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尊站在蒼穹上,看著薛無鞘的背影,神情複雜。
這個劍宗劍修,帶給了他極深的震撼,也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壓力。
先有餘滄海劍敗戰尊,再有薛無鞘一合勝他,這樣的存在,還有他們的宗門,讓命尊感覺本族在以後的道魔之戰中,絕對無法一帆風順,必然經曆各種坎坷。
命尊還有再戰之力,薛無鞘卻是一劍即出,若是這是生死之戰,再鬥下去,隕落的必然是薛無鞘。
但這並不是生死戰。
薛無鞘更是雞賊無比,抓住這點,一劍出完,立刻回撤。
隨後更是高聲宣布戰果,將結果給塵埃落定,不給命尊半點再戰機會,讓其硬生生吃了個暗虧。
命尊內心憋屈,但在這般萬眾矚目情況,死不服輸那卻也不是他能乾出來的事情。
所以,到了最後他也隻能是目光陰鬱的又望了眼玉門關方向,便退了回去。
“赤尊,人族頗為難纏與狡猾,你小心點,莫要也陰溝裡翻船。”他猶豫了刹那,最後還是忍不住出言提醒赤尊道。
赤尊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並未不屑一顧。
戰尊與命尊的接連戰敗,讓他已然將警惕心提到了最高。
玉門關之上,丟盞的薛無鞘微微一笑,忍不住開口與餘滄海攀比道:“怎樣,我這一劍比之你的劍陣如何?”
餘滄海讚揚的點了點頭,“一劍分生死,你之劍按此理來說,才是真正傳說中的劍修手段。”
“師兄謬讚。”薛無鞘笑而矜持道。
全然沒有半分先前在魔族麵前展示出的冷酷模樣。
劍宗七峰之中,餘滄海與薛無鞘之間關係最深。
因為他們乃是同一批入劍宗的劍修,餘滄海年齡大他些許,修為勝他些許,所以薛無鞘叫餘滄海師兄卻也是理所當然的。
當年,餘滄海修內劍,薛無鞘修外劍,是各自領域的第一,彼此之間競爭不少。
而且,因為修行流派的關係,他們之間競爭的勝負,隱隱還決定了內劍的話語權更強,還是外劍的話語權更強。
但尷尬的是,餘滄海修的是劍陣,薛無鞘修的卻是養劍之術。
養劍之術的特殊性導致了這是一門殺人劍術,一門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秘術。
所以,自入宗起餘滄海便是穩壓薛無鞘一頭,到了現在也依然如此——劍宗第二人公認乃是餘滄海。
對於這些虛名,說是看重吧,其實他們倒也沒有多在意。
但兩者畢竟羈絆如此多年,其中還夾雜著外劍與內劍孰強孰弱的比較,說是完全無所謂吧,卻也不是。
所以如今薛無鞘一劍敗命尊,自然是不會錯過這個難得的炫耀機會。
“可惜也隻有一劍,不然接下來的赤尊你也可以一並解決了。”餘滄海繼續道,語氣似乎頗為惋惜,卻是一針見血。
薛無鞘麵色一僵,不無尷尬之情。
的確,外行人看他這一劍可能驚為天人,開始奇怪為何明顯看上去不如他的餘滄海是劍宗第二人,而不是他薛無鞘。
但自家事自家懂........
彆的劍修一劍分生死,是因為隻需要一劍。
他一劍分生死,卻是因為他隻有一劍。
這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
“更可惜的是,我這一劍本來至少是要斬殺一位高等魔尊的,如今卻隻能是這樣用,讓命尊負傷而已......”薛無鞘感慨道:“奢侈啊。”
隨即他輕輕一笑,暫且略過此話題,擔憂道:“你不宜再出手,我的一劍也出過了,可魔尊三尊還有一尊尚在,這最後一戰,隻能交給道韞了啊......”
夏道韞,是他們七位峰主中年齡最小的。
即使天賦出眾,五百年便已修出了六劫境的驚天修為,可那也要看與誰比。
與赤尊這種頂級魔尊相比,六劫境的修為是完全不夠看的。
餘滄海即使有八劫境修為,麵對戰尊依然是毫無勝機,最後是借了長風大陣之力,才得以取勝。
薛無鞘七劫境修為,通過養了千二百年的一劍,才得以戰勝命尊。
而且也隻是戰勝,未能將他擊殺。
從這個角度來看,六劫境修為的夏道韞,要想戰勝赤尊,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是薛無鞘的語氣卻又不是完全不看好,隻是擔憂更多。
“那就得看她與那物磨合的究竟是如何了,”餘滄海把目光看向城關上那個氣質猶如月射寒江,霞映澄塘的女子,隨即一笑道:“我相信她。”
玉門關這邊,在薛無鞘一合勝命尊之後,人族修士開始士氣大漲,紛紛覺得魔族魔尊好像也沒什麼了不起。
隻有少數眼光犀利,見識廣博的修士,對於餘滄海與薛無鞘的以下克上心存憂思。
他們知道兩人的以下克上,必然是付出了什麼難以言說的代價。
但這種憂思,在當前這種群情奮揚的氣氛下,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而且,這個道理,其實戰尊與命尊也懂。
可問題是,他們二人究竟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這點不搞明白,魔族就不會輕易與玉門關開戰。
城關上的夏道韞,麵色平靜,將目光投向城外。
此時,在看不見儘頭的魔族大軍中,有一道人影正緩緩出列。
那道人影,手握赤戟,身上彌漫出一股難以形容的威壓。
天地間氣流湧動,但到了其的周身百丈之內,卻都是寂靜無聲,仿佛是被壓製了一般。
望著那道人影出列,群情激揚的玉門關修士都是忍不住變了臉色,滿是忌憚的聲音從牙縫中吐出兩字:“赤尊!”
夏道韞的視線,銳利地凝聚在那仿佛鎮壓了整片天地的人影。
片刻的凝滯之後,她禦劍而起,劍光衝出了玉門關,越過了長風大陣,最後落在赤尊的對麵。
當夏道韞的身影落從劍光中顯現出來的時候,赤尊並沒有再在意其它人,目光直接是停留在夏道韞身上。
“這一戰,是你跟我打?”赤尊的目光中,沒有任何波瀾,好似先前戰尊與命尊的戰敗都未被他放在心上,對他造成哪怕任何一點影響。
這份平靜,讓人感覺到了陣陣寒意。
“是我。”夏道韞肯定道。
聽到夏道韞的回答後,赤尊頓了頓,隨即抬起手中的赤戟,遙遙指向夏道韞,眼神淡漠:“餘滄海與薛無鞘要是還能出手再戰,就不至於是下場。”
“他們必然無再戰之力。”
“所以隻要勝過你,那你們宗主就必須出手。”
“準備好接受製裁了嗎?”
赤尊將局勢看得異常清楚。
而且此戰,他也有不得不勝的理由。
戰尊與命尊接連敗給了人族劍修,若是他再敗,那將會給他們魔族的士氣帶來多大打擊?
另外,他們此次的目的,一是驗證心魔族所言真假,二則是想要試探一番青雲劍仙的底細。
若是謝青雲都未出手,他們便被這般打發走了,豈不是成了一個笑話?
鏘!鏘!
兩道劍光閃過,隨即兩柄長劍從夏道韞體內飛出,在她周身盤旋。
這是夏道韞的本命劍。
驚鴻與遊龍。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夏道韞用實際動作對赤尊的問題做出了回答。
“莫非你也想要以八境勝我?”赤尊歎了口氣,在他歎氣的刹那,這方天地似乎都變得昏暗了下來,一股無法形容的殺伐之意猛然爆發。
“區區六劫境?”他像是在問,又像是在自語,那所散發出來的森然殺意,卻是讓人感到頭皮發麻。
赤戟遙遙指來,裹挾著滔天的殺意與威勢,帶給人無窮壓力,然而夏道韞的神色卻是並未有絲毫的變化。
“境界與我何乾?”她道。
接下來這個風華絕代的女劍修的一句話,真正讓殺意冰冷如玄鐵,在焚月域中地位至高無上的魔尊忍不住變色,甚至是氣急敗壞,再也無法心平氣和。
“我夏道韞斬魔,高出一境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