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龍盤踞,即使是天,也敢仰天而嘯,氣象何其雄偉?
可蛟終究是蛟,不化龍終究無逆天之能。
“我能幫的,都已經幫了,這最後一步,到頭來還是要看你自己。”城牆之上,大夏女尊夏曌喃喃道。
夏曌平靜地環顧四周,長安這座雄城雖然人潮喧囂,但在她眼中,此刻卻是空空蕩蕩,一無所有。
夏氏皇族在長安積攢了萬年的那股氣,沒了。
這天大的氣運,如今儘歸於一人。
“縱數千古,有史以來,第一位女劍仙......”夏曌輕聲一笑,覺得有趣極了,無比期待,“你的劍選擇了她,那她就一定能做到的。”
“一定。”女尊無比自信。
夏道韞這五百年修行,一直都是順風順水。
對於世間大多數修士而言的坎,對她而言,不能說是輕而易舉跨過,而應該說是根本不存在。
——猛虎眼中無溝壑,凡人眼前才全是坎。
但即使才情如夏道韞,到了劍仙的大門之前,也不可避免的進步越來越緩慢,遇到了坎,無法領悟到更高的層次。
就像是前方的道路蒙上了一層烏雲。
隻有撥開雲霧,才能見到光明。
劍修開道。
這是一條幾乎沒有經驗可談的道路。
當時劍仙僅剩一位,而這僅有的一位劍仙,在陸青山詢問時,給出的答案也隻是“吃著魚,打著架,就成了劍仙”。
這是成為劍仙的道路嗎?
確實是,因為楚牧神就是這麼成為的劍仙。
但也確實不是。
因為除了楚牧神以外的世間任何人,這麼做的話,都絕對成不了劍仙。
劍仙的道路,隻適合他們自己,絕對無法複刻。
夏道韞收起落在城牆上的目光,回頭轉身,視線中僅剩下腳底的出城之路。
當年,那位以長安為名的劍仙,出長安走的便是這條路。
平坦寬闊的大道通向不可望見的遠方,仿佛沒有儘頭。
“他與我說過,要想走出無敵的道路,首先就得是先走過無數的路,你既然繼承了他的劍,那就去走一走他當年走過的路吧,或許對你會有所啟發。”
她所苦苦思索的問題,還未得到答案,但夏曌給她提供了一個解法,一個思路,供她印證。
夏曌說得似是而非,夏道韞卻是要想得更明白一些。
“養意,明心。”
她知道自己少了什麼。
修行講究一個出世入世。
夏道韞回望自己的修行經曆,出世是有了,心如赤子,意如鋼鐵。
但似乎,少了入世。
她自修行起,就從未入世過。
這般想著,夏道韞深吸了一口空氣。
春雨初霽。
雨水流過的泥土,味道很濃厚,空氣中的青草香彌漫。
這是她往日禦劍縱橫,橫貫長空時絕對聞不到的味道。
這一刻,夏道韞徹底明確了自己的方向。
她要徒步追溯長安年李求敗走過的那條求道之路,在一步步的行走中,踏遍山川河流,最終完成最後一步的蛟化龍。
不論是劍宗,亦或者是兵魔一族,都認為第二次道魔大戰之始,會是發生在玉門關外。
但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在兵魔三尊正在調兵遣將,為開啟大戰做前期準備工作的時候,來自黑甲域的阿修羅一族,卻是沒有緣由,近乎違反常理地先行一步對論武堂所鎮守的廣陵關發動了攻勢。
黑甲域對應的人族地域是中武域。
中武域的道宗是論武堂。
人族七大道宗,最沒有存在感的兩大宗門便是甲樓與論武堂。
當然,可以說甲樓生意遍布天下,是天下最有錢的宗門,富甲蒼穹天,隻是習慣性低調。
也可以說論武堂是冥修宗門,修行體係決定了他們更適合低調而行,故導致這兩大道宗存在感不顯。
但不論怎麼說,都不能改變一個事實,在七大道宗之中,論武堂與甲樓是排名最末的兩個,綜合實力也最弱——真正的強大是再怎麼低調,也絕對不可能缺乏存在感的。
甲樓那邊還好一些,雖然宗門修士實力不顯,但勝在“裝備精良”。
在野戰或者生死搏殺時,“裝備”自然比不過修士本身的實力與戰鬥素養,因為強的修士,可以讓你一身法寶無用武之地。
但在守關的時候,這個問題卻是不複存在。
不管三七二十一,各種法寶往下扔就是了。
所以,甲樓這邊,反而是不用讓人太過擔心。
這般算下來,守關最弱的就成了論武堂。
冥修是強在生死搏殺的修行體係,他們有著極為強大的潛伏能力以及精妙到可以與劍修相比擬的武技。
這兩者疊加,讓冥修謀劃得當的話,往往可以擊殺強過自己的敵人。
但......冥修並不擅長群戰,甚至可以說這是他們的弱項。
一對一,冥修很強,多對多,冥修就顯得一般般了。
而道魔之戰甚至不是多對多,而是人族的少對多。
如果說七大雄關真的被逐一攻破,那第一個被破關,大概率是廣陵關。
這是論武堂修士都默認的共識。
無窮無儘的魔族大軍,如洪流般穿過空間裂縫,從黑甲域來到廣陵關外,然後湧向廣陵關。
那一幕,就像是大潮。
魔潮前進路途上存在著一些人族建立在關外的城池,本是作為橋頭堡,但此刻就像是大潮中微不足道的礁石,瞬間被衝毀,一點浪花都沒激起。
真正的考驗,來了。
阿修羅族,魔族八大聖魔族之一,以驍勇善戰聞名,血脈天賦為極致力量,擁有通天之力。
這是一個好戰且善戰的種族。
此刻,阿修羅族就表現出了足以讓人動容的戰意。
空間裂縫口,四尊龐大的存在高高在上,一起看著不斷從空間裂縫中有序飛出的魔族大軍。
四人麵色各異,唯一相同的是麵容都極為醜陋。
他們四人是阿修羅族的四大修羅王。
兵魔一族掌權者乃是赤尊、戰尊、命尊三位頂級魔尊。
阿修羅一族卻是擁有四位修羅王。
婆雅,羅騫馱,毗摩質多羅以及羅睺。
四大修羅王,個個都擁有三十五倍九品之上的戰力。
婆雅眼中充滿了得意。
因為黑甲域名義上的治理者是他,正是在他得當的治理下,阿修羅族才壯大至此。
“羅睺,廣陵關在人族七關中是最弱的一關,緩緩圖之是必勝策略,為何要急於這一時?”羅騫馱皺著眉頭道,顯然對於進攻的決議持反對意見。
“第一個出頭之人,稍不甚就會落入眾矢之的,心魔一族就是急著出頭,結果落得如今的悲慘結局。”不止羅騫馱,毗摩質多羅同樣是不理解這個決定,目光看向微微領先他們半個身位的羅睺。
明明有前車之鑒在前,為何還要如此做?
阿修羅族雖說是四大修羅王,但羅睺卻是最早成為修羅王的,也是修行年月最久的。
更重要的是,其它三大修羅王都曾挑戰過他,然後都被羅睺正麵擊敗了。
所以,他在阿修羅一族中擁有無比霸道的決議權。
如今發動全麵進攻的決定,便是他提出的,並且力排眾議,最終推動決策化為攻勢。
“心魔族的前車之鑒不是告訴我們了,即使是麵臨一域淪落的結局,人族也頂多就那麼幾個宗門會是伸出援手?”羅睺平靜道。
“中靈一戰,劍宗折了一半的人手,這一次難不成他們還能派出剩下一半的人手支援廣陵關?他們玉門關還守不守了?”
“劍宗不來,其它的小魚小蝦,又算得了什麼?”
“可是,後方呢?”羅騫馱遲疑道。
所謂的眾矢之的,不但指人族這個外敵,也指魔族內部。
誰也不知道,其它聖魔族會不會見縫插針。
“若是其它魔族真的見縫插針,那就多線作戰。”
“我們阿修羅族自出生便是天生的戰士,又何懼戰爭?”
“後方的戰爭用性命去耗就是了,五十萬夠不夠?不夠,那就一百萬!他們難不成還能把所有兵力都拿來內耗?”羅睺麵無表情。
“哪怕耗掉我們百萬大軍,隻要前方打下廣陵關,損失就不值一提。”
“這代價會不會太大了......”毗摩質多羅欲言又止,還是無法理解,明明可以有更穩妥的方式,為何羅睺要執意如此衝動。
若是婆雅動了這個念頭,他還不會覺得奇怪,那本就是個沒腦子的家夥。
可羅睺分明是他們四人中心思最為深沉之人,讓人難以看透,為何會做出這種“下下策”的決定?
羅睺卻沒有再解釋,隻是一直看著魔潮湧向的方向,目光向北。
那是人域。
然後,他猙獰一笑。
人域之中,同樣是有一“人”,恰適時抬頭,目光向南。
似有所感般,他同樣笑了出來。
同樣的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