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
隨著朝臣陸陸續續出了宮苑,虜寇擾亂江南的消息,也隨之擴散至神京城中,一時間,整個神京城都籠罩在一股驚訝莫名中。
東虜聯合海寇攪亂江南之地,這東虜還真是無孔不入!
因為在一眾神京百姓的印象中,東虜這幾年在薊州鬨的利害,朝廷一直在吃敗仗,怎麽也不會到了繁華喧鬨的南方才是。
更讓神京士民官吏驚訝之處在於,鎮海軍水師遇上東虜已然大敗,領兵的節度使甄鑄被人生擒,那豈不是說金陵危殆?
這是繼河南之亂後,又一次引起神京百姓矚目之事。
而後沒有多久,也不知誰在神京傳揚著,永寧伯賈珩就在揚州駐節,統領著江北大營的水師,要與虜寇決戰。
魏王府
魏王陳然坐在軒室之中,隔著一方小幾坐著其舅宋璟。
此外,還有一個青衿藍衫丶文士模樣的中年人,神態安靜,品茗不語。
其人名為鄧緯,現為魏王府長史,算是宋璟幫著陳然招募的文士。
「舅舅可聽到京裡的消息?」陳然劍眉之下,目光熠熠地看宋璟,詢問道。
宋璟點了點頭,道:「甄家這次完了,甄家老四吃了敗仗不說,更被虜寇俘獲,可謂丟人現眼,聖上震怒,在廷議上罵其為蠢材,如非本人生死不知,隻怕當場就要發落,但要不了多久,甄家必受連累。」
陳然目光閃了閃,說道:「舅舅,甄家老太君聽說也快不行了,父皇又深惡甄家,等甄老太君一去,想來緊接著清查鹽務,就是徹查體仁院和三大織造局,到時金陵體仁院空缺」
從小在宮中長大,內務府和體仁院(三大織造局)都是油水豐厚的位置,而體仁院先前就掌控在重華宮方麵,與江南的鹽運司算是獨立的小金庫。
宋璟道:「殿下放心,我會儘力謀劃此事。」陳然道:「那楚王兄那邊兒?」
宋璟放下茶盅,搖了搖頭說道:「甄家受此波及,楚王府未必受了波及。」
陳然聞言,默然片刻,問道:「舅舅,怎麽說?」宋璟道:「縱然甄家被抄,財貨被追繳,因為太上皇之故,還有北靜王妃和楚王妃在,甄家頂多衰落,除非查出體仁院每年輸送大量銀子給楚王府,圖謀不軌,聖上才會厭棄,暗暗記下此事,不過」「不過什麽?「陳然凝眸問道。
宋璟卻沒有回答,而是目光炯炯地看向鄧緯,道:「不過,想要查出一些逆事,有一個人很是關鍵,鄧先生,以為這個人是誰?」
「永寧伯。」鄧緯放下茶盅,輕描淡寫說著,輕輕開口道:「永寧伯為錦衣都督,又是天子幸臣,如能以其為刀,甄家必然能夠讓楚王一同落水,不過此人心思莫測,不會如我等所願。」
陳然聞言,喃喃道:「賈子鈺。」
當初本來以為,賈子鈺從河南平叛歸來,能夠將五城兵馬司的差事交予他,最終雖然也交給了他,但與他想像的不一樣。
或許,母後所言也有一定道理,有賈子鈺掛著名,將來有什麽事也能讓子鈺拿主意,真正論起來,賈子鈺娶了鹹寧以後和他還要親近一些。
宋璟道:「不過,據我所知,甄家老四如今捅了這麽大簍子,賈子鈺也不會再幫甄家了,況且先前江南大營整飭一事,竟由兩江總督府操持,此事頗為蹊蹺,我懷疑甄家壞了永寧伯還有聖上的整軍大計。」陳然遲疑片刻,低聲道:「現在虜寇來襲,永寧伯總要打退了再說,如是大敗」
「不可能。」宋璟與鄧緯幾乎異口同聲說道。
「不勝還好說,畢竟他從未說精通水戰,但大敗應不至於,事到如今,王爺切
不可小覷永寧伯。「鄧緯提醒道。
宋璟解釋道:「這等剛剛封爵的武勳,如是酒囊飯袋,先前就不會速定河南之亂,如是在北麵還不好說,東虜精騎馳騁草原,但現在東虜不可能乘船大舉而來,真正的女真人應該不多。」
相比江南兩位兵部侍郎以及沈邡還存在著「賈珩大敗,那樣就是大家一樣爛」的心思。
神京城中,哪怕是楊國昌,已然因為河南一戰前後的假軍報,形成了一種基本的認可。
賈珩有點兒東西,但不多。
這等戰事應不會出大問題,再不濟,起碼能維持個不勝不敗。
甄鑄,那是什麽阿貓阿狗,靠著甄家的裙帶關係為將,不敵虜寇的水師,吃上一場大敗很正常,但永寧伯頂多是戰事不利,僵持不下。
但真到了那時,並不妨礙大家看笑話,《平虜策》的倡言著,說著水陸並進,結果不通水戰。¤??.?′ˉ`???.?..>> ?9?????χ.????? <<..?.???′ˉ`?.??¤
此刻,坤寧宮中,宋皇後正在與端容貴妃招待著到來的晉陽長公主以及李嬋月,此外還有宋璟的妻子沈氏,以及宋璟的女兒宋妍。
因為前日中秋佳節之後,又是宋皇後的誕辰,宮中歡慶六宮之主的生日,殿宇上布置的紅色綢帶倒未撤去,看著頗有幾許喜慶。
說來也巧,宋皇後的生兒則是八月十六,也就是過了中秋的第二天,而秦可卿的生則是八月十四,在八月十五成的親。
前些時日,宮中幾家誥命,都陸續遞送了生兒禮送至宋皇後所在。
宋皇後今日著一身淡黃底色鳳凰刺繡衣裙,嫻靜而坐,烏青鬱鬱的秀發梳著桃心髻,發髻之間彆著珠釵點翠,珠輝玉麗,耳垂上配著耳環,那張雍美豐豔的臉蛋兒,秀眉彎彎,豔如桃李,芳華絕代。
秀頸之上的翠項煉熠熠而閃,映襯的肌膚白膩一如梨蕊,對襟衣裙下的豐盈雙峰,宛如十五之月。
渾然不似虛歲三十六,養育過兩子的婦人,溫柔以待的歲月,似乎除卻給這位麗人留下幾許母性的***韻味,再無其他痕跡。
宋皇後嫣然一笑,玉容豔若桃蕊,看向李嬋月,柔聲說道:「嬋月,你和你姐姐最近跳舞學的怎麽樣了?」
小郡主穿著藕荷色長裙,頭上梳著丫髻,空氣劉海兒下的眉眼有些羞澀,柔聲道:「就是抽時間學,舅媽這幾天有些忙,不過已經學了五六種舞蹈了。」
等小賈先生回來,想來也能多看幾種了。
「鹹寧她從小就學著,學了不少曲目,你有什麽不會的,可以問著她,反正你們兩個平常待得久ー些。「端容貴妃目光盈盈如水地看向李嬋月,淺笑說道。
以後兩個人就如她和姐姐一般,共侍一人,嗯?這個比喻不恰當,總之,兩人以後是一輩子的事兒。
不遠處的晉陽長公主,一襲朱紅衣裙,蛾髻雲鬢,玉容姝美,一隻纖纖玉手端著一個茶盅,遞至唇邊,輕輕抿了口,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向端容貴妃。
問著鹹寧?是想讓嬋月以後安心做小?
鹹寧公主柔聲道:「母後,嬋月現在已經跳的很好了。」
兩個人要做一輩子的姐妹,平常原也就親密一些,嬋月以後需要她教的地方多著呢。
宋皇後看向宋璟的夫人沈氏,目光落在那身著粉裙,容顏俏麗的小姑娘,盈盈笑道:「弟妹,也可讓妍兒跟著鹹寧學舞蹈。」
宋妍是宋皇後的侄女,年方十三,生的眉如新月,麵如梨蕊,肌膚更是雪白粉膩,相比宋皇後姨侄女的鹹寧公主,麵龐線條以及氣韻更多遺傳親生母親端容貴妃清麗的眉眼。
宋妍的相貌五官,則有幾分像著姑姑宋皇後閨閣時的樣子,青春版宋皇後。
正如晴為黛影,襲
為釵副,香菱容貌品格像著可卿,賈母像湘雲(這個劃掉事實上這種氣韻相似一二許,雖然罕見,但也並非沒有。
沈氏笑道:「皇後娘娘,我們家妍兒有些害羞,可能學不來跳舞。」
宋皇後笑了笑,看向神色略有些局促的小姑娘,仿若看到了多年前自己的影子,柔聲道:「我像她這般大時,也是文靜害羞,等大了就好。」
後來的麗人進了宮,原本的宋家大小姐已經死了,隻剩下鈕鈷祿嗯,是宋才人丶宋妃丶宋皇後。
宋妍抬起螓首,明眸宛如一泓清泉投向宋皇後,那張妍麗玉容上見著幾許嬌羞和靦腆。
宋皇後轉而看向鹹寧公主,問道:「說來,子鈺去江南也有段日子了,中秋前可曾寄來書信?」
她是知道鹹寧與賈子鈺兩人關係頗為親密,先前佳節應該通著書信。
鹹寧公主也不扭捏,柔聲道:「回母後,先生前日送了一封,說會送一些南省的特產過來,還在路上呢。」
晉陽長公主輕笑道:「送著什麽土特產?難道是吃的?」
鹹寧公主看向晉陽長公主,心道,姑姑又不是沒有,偏偏來問。
晉陽長公主道:「皇嫂,南省那邊兒倒是有好吃的,金陵的鹽水鴨,也有幾年沒吃到了,皇嫂當年不是去過金陵?」
麗人早年也是隨著隆治帝去過金陵的。
宋皇後笑道:「難為晉陽你還記得,記得那時候還是隆治二十五年,我和妹妹去金陵隨著父親辦事,後來遇到了陛下。」
那一年,她十八歲。?-(ˉ`v′ˉ)-? ???????.????м ?-(ˉ`v′ˉ)-?
在金陵如柳絲隨風紛飛的煙雨中,與妹妹一同遊著玄武湖,然後遇到了陛下,陛下那時候是微服私訪,好像是下雨了,然後同乘一船。
不想,現在都許多年了,當年的雍王成了富有四海,至尊至貴的天子,但當年的金陵煙雨,卻好似漸漸在記憶中模糊。
一入宮門深似海,當夜至三更,涼衾微寒,孤枕難眠,心底那抑製不住的寂寞和幽怨,恍若水草一般纏湧身心。
晉陽長公主卻沒有想到自己隨意一句話,勾起了宋皇後心底那一絲悵然若失的複雜情緒。
鹹寧公主凝眸看了眼在一旁嫻靜而坐,含笑不語的魏王妃嚴以柳,柔聲道:「母後,這幾天魏王兄還有嫂子忙著去大慈恩寺降香祈福,我和嬋月在宮中也沒什麽事兒,想著一同過去,給母後還有太後祈福。」
宋皇後聞言,將芳心之中的瑣碎心思壓下,轉眸看向嚴以柳,卻見淺紅色衣裙的少女連忙將目光投將過來,問道:「先前聽陛下說,你父親這兩天應該回京了。」
「還在路上,就在這兩天。」嚴以柳低眉順眼說道。
南安郡王嚴燁與保齡侯史鼐在西北查邊,經過大半年,幾鎮邊軍業已整頓完畢。
至於北靜王也被崇平帝以詔旨召回,不日就將返回京城,雖然對大同的經曆頗為不甘,但也無可奈何。
宋皇後柔聲寬慰幾句道:「南安郡王是國之重臣,現在整軍功成,載譽而歸,你父皇以後也是要重用的。」
當初之所以與南安郡王家聯姻,就有借重其在兵權之意。
嚴以柳聲音清越,道:「嚴家累受皇恩,為國分憂,原是分內之責。」
宋皇後點了點頭,笑了笑道:「你能這般想,也不枉與然兒喜結連理。」
本來以為這個兒媳婦出身武將之家,性情上會有些強勢,但這段時間看看倒也溫柔文靜。
嚴以柳螓首微垂,點頭應是。
心頭卻歎了一口氣,這就是天家,她終究是兒媳,比起鹹寧公主丶清河郡王這等親戚,難以做到自如說笑。
正在這時,內監以及女官的聲音傳來,道:「陛下駕到。」
正在說話的幾人紛紛起得身來,看向在內監簇擁下的崇平帝。
見天子神色不好,宋皇後款步盈盈走得近前,麵帶關切之色,喚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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