著寶釵的手,輕聲道:「媽就是舍上這張老臉,也不能讓你耽擱了,你不知道,你大姐姐她說著要出家。」

可以說,元春對薛姨媽造成的震動是觸及靈魂的,二十出頭的老姑娘,高不成丶低不就,說耽擱就耽擱了。

寶釵凝了凝秀眉,被吸引了注意力,詫異道:「媽,大姐姐這是怎麽一說?」

「你彆和旁人說,是你姨和我說的,你表姐時常買著一些佛經來看,前天,還到你姨那裡找了一本孤本的佛經。」薛姨媽低聲說道。

寶釵:「」

抄寫佛經?

她看著表姐今天還興高采烈說著珩大哥的事兒,不像是要出家的樣子呀,這怎麽

饒是少女心思慧黠,仍是百思不得其解,或者說一時間就沒往旁處想。

事實上,這幾天元春已經開始為將來「帶發修行」做了鋪墊,隻是王夫人還壓製著風聲,甚至還想著等賈珩回來,再勸說著元春。

薛姨媽歎道:「她也不容易,隻怕是前後一折騰,也心灰意冷了,那甄家兩個丫頭,當初和她是一塊兒長大的,現在一個親王妃,一個郡王妃,你說她心裡能好受?」

寶釵蹙了蹙眉,輕聲道:「不是說珩大哥幫著表姐」

「那哪是好找的。」薛姨媽歎道。

就在這時,忽而聽到外間傳來一道甕聲甕氣的聲音,「媽,誰要出家?」

分明是薛蟠的聲音。

不多時,就見薛蟠高一腳丶淺一腳的進來,一張在司獄所吃的胖乎乎

的圓臉,因為喝酒,紅撲撲如猴屁股一樣,眉眼間更是帶著繁盛笑意。

「蟠兒,怎麼喝這麽多酒,你瞧你這一身酒氣!」薛姨媽見得薛蟠,先是一喜,旋即皺了皺眉說道。

薛蟠嘿嘿笑道:「媽,又在操心妹妹的婚事了。」

薛姨媽,寶釵:「」

薛蟠近前,拉了一張凳子坐下,搖著大腦袋,說道:「媽,你聽我說兩句。」

這時候,薛蟠也是借著一股酒意,打算將心底一些想法給薛姨媽說說。

薛姨媽臉色一黑,惱怒道:「混帳東西!吃多了酒就來胡唚,同喜,同貴,拉著他出去醒醒酒!」

「媽,我剛才可聽了有一陣兒了,妹妹也大了,我爹去的早,我這個當哥哥的不操心,誰操心?」不等同喜丶同貴來拉,薛蟠銅鈴大的眼珠子瞪起,低聲說道。

薛姨媽聽了這難得一見「懂事」的話,隻覺心頭又喜又惱,叱責道:「你個小孩子,懂個什麽?你自己的心都操不好,還操彆人的心?」

這時,寶釵羞道:「媽,我先回屋去了。」

「妹妹彆走,我這十天半月不回來一回,下次就要月底了。」薛蟠連忙喚道。

寶釵一時間,秀眉蹙起,抿了抿粉唇,心思也有幾分複雜。

薛蟠歎了一口氣,道:「媽,咱們不說入宮待選的事兒,那誰也沒法子,就說現在,也是我連累了妹妹,如今但凡是京裡的好人家一打聽,我在牢裡坐著,沒有人不打退堂鼓的。」

碰到他這麽一個攤上人命官司的哥哥,京中有權有勢的好人家,不願意招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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