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在絮絮叨叨地講著自己近況的曾蔚聽到這嬌滴滴的聲音頓時愣在原地,她知道蘇源那個繼母有個女兒,即便她也設想過那是一朵人間富貴花,嫋娜柔媚,但卻沒有想到光是這樣溫軟酥媚的聲音就讓她感覺敗下陣來。
蘇源握住海棠的手,目光落在海棠有些調皮的神情,知道她明明就是故意的。
“蘇源,那是、那是你妹妹嗎?”曾蔚的語調已經有了一絲顫音。
蘇源“嗯”了一聲,旋而輕言道:“曾蔚,那我不打擾你學習了。回頭我再給你打電話。”海棠的手來到他胸前胡亂摩挲著,被蘇源一把握住。他掛了電話,有些慍怒,可是海棠仍舊笑嘻嘻得。她問:“你有你未婚妻的照片嗎?我想看看。”
“沒有。”蘇源冷聲說,“你以後不要這樣好不好?”
“我怎麼了啊,我就是餓了嘛,想吃飯了。你是我哥,不能給我做點飯吃嗎?”她眼神天真爛漫,可是蘇源卻知道,這小丫頭心裡滿肚子壞心眼。她覷著蘇源的神情,笑道:“我什麼都沒做啊,你未婚妻不會吃醋的。嫂子一定理解你。”
“你說什麼?”蘇源為了那最後的稱呼愣了一下。
海棠輕鬆地回答:“嫂子啊,你的未婚妻不就是我嫂子嗎?”
蘇源張了張口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他以為海棠所作所為是對自己有些依戀,讓自己做她男朋友是心底傾慕,她應該嫉妒曾蔚,或者絕不會稱呼自己喜歡的男生的未婚妻為嫂子。他握住海棠纖弱的手腕問:“你到底什麼意思?”
海棠對上蘇源陰冷的目光,她太小,看不到蘇源眼底的忐忑和慌亂,於是偏著頭,輕快的語調響起:“沒什麼意思啊,你和你的未婚妻結婚了,我不就是要稱呼她做嫂子嗎?或者,你願意讓我喊她姐姐?”
蘇源死死地盯著她,最後鬆開手自嘲一笑。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海棠,眼眸中有細微的光,那是自尊心被踐踏以及自我感覺良好之後被當頭一棒的狼狽。海棠不解,就這麼凝睇著蘇源,還嬌氣地嗔道:“哥,你到底怎麼了啊,你給我做飯好不好?餓死我了。”
蘇源移開目光,在海棠看不到的地方輕嗤。他給她做了飯,態度卻又冷漠如初。海棠皺著眉頭回憶兩人之間的相處,也不知道到底哪裡又得罪了蘇源。
兩人的關係忽然又急劇降溫。
海棠很快也開學了,沒有時間和蘇源這般親密。新開學,海棠班級也進行了分班,和新同學的社交以及忙於學業和課外活動,她也漸漸忙了起來。
在這般忙碌中,盛夏來臨。海棠最喜歡夏天,熱天午後似乎總預示著一種關於甜蜜的戀情即將到來。她的好閨蜜又換了一個男朋友,看起來這一次能長久些,海棠和林述一起玩音樂也走得很近,朋友都打趣他們應該是一對。蘇源偶爾也能看到林述送海棠回家,他倆談天說地,總有說不完的話。
他從他們身邊經過,沉默寡言,一言不發。
蘇源高考的時候蘇振軍每天都在家裡給他做好飯補身體。海玉容那時候忙於一塊地皮開發,但也會抽空和蘇源交流,希望蘇源不要壓力太大。蘇源不得不承認,海玉容待自己並不太過熱絡,但也不會刻意忽視,這種距離令蘇源心安。
海棠卻沒什麼表示,蘇源高考前那一晚沒有上晚自習,海棠學校因為是考場也放假,此時正抱著吉他在庭院裡彈奏。蘇源默默走來,月色如瑩,青春少女坐於秋千架上,白T恤、牛仔短褲,還有散亂的烏黑的麻花辮,她輕撥琴弦,清亮纏綿的音樂就從指尖緩緩流淌。蘇源停下腳步安靜地聆聽和欣賞。他不懂音樂,雖然會畫畫但也沒有經過訓練,比不得海棠的藝術天賦。海棠很喜歡英文歌曲,但是今天她演奏的卻是熟悉的中文曲調。
他聽過這首歌,很舊,但是很動聽。
“莫揮手莫回頭當我唱起這首歌願心中留著笑容陪你度過每個春夏秋冬……”海棠輕聲吟唱,她的聲音甜美,娓娓道來,溫軟清新,可是也讓蘇源的心底有幾分甜蜜和安然。
他篤定這首歌是給自己的,他也知道海棠一定知道他就站在不遠處聆聽。
海棠唱了一會兒,停下,回眸,看到蘇源清臒的身影。
蘇源抿了抿唇,開口對她輕輕地說:“我高考完要回家了。”
海棠知道蘇源從未將這裡當作是“家”,這隻是他暫住的地方。可是海棠想,蘇源所謂的“家”他又能住多久呢?她沒有流露出什麼挽留或者懷念的神色,隻是淡淡得,學著他平常的樣子“哦”了一聲,靜靜地開口:“我暑假出去玩。”
蘇源沒有再說下去,他記得海棠暑假央求自己陪著她,可是現在海棠沒有再要求。他又問:“剛才那首歌……是給我的對嗎?”
海棠晃了晃手機,麵色無甚波瀾,冷靜地讓蘇源心慌:“我和林述要去參加比賽,這是給我們的主題曲。”她抱著吉他要回屋,蹭過他的肩膀,海棠忽然停下來,狡黠一笑,語氣輕佻:“你要是自作多情認為是給你的,我也不介意。祝你高考順利。”言罷,她哼著歌離開了,徒留下蘇源落寞的背影。
蘇源高考發揮得很好,距離他預估的分數應該不會差太多。他考完,一早就回到家裡,曾蔚的電話不斷打來,他最後不得不接起,但同時又尋覓著海棠的身影。海玉容從書房走出來看到蘇源笑問道:“回來了?考得如何?”
蘇源掩了掩電話聽筒,回答說:“考得還可以,阿姨,海棠呢?”
“海棠和程瑜、林述出去玩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蘇源低了低頭,回到臥室和曾蔚說話。曾蔚滿懷期待,因為蘇源即將回來。蘇源機械地收拾著東西,一邊和曾蔚說話,一邊給海棠發微信。他說:海棠,我明早的火車。你什麼時候回來?
海棠很快就回複他:一路順風,我今晚在程瑜家過夜,不能送你了。望你一切順利。
曾蔚還在電話那邊憧憬著這個美好的暑假,蘇源的心思卻不知道飄到了哪裡。
海棠從程瑜家回來的時候蘇源早就啟程出發,程瑜作為海棠的閨蜜其實已經察覺到了什麼,林述這麼好的男孩兒海棠不動心,那想必是已經有了令之情動的人,海棠身邊的男生也就那麼幾個,程瑜很快就猜到了蘇源。海棠大大方方的承認,末了,撥動著手腕上的翡翠鐲子輕描淡寫地說:“不過,我哥今天已經搬走了。”
“那你還這麼晚回來。”程瑜看著海棠的表情,似乎無悲無喜,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海棠笑了笑,揚起臉輕快地說:“距離產生美嘛,總要讓他思念我一段時間。”
蘇源和外公外婆重新團聚,他在鎮上的工地找了一份工作,這個暑假打算攢點錢。海棠自他走後一次都沒有聯係過他,他偶爾翻看著海棠的朋友圈,看到海棠的生活沒有因為他的離開而有所改變,還是那樣簡單快樂。林述時常出現在海棠發布的照片裡,她最近又迷上了攝影,高挑不羈蓄了長發的林述成為禦用model。
這些東西距離蘇源都很遠,他和海棠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因為蘇振軍走出了這個村子,那麼他和海棠一輩子都不會相識。
曾蔚忽然拍了拍蘇源的肩膀,蘇源匆忙收起手機,曾蔚笑眯眯地說:“你現在好喜歡看手機,怎麼,也成了手機一族了?”
蘇源淺淺地笑,沒有說話。
曾蔚給他帶了一些自己做的麻花,蘇源道謝卻沒有接過:“我吃過了。謝謝你。”
“你不吃也可以帶給外公外婆啊。”曾蔚紅著臉小聲開口,她的稱呼令蘇源微微皺起眉頭,可是又不能反駁。
他拿過來放到手邊對曾蔚說:“以後彆麻煩了。”
曾蔚握住他的手柔聲道:“我喜歡給你做。以後我們結婚了,我學著每天都給你做好吃的。”曾蔚沒什麼遠大的理想,隻想和眼前這個男孩子共度餘生,做一位賢妻良母。她高考和蘇源填報了同一座城市的學校,她已經下定決心,爭取每天都去看望蘇源,不要讓彆的女生有機會把他搶走。
蘇源盯著那些麻花,想起來海棠笨手笨腳的樣子,俏皮地和自己撒嬌,那時候的海棠嫋娜鮮妍,令人迷醉。
“你那個妹妹……她怎麼樣了?”曾蔚無法放下對那個聲音嬌婉的女生的芥蒂,她也敏銳地發現,一提起那個女孩兒,蘇源的心神就會不定。
他歎了口氣,應道:“不知道,沒聯係。”
“她有她的路,也是,你和她本來也不算什麼兄妹。咱們也管不著。現在你回來了,更生分了。估計她也忘了還有個哥哥。”曾蔚情不自禁地把心裡話吐了出來,語氣有些酸澀,甚至還有點嫌棄。
蘇源覺得很刺耳,卻也承認這是實情。他和她,恐怕緣儘於此了。
而當半夜蘇源接到海棠的電話時,蘇源以為自己做了個夢。海棠在那頭恬靜地對他說:“蘇源,我放假了,媽媽要帶我去你們那個城市出差,媽媽沒時間陪我。你外公外婆家在哪裡啊,我去找你玩。”
蘇源緊張地咽了咽,吐出幾個字:“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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