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沙高原的地盤並不算小,甚至可以說是極大。
這次的沙匪“團建”,但凡能叫的上名號的沙匪幾乎都來了。
除了是沒有人願意錯過這樣的機會,更重要的是,這樣的盛會若是不來,以後還怎麼在沙匪界混?
就像十八路諸侯討董,不見得所有人都想去,但是既然已經是大勢所趨,哪怕是出於麵子上的考慮,也必須是得參加。
沙匪數量多,修為出眾者卻並不多。
所幸雞湯寺之所以強大,也全都是強在雞湯聖僧之上。
而且沙匪們對於自己的戰力也充滿了自信。
正麵戰鬥他們不是道宗弟子的對手,但這種埋伏截殺的局麵,恰恰是沙匪們的長處所在。
他們早早就在西沙高原上布下了重重埋伏。
一打一不是對手,那就多打一,那就各種陰險手段齊出。
在邪修的世界裡,沒有仁義道德一說,能活著就是最大的道理,管它是用什麼招。
陸青山進入西沙高原的空域之後,打量四方。
這裡看上去與十幾年前他第一次來的時候,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彆。
他順著視線一路往西,直到隻能看見茫茫的地平線。
此次“沙匪團建”的首領黃沙龍王,據說就在西沙高原的最西部區域遊曳。
沒法子,雞湯寺便在東麵,黃沙龍王想在跑路的時候能更快一些,自然隻能是如此。
黃沙龍王口口聲聲說要讓龍象血債血償,說要覆滅雞湯寺,為這麼多年死在龍象修士手下的沙匪以及自己的兒子報仇,但是這話又有幾個人信呢?
恐怕第一個不信的就是黃沙龍王自己。
西沙高原的西部,有一處金碧輝煌的佛寺。
一色的琉璃頂讓整座佛寺在陽光下反射出耀陽的光芒,異常奪目。
此時的佛寺之內,聚集著十數個修士,但奇怪的是,這十數個人都不是僧人,而且肉眼可見的帶著一股與佛寺不相容的匪氣。
沙匪。
他們在圍伏雞湯寺時,順手滅了這處佛寺裡的僧人,然後鳩占鵲巢。
這次圍伏雞湯寺,沙匪來了很多人。
此時佛寺中便集中著那些能被外界修士叫出名號的沙匪首領,人數竟然也不少,足有二十來號人。
其中甚至有六個八境修士,其餘的則都是七境。
黃沙龍王在這些人中顯得有些鶴立雞群。
因為他擁有五劫境的恐怖修為,是這片龐大的地域上無可置疑的沙匪第一人。
即使至往上數千年,沙匪中都從未出過這貨隻能夠強者。
這是由於沙匪大都是邪修出身,而邪修的功法注重速成和戰鬥力,代價就是犧牲了未來。
所以邪修能突破到八境都已經是鳳毛麟角了,更彆說是到五劫境。
“連一處最為普通的佛寺都如此奢華,我們過的日子和他們一比起來,簡直是還不如他們養的狗!”剔骨匪的首領,左胡道人語氣頗為不爽,狠狠吐了口唾沫在無比乾淨的佛寺地麵上。
他是沙匪中的六個八境修士之一,堪堪達到一劫境的修為後,再也不得寸進。
“彆說是什麼奢華富饒了,我們就想要一塊安身之地,不用像沙鼠一般,在沙漠中到處鑽洞躲藏都難!”另一位沙匪首領控禽道人頗為無奈道。
這一直是沙匪們的窘境。
這時候,位於所有沙匪首領最中心的一個魁梧大漢開口說話了,“我們平時之所以無法擁有一處安身之地,是因為我們實力不足。
我們若是在一個地方固定下來,就很容易被龍象或者其他自詡正道的宗門修士找上門來。
為了活命,我們無法在一個地方固定下來,隻能不停地換點。”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他沉聲說道,“如今我們因為雞湯寺之事,如此多人齊聚此地,為何不能坐下來談談結盟之事。”
“黃沙龍王,你的意思是?”一時沒人接話茬,在片刻的冷場後,飛元匪的首領飛元道人才開口接話道。
被稱為西域沙匪第一人的魁梧男子,即黃沙龍王緩緩道:“是的,我們任何一家沙匪都沒有建立據點的實力。
這是因為我們無法應對據點在建立後來自正道修士們的圍剿,即使是我黃沙匪,也同樣如此。”
“可是.......”黃沙龍王的視線從在場所有沙匪首領的麵龐上掃過,“假若是我們一起呢?”
“我們這麼多路沙匪一起建一座沙匪城,那又有哪個宗門敢來找我們麻煩?”黃沙龍王圖窮匕現。
當這場由他起勢的圍伏雞湯寺的行動演變成如今的形勢之後,黃沙龍王的心思就完全不在為他兒子複仇之上了,而是飄向了更遠的地方。
最強的沙匪,那還是沙匪。
他想要轉變,想要翻身做人。
“那些正道修士的惺惺作態你我都心知肚明,如果是碾壓,他們自然不介意在閒時拿我們開刀,為自己宗門賺點名聲。
可一旦我們聯合在一起,再想動我們就得是傷筋動骨了。
這種情況下,他們哪裡還會敢對我們出手?這些正道修士可舍不得犧牲自己的弟子來除魔衛道。”黃沙龍王嗬嗬一笑道。
他這一言後,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之中,眉頭緊皺。
一個安穩的立身之地,所有的沙匪們自然是渴望的。
之所以思考,是因為他們明白,一旦結盟一起建城,在某種程度上,也就等於失去了自由。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沙匪首領,在自己的手下麵前素來一言九鼎,也習慣了這種感覺。
可若是這麼多人一起建城,總不能還各過各的吧?
那到時不就得是分出個強弱主次來了。
黃沙龍王是沙匪中的最強者,不管怎樣他的地位都不會受到挑戰,自然想要促成結盟之事。
可那些實力稍弱一些的沙匪首領,心中怎麼想的可就不得而知了。
當老大當慣了,誰也不想身份地位發生改變。
“我知道諸位在擔心什麼,”還是黃沙龍王自己開口打破了沉默,他接著道:“建城之後,主次肯定是要分的,不然這城不用正道修士來攻,自己就破了。”
“但是,諸位的手下,還是歸諸位管,旁人絕不插手,這點我可以保證。”
“另外,在建城之後,我們建立一個沙匪盟,城內一切事務都經由沙匪盟一起商議決定,絕沒有我或者誰獨斷專權之說。”
“各位在沙匪盟中的地位高低,我們就由比鬥來決定.......”
黃沙龍王話還沒說完,有人聽到此話已經是忍不住先插話冷笑道:“比鬥?誰不知道你黃沙龍王實力最強,嗬嗬.......”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話中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黃沙龍王也不惱不怒,繼續道:“我還沒說完。”
“比鬥,不是簡單的比鬥,而是賭鬥。”
黃沙龍王拿出一塊盤子,隨後指著盤子道:
“諸位可以自由選擇在場任何人發出挑戰,挑戰次數不限,但是不能挑戰同一人。
不過,有一個規定,發起挑戰者,要先拿出一萬極品靈石放進這個盤子,作為賭資,被挑戰者則什麼都不用拿。”
“進了這盤子裡的靈石,便算是我們之後的建城之費,若是建完城之後有所剩餘,則是收入內庫,絕不退還。”
“挑戰者若是贏了,則記一場勝利,若是輸了,一萬靈石也不允許拿回去。”
“最後,各位在沙匪盟中的地位高低,便由贏的場次數來計算。”
“若是有人贏的場次數一樣呢?”有人插了一嘴問道。
“一樣的話,就在一樣的人之間加一場競拍,競拍費用與賭資一個用法,都是放進盤子裡,最後誰出的多,就誰大。”
黃沙龍王的話說完,所有的沙匪首領都在心裡琢磨起來,思來想去,覺得也算合理。
至少這樣,沙匪盟中地位高的人,也要出更多的家產來建城,不至於出現自己把家底掏空給彆人做嫁衣的情況出現。
“挑戰一場就要一萬極品靈石.....”有幾個弱的沙匪首領已經是忍不住齜牙咧嘴起來了。
沙匪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沒命了,所以向來是有一天過一天,少有積蓄。
對於這幾家弱的沙匪來說,一萬極品靈石幾乎已經是他們的全部身家了,絕不舍得拿去豪賭。
毫無疑問,到時他們在沙匪盟中的地位與話語權將是最低的。
但換個角度想,原本就什麼都沒出,白嫖一個安身之地,似乎也能接受?
另一些實力強的沙匪,同樣是心思閃動。
他們自然是要爭取高地位的,雖然同時也要付出更多,不過細想也是值得的。
這麼看來,黃沙龍王做事確實是很有水平,能照顧到所有沙匪,頗有幾分滴水不漏的意味在其中。
“被挑戰者能認輸嗎?”這是實力較弱的沙匪首領問的。
一場賭鬥的賭資是一萬極品靈石,可想而知為了確保不竹籃打水一場空,必然要選擇實力弱的沙匪進行挑戰。
好歹也是當老大的,即使實力弱也不想給人當沙包揍。
“可以。”黃沙龍王點頭道。
“諸位,我這主意如何?”他頓了頓,繼續道。
“我沒意見。”南洋匪的首領南洋道人第一個讚同道,在說話的同時還極為隱晦地向黃沙龍王遞了個眼神。
他是黃沙龍王找的托。
“我也沒有。”最想要個安身立命之地的控禽道人接話。
左胡道人點頭。
各家紛紛表態,很快達成了共識。
“好,為表誠意,那我就先拋磚引玉了,”黃沙龍王深吸了一口氣,取出一塊散發著清香的黃油狀物體。
“極品龍涎玉,這一塊就足以價值一萬極品靈石,”他順手將龍涎玉扔進盤子,然後手指一挑,指向在場除自己外的修為最高者,二劫境的飛渡道人,“第一場,飛渡道人,請了。”
黃沙龍王話音落下之後,便是飛身離開佛寺——八境之間的戰鬥,又怎可能在佛寺之中進行,隻有廣闊的天空才能讓他放開手腳。
黃沙龍王已經離開,飛渡還停在原地。
他的臉色正在變化,心知肚明黃沙龍王這是要拿自己確立威信了。
他現在麵臨一個艱難的選擇,是迎戰,還是直接投降好呢?
直接投降,太弱了聲勢,但是可以賣黃沙龍王一個好。
迎戰倒是不弱聲勢,輸是肯定輸,但至少麵上會好看些.......
這邊,黃沙龍王已經高懸於天空之上,靜待飛渡道人。
他的心情十分愉快。
可想而知,一旦沙匪城建立起來,他作為第一任城主,將成為沙匪有史以來的第一人。
嗯,到時城名肯定不能叫沙匪城,得換個好聽的名字。
待時間流逝,千年之後,誰還會記得沙匪城是由沙匪建立起來的呢?
黃沙龍王在心中不斷盤算著。
突然,他的脊背猛地生出一道寒意。
這是高階修士麵對危險心血來潮的預感能力。
他連忙回過神來,四處張望,卻什麼都沒看到。
正自疑惑,電光火石間,黃沙龍王感覺眼前似乎是晃過一道淡淡的影子。
還未曾反應過來那是何物,一股無法忍受的劇痛就已經是從他的脖頸處爆發出來。
下一刻,他便如墜冰窖,肉身不能移出,呆滯在原地。
直至此時,一股淩厲的劍意才從他的身體中勃然而發,在把他元神撕碎的同時,也把他的頭顱與肉身給分開了。
“是血。”臨死前一刻,黃沙龍王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所看到的影子是自己濺出的血。
隻是,那究竟是什麼東西殺死的自己呢?
這個問題,黃沙龍王注定是想不明白了。
轟!
佛寺之內,黃沙龍王才剛剛離開,飛渡道人也還在猶豫。
突然一聲撞擊聲傳來。
隨後,佛寺的琉璃頂被什麼從天而降的重物撞破了一個大洞。
砰的一聲,重物從大洞中掉了下來,落在了眾人眼前。
那是一具無頭的屍體。
一眾沙匪首領第一反應是呆滯而住。
直到飛渡道人顫顫巍巍地道:“黃沙龍王?”
那是黃沙龍王的屍體。
問題是,他的頭呢?
他們並沒有疑惑太久。
下一刻,飛渡道人的頭顱在他們眼前就這麼突兀地,沒有任何緣由地與身體分開了。
就像是有一把劍從他的脖頸處橫切而過。
哦,原來黃沙龍王的頭是這樣子沒的啊.....
他們下意識想到。
沒有任何痕跡與聲息,飛渡道人的頭顱就這樣身首分離了。
何等恐怖的一件事?
這讓在場的所有沙匪首領都失去了心氣,除了恐懼,再也興不起任何其它情緒。
“逃,快逃!”有人大吼了一句。
此處佛寺仿佛已經成了惡鬼索命之地,不宜久留。
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管黃沙龍王與飛渡道人的屍首,所有的沙匪首領立刻是四散逃遁,帶著自己帶來的手下離開了此處。
至於建城?
去他娘的建城!
圍伏雞湯寺?
也去他娘的!
黃沙龍王都死了,還圍伏個屁!
天元十七年,有黃沙龍王聚集二十三路沙匪於佛寺中商議盟事,豈料“誤犯天機”,黃沙龍王與飛渡道人當場殞命!
第二日,聚集在西沙高原上已經數十日,如紮堆老鼠般的沙匪,便是消失的乾乾淨淨,一個不剩。
……
同一日,雞湯寺中迎來了一位客人。
一位年輕的劍修。
他帶來了一份十分獨特的禮物。
一個鼓鼓囊囊的包囊。
包囊裡是一顆大好頭顱。
頭顱的主人是......
黃沙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