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小短命鬼走過去了,吳母緊繃的神經鬆了鬆,然而,也聽到了四周人的指指點點,說什麼“喪儘天良,活該報應”“不要臉”之類的話,臊得抬不起頭來。
她怕聽到更難聽的話,更怕被人提及尿褲子的糗事,手忙腳亂的將青菜撿起來塞進筐子裡,把攤地的布紙卷起來,挑起家什,灰溜溜的離開。
張婧拿著包和太陽傘,跟著外婆往人群中穿去,腦子裡卻是一刻也沒停,一會兒想起柳嬸說她看起來好老的話,一會兒又想起那幾人說外公家吞了她親爸給的錢,一會兒又想起外婆的慌亂表現。
吳母隻想趕快遠離人,張婧也想快點走,祖孫倆在人群中左穿右拐,因為吳母身上有股氣味,很多人聞味即讓開,她們走得比較順利,很快就出了街市。
吳家離街道有點遠,原本有時可以搭那些跑運營的車,因為吳母尿了襠,她自己也沒臉攔車,自己走路。
張婧撐著傘,幫外婆遮太陽。
祖孫倆匆匆忙忙的往家的方向走,因為還早,路上遇到了很多去趕街的人,祖孫倆儘量避著人走。
吳母與外孫女緊趕慢趕的走到通向村口的路口葉也累出了一身大汗,怕遇上村人,急匆匆的進村,在村子裡無可避免地遇著了好幾撥村人,因為村人聞到某種味望向她們,吳母臊得慌,逃也似的跑了。
一路跑回吳家,吳母進得院子,一口氣跑到屋簷底下扔掉一擔筐子,連氣都顧不得喘,先進屋換褲子。
吳父坐在堂屋抽煙,看到婆娘那麼快就回來了原以為生意好,發現筐子裡差不多是滿滿的青菜,驚詫的問收傘進屋的外孫女:“小婧,你們怎這麼快就收工了啊?”
“外公,”張婧喊了一聲長輩,拿著傘進屋,先站著,小聲的解釋:“我和外婆在賣菜,遇見了樂韻短命鬼,又吵了起來,樂韻打了外婆幾個耳把子……”
“小短命鬼憑什麼又打人,太欺負人了!”吳父氣得心臟都在發顫,玲玲都坐牢了,姓樂的憑什麼還沒完沒了的欺負人?
“外婆罵了樂韻短命鬼幾句,樂韻就說……說外公外婆舅舅們和媽媽與人聯合起來合夥害樂家人,害死了樂家老不死……樂韻和梅村的人還說……我親爸給了我錢,外公外婆和舅舅們全私吞了……”張婧偷偷的觀察著外公的臉色,故意裝作害怕的樣子,哆哆嗦嗦的說原因。
吳父原本因為婆娘被打了,氣得氣衝鬥牛,當聽說樂小短命說他和家人合夥害樂家人,心中一個激靈,怒火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樂小短命鬼……她該不會還想翻老帳吧?
吳父心頭很慌,當聽到外孫女說梅村人說吳家貪了外孫女的錢,臉色驟的變了數變,慌亂解釋:“小婧,她們說的是沒影兒的事,你親爸和黃家那時都被人盯著了,哪還敢給你錢,黃家真敢給,我們也不敢幫你收啊,怕是臟款啊。”
張婧觀察著外公的表情,心頭比看到外婆的表情還心寒,外公做什麼心虛的事時就是這種表情,所以,她親爸家一定給了她一筆錢做補償,外公和舅舅們覺得她親爸倒台了,黃家那邊也不會關心她,所以把錢全吞了!
被自己最親的親人們欺騙,張婧心裡的痛恨並不比對樂小短命鬼的痛恨少,樂短命鬼報複她,連外公一家人也欺她無依無靠,難怪舅舅們會遭報應!
心裡恨,張婧沒有表現出來,擠出一絲笑:“我明白的,外公外婆從小疼我,怎麼可能吞我的錢呢,梅村的人就是想挑撥離間,想讓我們家鬨得雞飛狗跳,他們看熱鬨。”
“嗯呐嗯呐,小婧是大學生,腦子比我們靈活,看得明白,我們以前比彆人家好,彆人嫉妒眼紅我們,現在我們遇到了困難,彆人都想看熱鬨,巴不得我們吵鬨,打個你死我活。”吳父暗中鬆了口氣,還好還好,小婧沒被發現什麼!
“嗯,我懂的,外公,我回樓上去寫求職信了啊。”外公和外婆的反應大同小異,張婧心裡難受,報備了一聲,拿著傘和包包走向樓梯。
外孫女看著像是真的沒把彆人說的話往心裡去,吳父也放心了,哪裡會不同意,目送上孫女上樓,聽著腳步聲一直到了三樓,整個人似卸下重擔似的抹了把汗。
籲了幾口氣,他的後背都不知不覺滲出了冷汗,又坐下去,發現煙熄了,重新點燃,狠狠的吸了幾口,心裡才勉強鎮定。
上樓時候,張婧偷聽了一下,舅舅舅媽們都沒在家,爬到三樓打開門,先把東西放下,開了電腦,再脫掉鞋子赤著腳悄無聲息的下樓,到二樓下一樓的樓梯那兒貓著。
吳母跑回房間,急急的找乾淨的褲子,當聽到外孫女和老頭說話,她一顆心都跳到嗓子眼上,直到老頭子跟自己的說法差不多,她繃直的後背皮才鬆開。
快速的換好乾淨的褲子,從房間的側門出去跑衛生間打水清洗了一下,再返回堂屋。
看到婆娘露麵,吳父沒見婆娘臉上有什麼傷痕,小聲的罵:“你傻啊,明知道小短命鬼跟咱們家不對付,早就叫你看見她自己先躲一躲?你還撞上去罵什麼人,你是嫌她沒找上門來,還是嫌沒人打你,心裡不舒服是不是?”
“我……沒有罵她,是小短命鬼先和小婧吵嘴,梅村人說我們貪了小婧的錢,我氣得罵了兩句,誰知道小短命鬼那麼凶,還敢當街打人。”吳母心裡委屈,明明是小短命鬼主動招惹她的啊。
“你是蠢豬嗎?小短命鬼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她沒事都想找我們麻煩,你們說什麼都是她找事的理由,無論她說什麼,你就不能當沒聽見?”
“小短命鬼說我們拿小婧親爸家給的錢給老大補了稅,說得像看見似的……”吳母更委屈了,若不是小短命鬼捅到了她家的軟肋,她自然不會慌啊。
“她說對了又怎麼樣?她無憑無據的,難不成會去向黃家人求證問黃家人是不是給了小婧一筆錢做補償?就算有人想去求證,也得要黃家人認帳啊,黃家已經快沒落了,他們躲麻煩還來不及,哪可能承認?
以後不管彆人說什麼,你什麼話都不要說,你不說,彆人就隻能猜測,你罵人就是心虛。以後見到樂家人自己躲著,惹不起人家就不要跟人硬來,我們對付不了小短命鬼,總有人治她。”
“我……”吳母被罵得灰頭土臉的,氣狠狠的扭頭又進房間,自己躺床上生悶氣。
貓在樓梯間偷聽的張婧,把外公外婆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裡難過,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原來親爸真有給她留一筆錢,被外公舅舅們背著她把錢私吞了。
外公外婆嘴總說孫子孫女外孫女都是一樣親,說什麼她媽進去了,還有外公外婆護著,再難也供應她讀完大學,她還感激外公外婆的好。
可是,誰能想到最親的人也是最狠的人。
如果外公家跟她說實話,再把親爸給她的補償借去給大舅舅填窟窿,她也能理解啊,可他們始終瞞著她,欺騙她。
尤其是外公外婆,表麵上還裝著疼她的樣子,說什麼就算砸鍋賣鐵也會送她讀完大學,她也真的被感動到了,以為外公外婆是真的對她好,想著以後有錢了一定孝敬外公外婆。
最可恨的是舅媽舅舅們,明明花著她的錢,卻還嫌棄她是吃白飯的,嫌她是拖油瓶,明裡暗裡的指槐罵桑。
舅媽們嫌她,外公外婆又假裝護著她,外公和舅媽們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騙得團團轉。
難受。
很難受。
想到自己沒了媽媽親爸庇護,外公一家人就露出了貪婪的嘴臉,張婧心裡比當初知道自己是野種還要難受,不敢哭出聲自己捂著嘴,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串串的掉。
淚水像決了堤的水,不斷的湧出來,模糊了眼,也糊了一臉。
貓著腰的張婧,聽完了外公外婆的話,抹了把眼淚,輕手輕腳的上樓,回到三樓房間關上門,再也控製不住,撲在床上嗚嗚的哭。
哪怕回到了三樓,她也仍然不敢放聲大哭,怕被外公外婆聽見聲音上來懷疑她,暗中和舅媽們又想主意蹉磨她,逼她自動離開吳家。
在沒有找到工作之前,她是不會離開吳家的,何況,舅媽們全家老少花著她的錢,她在吳家吃住吃的是自己的。
張婧嗚嗚的哭了好久,哭到流乾了眼淚,自己爬起來去洗了臉,照鏡子時發現皮膚真的如柳嬸子說的那樣又老又粗糙。
不期然的,又想起樂韻短命鬼那張皮膚白淨的是像剝皮的雞蛋一樣的嫩臉,嫉恨得臉咬牙切齒,為什麼樂韻那麼幸運,有那麼好的爸爸,有那麼好的爺爺奶奶?
樂韻有那麼疼她的爺奶和爸爸就算了,還有那麼好的哥哥和老師!
原本,她也有可能會有個好人生,全因為樂韻那年中秋節的一通話給毀了,害她現在什麼也沒了!
樂韻是造成她不幸的罪魁禍首,外公家坐享其成的享受了她媽媽帶來的好處,最後還私吞了她的錢,造成她更大的不幸。
恨,張婧恨樂韻,也恨外公外婆舅舅們,恨得心裡似有沸水在翻滾,燒得眼眶發紅。
她扭頭離開洗涮間,重新回到房間坐到電腦前,想尋找公司投遞簡曆時,又頓住,死死的盯著電腦,過了好一陣,快速的搜索些自己想找的信息。
查找了良久,默默的記下了一些東西,再從瀏覽器上把自己瀏覽網頁的記錄刪除,然後才為自己尋找合適的工作。
吳父在早上看外孫女的表情像是沒把彆人的話往心裡去,心裡卻是惦著,到快中午,見外孫女下樓來幫著煮飯做些零碎活,看著與她前幾天的樣子沒啥兩樣,也徹底的放心。
吳家兒媳婦們並知外甥女和家婆遇到了啥,仍然是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不順心的樣子,對外甥女也挑鼻子挑眼。
自己把自己關了半天,張婧心中有了主意,對舅媽們的臉色視若不見,仍然當個需要外公一家養活的“小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