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遠征隊的士兵九成以上都是服役滿一年的老兵,軍士和軍官全都參加過當初的海南全境治安戰或者珠三角流域水上行動,在二發忽然臨頭的炮彈轟擊下雖然略略出現了騷動,但是依然保持住了隊形,軍官們紛紛拔出指揮刀,跑到到前列來大聲的吆喝著口令:
“保持隊形!”
“一二一!一二一!”
“不要東張西望!”
每個有權懸掛指揮刀的軍官都在竭力表現出自己毫無畏懼的勇氣,這時候所城上又響起了第三響炮聲,24磅炮彈帶著尖利的呼嘯聲朝著隊伍飛了過來。石誌奇隻覺得脊背發冷,額頭流汗,但他知道此刻自己隻要稍有畏縮的模樣,士氣立刻就會大跌――畢竟這幾年來元老被吹捧神話的十分厲害,歸化民視若神明一般。
關鍵時候絕不能掉鏈子。石誌奇當下從懷中抽出煙鬥,想自個拿出火柴點,摸了幾次手都捏不住火柴,隻好將煙鬥咬住,一歪頭:“點上!”
旁邊的勤務兵見首長如此鎮定自若,心中欽佩無比,立刻就給這玉米煙鬥點上火。石誌奇結果煙鬥,故作瀟灑的將手中馬鞭一揮,昂首闊步的走到隊伍的最前麵。他麵向士兵們,高高的舉起煙鬥,士兵和軍官們頓時將目光投向他。
正在這時,第三發炮彈落在不遠處的沙灘上,掀起許多泥沙――是一發實心彈,沙灘鬆軟的地質條件限製了實心彈的跳動,使得它的二次殺傷效果減少了許多。
石誌奇慢慢的遏製的將玉米芯煙嘴放到口中,鎮定自若的抽了一口,大聲說道:“誰第一個進入中左所,我就給他抽一口這個煙鬥,哪個逮住了鄭芝龍那個GNYD,老子就把這個煙鬥獎給他!”
海兵隊的行列中暴發出一陣快活的笑聲。這時候第四發炮彈打穿了橫隊,打死了三個士兵,砂石和獻血飛濺開,然而海兵隊隊列穩如磐石,槍刺如林,第一遠征隊繼續以橫隊隊形緩步穿過沙灘向所城挺進。
馬托斯一直在望遠鏡裡觀察著炮彈的落點,雖然這兩門火炮在精度和射程上都遠遠超過他的預期,連著四次射擊就打穿了敵人的橫隊,但是現在看來敵人毫無潰逃的跡象,毫不畏懼的繼續以嚴整的隊形向所城逼近過來。
“繼續射擊!”望遠鏡裡橫隊以一種穩定毫不妥協的速度不斷的逼近,讓久經戰陣的馬托斯也覺得壓力很大――他到中國之後很少見到能夠在炮火下鎮定自若的軍隊。
“訓練的真棒,趕得上最好的德意誌步兵了。”馬托斯讚賞道,“大夥趕緊裝彈!”
正在忙碌,從城下跑來一個鄭軍的傳令兵:“將軍有令!方才操炮中敵,現每炮賞一兩!之後每殺敵一人既賞一兩!”
“謝將軍賞賜!”馬托斯一麵說一麵大聲的呼喊著將賞銀傳播出去,心中知道鄭將軍這次的是下了血本了。
一眾黑白炮手聽得鄭芝龍又有賞格,一個個熱血沸騰,狂嘶亂吼起來:他們有的是逃奴,有的是賣命的歐洲老兵痞,口袋裡的銀子才是最要緊的東西。打了幾炮,身上都出了汗,一個個把上衣脫得精光,拚命的用醋擦洗著火炮,儘快讓炮冷卻下來,馬托斯聽那個切支丹說過,這兩門炮可以維持一分鐘一發的速度射擊相當長的時間,如果再配合使用醋來冷卻,持續射擊的速度還可以更快一些。因而特意不惜工本的準備了大量的醋。
這時候,空氣中傳來一聲炮聲,炮彈劃破空氣,猶如死神降臨一般的呼嘯隨之傳來。三門70mm大隊炮依次開火,第一發擊中了城門前的沙灘,第二發直接命中城牆,將城牆上的磚塊炸得粉碎,第三發呼嘯著飛過城頭,落在城內爆炸,當場炸死了城下幾個正在搬運守城器械的民壯。
三門試32年式大隊炮在1500米距離上開火,對於線膛炮來說這個距離上對大型固定目標進行直瞄射擊堪稱百發百中。目前所有的大隊炮的炮組都是應愈帶得教導隊親自訓練出來的,雖然缺少現代化的瞄準鏡等觀瞄器械,但是借助機械式瞄準具也達到了非常好的效果。
隨著第一輪試射結束,炮手們根據彈著點校正火炮。
城牆上的馬托斯很快就現炮彈愈來愈準確的向著炮位飛來,忽然一發炮彈擊中了附近的敵台,幾塊碎磚飛來擊中了一個炮手,這個粗壯的黑人短促的叫了一聲就從城牆上跌落下去。一塊彈片則打穿了火炮旁邊的醋罐子,大量的醋飛頓時濺開,飛濺得周圍的人滿頭滿臉都是。
“咱們這下都變成魚了。”一個葡萄牙小夥子說著俏皮話,“要按照中國人的做法,還得來點糖……”
一乾人剛剛開始大笑,又一發炮彈飛來,正落在炮手們中間,劇烈的爆炸當即將幾名炮手炸得肚破腸流,彈片四射,炮位上一片哀嚎。
馬托斯被氣浪掀倒在地,他趕緊爬了起來,正要說話,70mm榴彈劈頭蓋臉的朝著這裡落下,他是職業軍人出身,反應很快,聽到密集的呼嘯聲立刻撲到在炮壘後麵閉上了眼睛。隻聽見爆炸聲大作,一陣一陣的氣浪向他壓來,瞬間他幾乎無法呼吸。接著便是一片呼號和呻吟聲。他又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活在世上,不由得一陣顫抖。
身上的製服已經被氣浪撕破,變成一條一條的。炮位周圍被硝煙團團圍住。四麵儘是死傷人員。一個個被爆炸和彈片撕扯的不成人形。一個黑人炮手就倒在他的腳下,頭被彈片削去了一半,留下一張呲開得完整的嘴,露出裡麵雪白的牙齒。腦漿和鮮血濺了馬托斯一身,他勉強用軍刀支撐住身體,周圍搖搖晃晃爬起來的活人隻有五個人,一個個渾身烏黑,染滿了血跡。
兩門火炮倒還完整,但是它們的炮架已經被打壞,一門炮歪倒在炮位上,堆在附近的實心彈已經被氣浪推倒,散落的到處都是。一個炮手被壓在炮身下,還沒有斷氣,長一聲短一聲的發出求助的哀嚎聲。
馬托斯喘息著,在恐怖中發出一聲尖叫,四肢並用的從城牆上爬了下去。
他逃走的正是時候,幾分鐘之後,石誌奇用無線電呼叫來的第一戰隊的火力支援的第一輪130mm炮彈朝著城牆落了下來。五艘戰艦上的十門130mm大炮輪番發射,瞬間就把炮位附近的城牆湮沒在爆炸和硝煙中了,大地在顫動著,瓦礫和塵土混雜著士兵民夫的血肉,被氣浪拋灑到數百米之外。
鄭芝龍的帶著主力在距離所城一裡多遠的地方列陣,也能感覺到大地在炮火下的微微震動,身邊的將佐看著中左所城的城牆在髡賊的炮火下慢慢的倒塌,他已經難以再強作鎮定,眼見著將佐們麵無人色,士兵們更是不斷騷動。哪裡還有半點剛才求戰的意誌。
髡賊的士兵依然在推進,他們在沙灘上走過了整整一裡地,期間還被大炮擊中過,但是依然隊形不亂,雖然人數很少,卻宛如一堵石牆一般,沉重的不可抵擋的朝著這裡壓迫過來。
士兵們不安的騷動起來,剛才被銀子燒熱的士氣已經煙消雲散――一刀一槍的拚命是一回事,被人遠遠的開炮打死是另外一回事。既不能拚命又賺不到銀子。
將領們拚命的彈壓著,很快就出現了第一個被拖出行列當眾砍頭的人,但是這並沒有抑製住越來越大的恐慌情緒。
第一遠征隊以一分鐘八十步的速度抵近到距離鄭氏軍隊400米的距離上,石誌奇命令全軍立定。前排半跪,後排直立。
“標尺400米!預備――放!”
二百支步槍同時噴發出濃厚的白色硝煙,站在前排的鄭家士兵如同被鐮刀揮過一般瞬間倒下一片。猶如大家都收到了同一個信號,原本列陣的鄭家士兵們瞬間崩潰了,士兵們四散奔逃。將佐們趕緊率領親兵四處攔截,然而兵潰如雪崩一般,親兵家丁們也瞬間就被潰兵們裹挾著亂了陣腳。
將領們眼見著事已不可為,紛紛勸說鄭芝龍逃走。鄭芝龍還不死心,日本人衛隊和黑人衛隊還沒有動,依然隊形嚴整,隻要敵人衝上來,雙方短兵相接或許還能一戰,然而渾身是血的馬托斯跌跌撞撞的跑來,勸他立刻逃走,否則恐被澳洲人的炮火所傷。
“他們的大炮能打得比我們想象的還要遠!”馬托斯頭上纏著一塊肮臟的破布,急促的說道,“他們還沒有把大炮對準這裡,您在這裡抵抗是毫無意義的!”
統太郎也跑來請他立刻逃走:“大人,勢已不可為,請速速離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末將願在此殿後……”
正說著話,髡賊又停下放了一排槍,鄭芝龍身邊的親兵家丁倒下好幾個人。統太郎一聲令下,十幾個日本士兵立刻跑過來,在他身前排起“人柱”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