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劍修有點穩!
“它可不是你養出的,彆臉這麼大,給自己亂貼金。”陸青山笑答,隨手放出一記嘲諷。
“沒有我,你們劍宗如何能戰勝心魔族?”
“中靈一戰若是敗了,劍宗就此衰弱,你如何能成為劍宗之主,又何來這龐大氣運?”敕天冷酷道。
它說的好像也不算錯。
但那又怎樣呢?
盤踞在他身後的氣運真龍從陸青山的肩膀處探出頭來,搖晃著兩條金色的龍須摩挲著他的側臉,好不親昵。
“它隻認我。”陸青山肯定道。
“無所謂,”敕天道:“我隻要得到它就行,無所謂它認不認我。”
它一對日月雙眸猙獰地看著陸青山。
它無比清楚氣運對陸青山意味著什麼。
世間人人皆有氣運,氣運盛者,諸事順心,氣運不盛,萬事皆休。
奪人氣運,如奪人家產,是不世之仇。
更彆說陸青山還是劍修。
劍修開道,逆天而行,必須要有氣運護身。
所以,敕天奪的不止是陸青山的氣運,更是要絕了陸青山的劍仙之路。
但那又怎樣呢?
死道友不死貧道。
“若我不給呢?”陸青山反問道。
“那我就隻能強奪了。”敕天也不生氣,十分平靜地陳述道。
“我的東西,誰也奪不走,天不行,你更不行。”陸青山笑著搖了搖頭。
“現在正是你最虛弱的時刻,”敕天毫不掩飾自己的落井下石,“我來得剛剛好。”
它所言非虛,當下的確是陸青山最虛弱的時刻。
雖然成功渡過七重天劫,但他也遭到了天劫的重創。
若是沒有天劫過後的天地之力反饋,陸青山至少是需要十年以上的漫長時間來休養生息才能恢複過來。
這樣的陸青山,又有何力反抗敕天呢?
“而且,這是你欠我的,”到了這個時刻,敕天完全圖窮匕見,“不信的話,你自己看。”
霎時間,無數道璀璨的金光從陸青山的身軀中放射而出。
這些金光在從陸青山的身體中射出之後,凝聚在一起,變成一條無比凝實閃耀的金色絲線,向前延伸,直至沒入敕天的身體中。
而在金色絲線連通自己與敕天的一刹那,陸青山駭然的發現,自己被這條金色絲線完全束縛住,成為了對方可以隨意魚肉的存在。
“這叫因果,”敕天懸浮在九天之上,看著陸青山咧嘴一笑,笑容中帶著貪婪之意,“你受我傳承,得我恩惠,與我之間的因果已經深結。”
“因果線一旦勾連,要麼因果兩清,要麼強行斬斷,否則在天劫之時,你對我絕沒有半點反抗之力。”
到了這時,敕天已經八成確定陸青山無法再威脅到自己,語氣中不由露出猙獰得意之色,“這條因果線是當年在敕天古廟中所結,它早已在你身體中尋到錨點,
要想斬斷此段因果,你就得先斬掉你與錨點之間的關聯。”
“能被因果線認定為錨點之物,必然與你羈絆極深。”
“讓我猜猜這個錨點是什麼,”敕天目露奇異之芒,有渴望,有得意,也有成功就在眼前的興奮,“是你的修為,還是你的本命劍,亦或者是你的元神?”
“這三者不論是哪一個,隻要斬斷,你數十年苦修就功虧一簣。”
“所以,你想好了嗎,是要氣運,還是要你的境界?”
“氣運沒了,不過是無法登臨劍仙境,其它沒了,那可真的就什麼都沒了。”
雖然勝券在握,但敕天活到這麼多年,早已老奸巨猾,性格更是萬分謹慎。
哪怕到了如今,它也在試圖用語言瓦解陸青山的意誌,生怕陸青山一時意氣用事。
“數十年修行得來的境界我怎可能就這樣斬掉?”陸青山搖了搖頭,自語道。
得到了預想之中的答桉,自認陸青山已經做出“明智”選擇的敕天終於再掩飾不住心中的得意:
“陸青山,劍技再高,終究高不過天。”
“資質再厚,也厚不過地。”
它喟歎道:“不過你們人族有句話說的好,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還複來。
你也不必太忌恨於我,以你陸青山之材,再過百年,未嘗不能再養出條氣運真龍。
當然那時,我早已不在此界了。”
“哈哈,你想複仇也沒地方找我嘍。”
敕天在高空中扯動嘴角,發出了如同嗤笑的聲音。
可是它的“笑容”隻持續了刹那,很快就瞪大了日月雙眸,露出疑惑和驚懼的眼神。
那個被視為放棄抵抗,是刀俎下魚肉的陸青山,竟然在這時升入高空,直至九天之上,與它在同一水平線上對峙。
大眼瞪小眼。
“你知道嗎?”陸青山突然發問。
“嗯?”
“我連道基都曾斬過。”
旋即,陸青山閉上了眼睛。
白發飛揚。
他深吸一口氣。
大風起兮,雲飛揚。
霎時間,風起雲湧,白雲蒼狗。
陸青山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痛苦無法形容。
緊接著,雖然閉著眼睛,但陸青山能看到,在他身體中,有無數金色的氣流開始湧出。
有什麼東西在與身軀分離。
“斬!”驀然一個字,驚天動地。
這些金色氣流本是深藏於陸青山的身體中,與他融為一體,密不可分,誰都奪不走。
可現在,這些金色氣流,被陸青山主動斬去,儘數斬去。
隱隱的,金色氣流以陸青山身體為中心,融入四周的虛無,徹底散去,不複存在。
“啊!”
隨著耳邊傳來的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陸青山睜開了眼。
他看到自己與敕天之間勾連的那條金色的因果線,從他這頭起,變成了黑色。
這黑色急速蔓延,所過之處,就像被點燃的引線一般,灰飛煙滅,直至蔓延到敕天的身體之中,化作剛剛所聽到的那聲慘叫。
因果,不複存在。
如釋重負。
陸青山輕輕吐出一口氣,吐出的不止是剛才深吸的那一口氣,更是將進入渡劫境後整整二十年的鬱氣儘數吐出胸腹,仿佛一口吐出了萬裡河山。
他笑了笑,自言自語道:“欠你的,我已經還你了。”
“接下來,該到你還我了。”
這一刻,陸青山臉上神情快意至極。
話音落下後,接下來的場景,不僅是敕天一臉匪夷所思,就連那些自身難保的魔尊、陰戾的羅睺以及正在大開殺戒楚牧神都瞪大了眼睛。
這一幕,太過震撼。
九天之上,翻滾搖動,在宛如真龍的敕天麵前,出現了一條通體玄青的巨蛇。
兩者除了皮膚的顏色不同,單論外形,幾乎一模一樣。
當然體型也不同,敕天神武龐大,宛若真龍,青蛇就真的隻是青蛇。
青蛇的雙眸同樣是日月所化。
龍蛇對視。
陸青山就站在那青蛇的頭頂,就像是騎乘“龍首”。
“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他看著敕天,輕聲自語。
刹那間,風暴驟生,大風狂飆橫卷,吹散無邊雲海。
“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青蛇迎風暴漲,大到無邊無際。
“食熊則肥,食蛙則瘦。”
陸青山遙指敕天,於是青蛇蛇尾一擺,向前貫穿無儘虛空,一瞬間便已然來到敕天麵前。
“吾將斬龍足,嚼龍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隨著陸青山的低語,青蛇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吞向敕天。
不知為何,此刻的敕天竟然沒有半點反抗之力,就這麼被青蛇吞入腹中。
就如日月在雲海間沉浮,滄海橫流。
陸青山站在龍首之上,再度閉上了雙眼。
青蛇是他的劍氣生靈,
蛇吞龍,亦是他吞龍。
“想吞掉我,做夢!”
在青蛇的腹中,傳來敕天肆意張狂的大笑。
原來,一切都是它故意的。
既然因果無用,那就殺了陸青山,再強奪他氣運吧。
首先,先毀了陸青山的劍氣生靈。
“蛇豈能吞龍?”
這一刻,青蛇青色的腹部仿佛變得透明,所有人都能清晰看到其中的情景。
一條長蛇穿梭往來,那是幼小的青蛇。
一條神龍騰空而起,那是囂張的敕天。
龍蛇交纏,纏鬥不休,龍每長一寸,蛇亦生一寸,龍長一尺,蛇亦多一尺。
兩者互相絞殺,就像是兩根密不可分的麻藤,逐漸融為一體,難分彼此。
浩蕩的龍吟聲響徹天地。
那是敕天的聲音。
陸青山恍若未聞,集中於自身。
無儘的光與熱在綻放,那是敕天的太陽太陰之力。
是吞龍,亦是吞食日月。
日月焚身,帶來的是無儘的痛楚,在這種痛楚麵前,先前那九天雷公帶來的極致痛楚仿佛也不值一提了。
“何為敕天?縱然日月高懸熾熱,也敢吞日焚身。”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縱然是天,也不能讓敕天折服,而你,已經成為了天道的好狗。”
“此非敕天也。”
“縱然是蛇,也敢主動吞龍,此為敕天!”
敕天,不是血脈,是精神。
敕天的精神,他早已融會貫通,之所以他為蛇,敕天為龍,不過是時候未到,潛龍勿用。
沒有敕天之神,縱有竊來的太陰太陽之力,也終究隻是偽龍。
無數年前,敕天因此錯過了蛻變之機。
無數年後,他再度因此輸了這場龍蛇之爭。
龍吟聲正在變得微弱,變得越來越微弱。
直至最後,天地間再沒有龍吟聲。
天地間,隻有一股永不屈服的頑強意誌。
陸青山默然睜開雙眼。
他的眼白在此時變為漆黑,眼眸則是赤金如日月。
飛龍在天。
“你輸了。”
青蛇腹中傳來敕天最後的怒吼與不解,“你斬掉的究竟是什麼?!”
一招輸,滿盤輸。
陸青山微微一笑,不作回答,心中卻是在告彆。
“再見。”
“深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