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月域,禦劍台聖地。
六尊上古年間就存在的,數十萬年一直流傳下來的戰法碑高高聳立,流淌著晶瑩玉潤的光澤。
碑麵上,繪刻著眾多玄異的圖案。
血痕,星辰,妖魔,山河,種種不一而同。
每一尊戰法碑上的圖案之中,都蘊含著莽蒼魔尊留下的一種戰法感悟。
隻是對大多數人而言,就算是把眼望穿,也無法從中看出任何東西。
在焚月域漫長且悠久的曆史中,能感悟莽蒼戰法的魔修,每位都是一個時代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成了同代最耀眼的幾顆星辰之一。
今天,陸青山就這麼站在這意義非凡的戰法碑下,環視眾人。
然後,以再平淡不過的語氣,說出了可以讓在場所有人都火冒三丈的狂言。
“他在說我們是臭蟲?”
在場的魔修哪一個不是地位頗高。
他們平日皆是頤指氣使之輩,何時被這麼形容過?
陸青山這種打擊麵極廣的群體攻擊,瞬間引起眾怒。
所有人臉色不一,有的人麵上還能保持冷靜,但是無一例外,心中都是無比憤怒,極為不爽。
紫閻統領最先忍不住,不再留情。
他準備出手拿下青戈,將其關入黑水天牢,讓他承受黑水蝕體之痛。
可這時,陸青山已經是伸出手,輕輕貼合在血痕戰法碑之上。
也就是贏界所感悟的那尊戰法碑。
這讓紫閻統領的動作一滯。
嬴界的神情變得無比怪異起來。
如果說先前他還不知道陸青山為何那般大放厥詞,現在看他這個動作,哪能還不明白他的心思?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有人以為感悟莽蒼戰法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吧?
嬴界心中生出嘲弄之情。
物以稀為貴。
要不是感悟莽蒼戰法實在太過艱難,他們焚月域也不會是如此看重感悟莽蒼戰法的魔修了。
但凡出現有魔修感悟莽蒼戰法,都可以稱之為奇跡。
而他,則是三千年來的唯一奇跡。
陸青山想效仿?
奇跡若是能效仿,那還能叫奇跡嗎?
“紫閻統領還請出手,拿下此等狂徒!”嬴界喝道。
紫閻統領聞言終於堅定決心,不再猶豫,伸出大手,手中魔氣凝結,欲要鎮壓陸青山。
下一刻。
血痕戰法碑上光褶猛然閃爍。
不同尋常的變化發生了。
碑麵上勾勒的那些無規則的血痕開始移動起來。
這一幕,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這.......”許多人震撼失聲,一顆心猝不及防地劇烈顫抖起來。
紫閻統領正欲從手中飛出的魔氣陡然一滯,旋即散去。
他瞪大了眼睛,目眥欲裂。
戰法碑異象出,這表明,青戈他引動了戰法碑之變,正在感悟莽蒼戰法。
奇跡,正在他們麵前上演!
嬴界驚駭欲絕,呆呆地看著那尊圖案動起來的血痕戰法碑,
“這個雜血也感悟了莽蒼戰法?”嬴界難以接受此事,神情微微扭曲。
在此之前,他分明是唯一感悟莽蒼戰法的人,如今又有一人出現,搶了他的風頭。
不說他與陸青山本就有間隙,就算是毫無矛盾,嬴界都會對他感到極為不滿,恨得牙緊緊。
須臾之前,廣場上,許多觀禮的魔修還在為陸青山的囂張無度所惱怒,還在斥責他,想要看他倒黴。
紫閻統領已經是準備出手鎮壓此獠。
嬴界和鴻烈魔主勝券在握。
赤黎在暗自搖頭,為陸青山的不識抬舉感到可惜。
不少參禮的強大魔修,雖然在有條不紊地退場,表現出對這場鬨劇不關注的樣子。
但不可避免地眼角餘光時不時瞄向這邊,被吸引了部分注意力。
到了這時,不論是誰,都極為統一地停下了腳步,閉上了嘴巴,靜靜地看著那尊不斷變化的戰法碑。
以及,那在戰法碑下顯得無比渺小,卻讓人移不開眼睛的陸青山。
血痕戰法碑上,血痕不斷交織,移動,如蛇如蛟,開始上下翻滾,速度快得幻化出一道道肉眼不可見的殘影。
一股泯滅一切的可怕氣息,在這時蔓延開來。
“不會錯的,真的是在感悟,弑吳一脈竟然在不到十天之內,連出了兩位感悟莽蒼戰法的奇才。”
代表赤尊前來祭祖的鐘河魔尊突然出現,看著這一幕,在心中暗道。
弑吳一脈,依附他們赤尊一係。
也就是說,弑吳一脈連出兩位奇才,他們赤尊一係同樣是受益的。
按理來說,他現在應當是十分高興才對。
可是......
鐘河魔尊感覺自己牙槽有些疼,“怎麼偏偏是他啊,換任何一個人都好啊。”
連出兩位奇才,這是弑吳一脈的幸運。
可這兩位奇才,偏偏是互相仇視,極為不對付。
這又何嘗不是弑吳一脈的不幸呢?
鐘河魔尊心中思緒萬千,同時反應極快,通知手下,“將青戈感悟血痕戰法碑的消息,迅速通報給赤尊以及弑吳魔尊。”
他吩咐道。
手下連連點頭,很快身影離去。
他則是繼續站在原地,繼續看著血痕戰法碑的異動。
.......
陸青山凝神觀望著眼前晶瑩的玉碑。
這巍峨戰法碑上,血痕遍布,乍一看有些潦草,就像是隨意塗鴉的一般。
但他注意力一集中於碑麵之上,戰法碑中就好似出現了一個漩渦,將他的心神儘數卷了進去。
陸青山所有的精神意識,瞬間是完全沉浸於其中,物我兩忘。
在外人看來,那些血痕隻是以一種他們看不懂的姿態不斷變化。
但在陸青山的意識中,這些血痕卻是化為了一道道劍光,不斷的進行組合,組合出一波又一波的進攻狂潮。
莽蒼魔尊留下的並不是直接的技能,而是蘊含妙理的戰法感悟。
何為戰法感悟?
它並不是一門戰法,不會直接告訴你各種技巧以及施展方式,所以無法是讓感悟者直接掌握一門戰法。
它隻是一種感悟,是一種思想,一種啟迪。
人不同,看到的情景也不同,在獲得戰法感悟之後,最終化生出的東西也不同。
它不像一門戰法,可以在修行者修習成功後,給之帶來直接的戰力增益。
戰法感悟,是長線且廣泛的作用。
其中蘊含的玄奧,可以不斷引導感悟者去參悟,去提升,去運用到每一個方麵中。
就像一旦學會了極限的思想,在各個學領域都可以用到。
這也是陸青山對參悟莽蒼戰法一直沒有太大把握的原因。
——莽蒼戰法隻是一種感悟,也就代表它並不是一門技能,是無法通過‘深藍’神通直接學習的。
而且,就算莽蒼戰法是一門技能,他的‘深藍’大概率也是無用的。
因為,許多技能都是有學習條件的。
譬如《葵花寶典》的“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莽蒼戰法,作為焚月域中沒有爭議的最強戰法,毫無疑問,其的學習條件必然是極其嚴苛的。
係統隻是能讓他快速掌握一門技能,但並不會霸道到未滿足條件的戰法也能硬生生掌握。
隱含著這種擔憂,一直到嬴界感悟戰法之後,他在府上閉門不出的那幾天時間裡,在翻閱各種典籍後,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兵魔一族由於“煉爐”神通會孕育出一柄極其順手且親近的魔兵,所以兵魔都會將這柄魔兵作為主戰武器。
而戰法,就是戰鬥之法。
它與人族修士的法術神通一個概念,隻是換個名字罷了。
所以,就如劍修修習的法術必然與劍相關,兵魔一族的戰法,肯定也是與自身的魔兵戚戚相關。
而莽蒼魔尊的魔兵,為‘魔’劍。
那他留下的莽蒼戰法,實際上應該也就等於.......
莽蒼劍法!
彆的戰法,陸青山心裡是沒底。
但是,假如是劍法的話……
這不是桃花吃礦,小菜一碟嗎?
【天生劍種】所賦予的滿值劍道天賦加成之下,理論上,世間是不存在他悟不透的劍術。
……
當然,一開始這也隻是他的猜測。
雖然他有九成九的把握,但心裡還是不免有些許擔心的。
直到剛剛親眼見到了這六尊戰法碑後,他心中懸著的大石,終於是落下了。
千真萬確的莽蒼劍法。
六尊戰法碑,都是!
........
魔族的劍術體係,與劍修的劍術體係截然不同。
然則一切殊途同歸。
而且,莽蒼魔尊留下的不是寫死的戰法,而是最為靈活的感悟。
這讓陸青山完全可以根據自己的情況,汲取其中精髓,結合化生出獨屬於自己的東西。
就像同樣的馬克思主義思想,在不同的土壤上將會結出不一樣的果。
在華夏這片土壤上,結出的果就是最契合這片土壤的特色社會主義。
…………
在陸青山的眼中,那每一道血痕都化生為劍光,好似帶他穿越了萬古時空。
他心神遊蕩縹緲,如化為一縷不可明見的幽魂,來到了天地無垠的上古時代。
魔域蒼茫,衣著古樸的魔修,持劍縱橫。
劍光通天,亂天動地,在虛空中勾勒出無儘的血色劍痕,久久不散。
每一道劍痕,儘皆玄妙不可測。
這種劍術直指心海。
“好強大的劍術。”陸青山喃喃道。
他百般揣摩感悟,靜下心來,一步步研究,琢磨這兵魔一族有史以來最強大的魔尊留下的無敵劍術奧秘。
越是推演,他越是覺得心驚。
天地開合,虛空留痕,氣魄驚人。
難怪莽蒼魔尊當年能神威震世,當真是驚才豔豔,才能開創此等劍術。
陸青山心頭震動,不禁感慨。
莽蒼魔尊不過是以劍為兵,便能演化出如此強大的劍術。
那真正一生修劍,以劍為侶的劍仙,他們的劍術又將是如何顯化乾坤,分合天地,蔚然大觀呢?
想到於此,他的心中不由生出無限的憧憬。
陸青山專心推演,想要參悟個透徹,不肯錯過每個細節。
他逐漸入迷,忘記了外界之事,截取劍術中的精華,強大己身,增強積累。
他眉心識海中的元神開始發光。
啟靈聖光。
難以想象的大造化。
.............
弑吳魔尊府邸。
管事正跟弑吳魔尊彙報消息。
“青戈參加了這次祭祖典禮,並且在典禮結束後,與嬴界發生了衝突?”弑吳魔尊皺起了眉頭。
“他在做什麼?”
“青戈看上去不像如此不智之人啊。”弑吳魔尊若有所思道。
他雖然偏向嬴界,但對於青戈,還算是有些許好感。
青戈雖然不如嬴界,但怎麼著也稱得上天驕了。
有這樣一個女婿,誰又會不滿意呢?
所以,可以的話,他想得還是全都要。
隻是,若是青戈和嬴界真的產生了不可磨平的衝突,他也隻好將青戈當做棄子了。
“衝突嚴重嗎?”弑吳魔尊問道。
管事道:“還挺嚴重的,嬴界殿下似乎十分生氣。”
弑吳魔尊指尖輕扣桌麵,覺得事情有些難辦,在思考要如何處置青戈。
就在這時。
府上一個侍衛以極速從外趕來,趕到門口,說道:“魔尊大人,屬下有要事稟報!”
弑吳魔尊抬起頭,“進來說吧。”
侍衛急匆匆地推開門走了進來,單膝跪在地麵上,大聲道:“稟魔尊,鐘河魔尊派人傳來消息,青戈他在禦劍台,觸動了戰法碑之變!”
弑吳魔尊猛然一怔,旋即平靜的麵上出現了異色,“你說什麼?”
侍衛臉上浮現出不健康的潮紅,吞了吞口水,聲音顫抖道:“青戈他觸動了戰法碑,和嬴界殿下一般,感悟了莽蒼戰法!”
管事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猛地抬頭看向弑吳魔尊。
“魔尊大人,這.......”
弑吳魔尊沉默了。
他的眼中射出令人不敢直視的神光,心情尤為複雜。
他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三千年不出的奇才,短短幾天時間內連出兩個。
一個是他的祖孫,一個是他的未來女婿。
可這兩人又偏偏是互相不對付。
而在他的偏袒之下,兩人的矛盾已經進一步激化,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
原本這還是無所謂的,大不了就是將青戈當做棄子。
雖然放棄這樣一個女婿有些可惜,但和嬴界相比,青戈的分量還是太輕了。
如今,青戈竟然給自己加了一份這樣舉足輕重的籌碼!
事情,變得不對勁起來了。
“魔尊大人,要去禦劍台看看嗎?”管事小心翼翼地問道。
在嬴界感悟莽蒼戰法的時候,弑吳魔尊是親自到場靜候了許久的。
這是表明對嬴界的器重。
弑吳魔尊沉吟了片刻,最後搖了搖頭道:“我有些疲了,就不湊這個熱鬨了。”
管事不再言語,卻是心知肚明。
假如真的隻能二選一的話,弑吳魔尊還是更傾向於嬴界。
這也很好理解。
感悟莽蒼戰法,這是兩人都有的條件。
但對比其它,一個是未來女婿,一個是祖孫,親疏有彆。
一個是雜血,一個是純血,雖然血脈並不是無法改變的大問題,但為什麼要放棄一個現成的純血,去選擇一個可能的純血?
最後,弑吳魔尊已經做出了偏袒嬴界的姿態。
如今若是因為青戈也感悟了莽蒼戰法,突然易幟,這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
魔尊是要麵子的。
不過,管事也明白,雖然弑吳魔尊心中更偏向嬴界,但從現在起,斷然不會再將青戈視作一個無足輕重的棄子,而是會儘力調和兩人的關係。
就算不能讓他們握手言和,但至少會給出足夠利益,讓他們不再針鋒相對。
.......
禦劍台聖地。
那些原本準備退場的參禮魔修,感受到了這邊的異變,腳步一致,紛紛回返。
他們難掩臉上震驚。
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多並沒有參加祭祖典禮的人收到消息,也趕了過來。
禦劍台變得愈發熱鬨起來。
他們還時不時將目光投向嬴界和鴻烈魔主。
可見這對父子,雖然在強忍情緒,但眼中的陰翳卻是怎麼也遮蓋不了。
“有意思了啊。”有人悠悠感歎道。
這局麵,一下子從原先的碾壓之勢,變成了近乎平分秋色。
引發了血痕戰法碑之變後的青戈,在身份地位上雖然與嬴界還有差距,但也隻是極小的差距。
嬴界再無法像先前那樣肆意打壓刁難他了。
望著血痕戰法碑上不斷變化的血痕,將旁人的竊竊私語聽在耳中,嬴界麵無表情,心中卻有無窮的憤怒。
他手掌緊握,因為大力,略顯尖銳的指甲甚至是刺進了掌心之中,帶來一陣並不明顯的疼痛。
這時,血痕戰法碑上的神光漸漸淡去,張牙舞爪的血痕恢複到原先的位置。
“結束了啊,”見此,鐘河魔帥喃喃道:“比嬴界快太多了。”
同樣是感悟血痕戰法碑,嬴界足足花費了一天的時間。
陸青山,卻隻用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
在場的魔修也注意到了這個差彆,下意識開始議論起來。
那一句句議論聲飄到嬴界的耳中。
雖然隻是單純的陳述事實,沒有人會直接說他什麼,更不可能貶低他。
但在他聽來,每一句話卻似乎都是在說他不如青戈。
“他感悟了血痕戰法碑,我也感悟了血痕戰法碑,他比我快又如何,結果不還是一樣的?”嬴界冷聲道,好似自語,其實是在回複眾人。
“是這個道理。”鐘河魔尊也聽到了嬴界所言,默默點了點頭。
再說,也從沒人說過,感悟戰法碑的速度快,能代表什麼。
搖搖頭,不再多想,鐘河魔尊邁開腳步,準備與剛剛回過神來的“青戈”說幾句客套話,代表赤尊一係表示善意。
但是下一瞬,他的腳步再次一滯,目光劇震,不可思議地看向禦劍台,“他想乾什麼?”
隻見戰法碑下,陸青山剛剛將貼合在血痕戰法碑上的手放下。
他的目光神采奕奕,顯然收獲頗豐。
可是,在原地隻是靜立了不到一息的時間,他便是抬起眼眸,看向血痕戰法碑旁的另一座戰法碑。
其上繪刻著密密麻麻的無數星辰,正中心是一輪猩紅之月。
這尊戰法碑被他們命名為紅月戰法碑。
陸青山邁開腳步,朝著紅月戰法碑走了過去。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嬴界與鴻烈魔主,在此時都不可避免地集中到了陸青山的身上。
在萬眾矚目中,陸青山走到了紅月戰法碑之下。
然後,他一如先前那般,伸出右手,緊緊貼合在紅月戰法碑上,感受著碑麵那冰涼的觸感。
須臾後。
“動了,動了,紅月戰法碑也動了!”人群中有位魔修,激動到聲音都變得顫顫巍巍起來。
可事到如今,卻沒有人還有心思關注這些細枝末節了。
眾人目光凝聚,微微顫抖。
那繪刻著無數星辰與紅月的戰法碑,在這一刻,陡然亮了起來。
中心的那一尊紅月的光芒尤為耀眼,無比璀璨。
它閃爍出無窮的月芒,牽引著周圍的星辰不斷變化星位,互相勾連,列出一個又一個奇妙的星陣。
陸青山站立於紅月戰法碑之下,身體被那璀璨的月芒完全覆蓋,無比奪目。
“加上嬴界,我焚月域曆史上,總共十五位感悟莽蒼戰法者,也僅僅隻有兩人是觸動了兩尊戰法碑。
而這兩位前輩,後來都成就了魔尊!”
“青戈,他是第三位!”
“曆史第三人!”
親眼見證這一幕的魔修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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