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千裡之外的金陵城,宮苑——
這裡是陳漢太祖立國之時,未曾遷都前的宮城,內裡殿宇台閣,軒峻壯麗,格局儼然,因常年有南京工部派工匠維護,因此遠遠而望,嶄新如初。
正是臘月時節,寒風凜冽吹動著樹葉掉光的枝丫,不知何時,烏雲密布的天穹,忽而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覆蓋了整個庭院中的亭台樓閣。
瓊枝雪樹,潔白如羽,銀裝素裹,妖嬈明麗。
殿中,閣樓之上
宋皇後一襲淡黃色衣裙,翠髻如雲,麗人身形豐腴,秀峰高立,腰帶更添幾許玲瓏曼妙,此刻立身眺望遠處,美眸怔望,看向殿前庭院中的皚皚白雪覆蓋的一草一木,一如冰肌玉膚的雪美人與這雪景融為一體。
宋皇後雍麗豐豔的臉蛋兒上現出思忖之色。
這一路,其實並非沒有危險。
因為得陳瀟故意放出風聲,陳淵察覺出官軍有所防備,就沒有在洛陽和開封動手,而是一直盯著宋皇後的船隻南下,打算另外尋找機會。
主要是賈珩正在南方打仗,如果真的皇後遇刺,也能有推托之辭。
就在這時,一個身形苗秀的女官,行至近前,柔聲說道:「娘娘,魏王妃在外麵恭候,求見娘娘。」
宋皇後轉過身來,束的過緊的盈月顫顫巍巍,而那張白膩如雪的臉蛋兒,雍容華美的玉容上現出和煦之色,柔聲道:「喚她進來。」
此刻,魏王妃嚴以柳一襲青色衣裙,身披玄色大氅,立身在玉階上,麗人眉眼英秀之氣籠罩,美眸之中卻如窗外的寒風一樣,清冷淡漠。
麗人進入廳堂之中,繞過屏風,朝著那身著淡黃衣裙的麗人行以大禮參見,說道:「臣妾見過母後。」
嚴以柳的聲音清清冷冷,在這個臘月寒冬頗有幾分蕭索丶淒冷之態。
宋皇後伸出一手虛扶了下,秀挺白皙的瓊鼻之下,丹唇輕啟,柔聲道:「起來吧,大冷的天,地上怪涼的,來人,看座。」
「謝母後。」嚴以柳柔聲說著,緩緩起得身來。
在這片古老的土地,婆媳關係向來難處,但或許是南安郡王嚴燁的削爵,嚴以柳的過門不孕,讓宋皇後比之往日多了幾許憐憫之心。
「最近在這兒看了郎中,郎中都怎麽說?」宋皇後來到不遠處,鋪就軟褥的羅漢床上落座,柔聲問道。
「回母後,郎中說陰虛而陽亢,需得佐以陰陽調和之法,就給開了藥方,讓先吃一段時間看看。」嚴以柳規規矩矩落座在繡墩上,雙手交迭胸前,柔聲說道。
宋皇後點了點頭,說道:「既是查清了病因,就好好治,應該無大礙的。」
想了想,道:「等過段時間,本宮喚然兒過來吧,你一個人在金陵孤零零的,也沒個親人照顧,你現在住在哪兒?」
「臣妾現在住在在金陵的老宅。」嚴以柳說道:「王爺忙於朝政,臣妾也不好因這等小事兒勞煩於他。」
宋皇後聞言,心頭情知兩小口感情不大好,歎了一口氣,說道:「你父親那邊兒還出了事兒,你在金陵也不大容易。」
不管如何,當初也是她為然兒精挑細選的兒媳婦,如今隻能說命不好,沒有福氣消受然兒給予的富貴。
嚴以柳說著,英氣柳眉下的熠熠明眸,淚光閃爍,顫聲說道:「母後,是臣妾肚子不爭氣,不能為王爺誕下麟兒,如今家中又出了這等事,如是母後同意,可讓王爺書就休書一封,也不枉夫妻一場的情分。」
宋皇後玉容微變,旋即清聲道:「你是當初添天家明媒正娶的兒媳,豈能輕易休棄,然兒一直無子,廣納妾室,綿延子嗣就是了,這等休棄之言,不可再說。」
如果見嚴家失勢就即刻休妻,落在陛下眼中,也不知怎麽看然兒。
縱然真的因無子休棄,也要等三年以後。
嚴以柳此刻拿著手絹擦著眼淚,心頭湧起陣陣暖流,哽咽道:「多謝母後。」
宋皇後見此,臉上的冷色褪去幾許,輕聲寬慰說道:「好了,彆哭了,這不是在看著郎中,吃著藥的嗎,江南這邊兒人傑地靈,北靜王妃生了女兒以後,好像許久都沒有子嗣,最近不是聽說也懷了孩子,她是怎麽看好的?」
嚴以柳道:「母後,兒媳最近也問過北靜王妃,聽說是衛國公找的一位遊方郎中,擅治疑難雜症。」
宋皇後:「……」
其實這也是北靜太妃納悶兒的地方,在京城怎麽好幾年都沒懷上孩子,怎麽到了江南,就有了兒子?
幸在水溶從中遮掩,倒沒有露餡,但水溶偏偏說是賈珩幫著尋的遊方郎中。
嚴以柳柔聲道:「臣妾想等衛國公……但家中父親與他不合,卻不知如何開口了。」
宋皇後默然片刻,心頭也有些古怪,說道:「這個,等子鈺回來以後,本宮讓鹹寧幫你問問。」
嚴以柳聞言,麵色怔了下,說道:「那就多謝母後了。」
寬慰了幾句,這才吩咐女官相送嚴以柳離去。
宋皇後幽幽歎了一口氣,重又落座下來。
京中然兒已經重新定了一門親事,納側妃過門。
就在這時,外間女官稟告道:「娘娘,鹹寧殿下與清河郡主還有宋家姑娘丶梁王殿下過來了。」
宋皇後聞言,秀麗玉麵之上浮起喜色,說道:「快讓她們兩個過來。」
不大一會兒,就見鹹寧公主丶清河郡主以及梁王有說有笑地進入殿中。
「兒臣見過母後。」鹹寧公主快步近前,向宋皇後行禮說道。
宋皇後笑意嫣然,說道:「芷兒,嬋月過來了,妍兒也過來了,快過來坐。」
梁王笑了笑道:「母後,我去了姑姑府上求見姑姑,五姐與嬋月表妹正在逗弄一個嬰孩兒。」
鹹寧公主皺了皺眉,清斥道:「六弟。」
這等事如何給母後說,以母後的心智,說不得已經看出端倪。
「嬰孩兒?」宋皇後麵色訝異了下,問道。
鹹寧公主幽麗玉容上笑意淺淺,抿了抿粉唇,在一旁解釋說道:「自從嬋月表妹嫁人以後,姑姑她覺得家裡不夠熱鬨,就讓憐雪收養了一個嬰兒,在膝下養著。」
李嬋月:「……」
我是嫁人了,可也是常常陪著娘親啊?
好吧,情知表姐這是為了掩人耳目,可為何覺得怪怪的?
難道她將來被收養,也隻是為了家裡熱鬨?
宋皇後豐麗玉容上現出一絲恍然,倒也不以為異,問道:「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是個男孩兒,姑姑說女孩兒大了說不得還要嫁人。」鹹寧公主柔聲道。
李嬋月撇了撇嘴,攥了攥手裡的帕子,目光閃了閃,有些氣鼓鼓的。
一旁的宋妍看向李嬋月,目中若有所思。
宋皇後笑了笑,柔聲道:「等一二年,嬋月有了孩子,將孩子交給她來帶,她就能當外婆了,也不會太過寂寞了。她生一個。」
李嬋月聞言,頓時臊紅了臉蛋兒,嬌俏聲音帶這幾許嗔惱之意:「舅母。」
宋皇後看向那嬌羞不勝的少女,笑了笑道:「好了,不開嬋月的玩笑了,都成親這麽久了,現在還害羞呢。」
年輕真好啊……
然後,宋皇後看向一旁的鹹寧公主,問道:「你先生去了福州府剿滅海寇,現在可有書信和消息傳來?」
鹹寧公主幽幽歎了一口氣,柔聲道:「這段時間都沒有書信,一晃也有一兩個月了,還不知過年能不能回來一趟呢。」
梁王聽著宋皇後與鹹寧公主提及賈珩,目中見著一抹冷色,隻是坐在一旁,臉上不大好看。
宋妍纖纖素手端起茶盅,輕輕喝了一口,那張白幼丶粉膩的臉蛋兒浮起淺淺桃紅紅暈。
這段時日,也不知怎麽了,浮現那少年昔日與表姐依偎在一起的一幕。
「過年怎麽應該回來一趟的吧。」宋皇後那張恍若花樹堆雪的晶瑩玉容上現出一抹訝異之色,柔聲說道。
鹹寧公主柔聲道:「母後又不是不知道,先生忙起朝廷的事兒,是沒日沒夜的,我嬋月自與先生成親以後,同樣聚少離多。」
宋皇後笑道:「戰事總有結束的時候,那時候相聚的日子就多了。」
隻怕那時候應是隻羨鴛鴦不羨仙吧。
嗯,她又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麽?
鹹寧公主「嗯」了一聲,說著,粲然明眸轉而看向宋皇後,關切問道:「母後什麽時候去杭州府?」
宋皇後笑了笑,眉眼彎彎,柔聲道:「就在這幾天,明天去見你姑姑一麵,你姑姑還好吧?」
鹹寧公主清聲道:「姑姑那邊兒一切都好。」
自從有了孩子以後,每天都喜上眉梢,比平常的脾氣都好多了。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